那個時候,誰家的小孩子夭折了不是稀罕事兒,要么是隨便挖個坑埋了,要么是直接裝簍筐里扔掉。
聽信那人的話之后,傻大個多出個心眼。天天轉(zhuǎn)著圈子找死孩子吃。慢慢的,他的個子沒見縮小,反而又增胖了些,那顆腦袋長得越來越大,都攆上酒甕了。別人都說他是吃人肉吃得。
俗話說,人肉不能嘗,一嘗想吃娘。后來,這傻大個找不到死孩子吃了,再吃回原來的東西味同嚼蠟,難以下咽。整天掛記著人肉的滋味。
就這樣,茶飯不思,寢不安的,傻大個逐漸消瘦,時間長了,餓得皮包骨頭,連站起來都要拄個拐棍兒。
后來,有段時間,村子里老有小孩子接踵失蹤。而正巧,在這期間,傻大個扔掉了拐棍兒,人又開始發(fā)胖起來。
于是,那些家長們就斷定是傻大個將他們的孩子給害死吃掉了。便召集眾人,紛紛拿著棍棒鋤頭等,到傻大個家把他給打了個半死不活,要不是他爹他娘死命阻攔,磕頭求饒,恐怕這傻大個的命就保不住了。
傻大個的爹娘都是老實巴交的善良人,一輩子沒冒出過半個壞心眼,為人處事都是先自虧,贏得了街坊鄰居的敬重。卻生出了這么一個孽障,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少不得讓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這當娘的就嘆著氣問他,兒啊,你就那么喜歡吃人肉嗎。傻大個點頭說是啊娘,人肉好吃著嘞,你吃過就知道了。
沉默了一下,當娘的垂著淚說,兒啊,你爹讓你給氣死啦,埋了也怪可惜,不如咱把尸首煮了一塊兒吃吧,好讓為娘也嘗嘗人肉的滋味兒。這傻大個子就樂得拍著巴掌呼叫,好哇,那老不死的光罵我,我早就想吃他了。
結(jié)果,吃了他爹的人肉后,娘倆都死了。原來,傻大個的爹是服毒自殺,并在臨死前叮囑老婆子將自己的肉喂給兒子,讓他不要留在這個世上禍害人了。
村里人看他們這一家子怪可憐,加之俱都敬佩二老生前的為人,就合伙給他們舉辦了一場葬禮。因為傻大個的身軀太龐大,村里人又十分痛恨他,所以連個棺材都沒落得,給直接用草席子裹起來埋掉了。
可誰知,沒過幾天,傻大個的墳包竟然癟下去了,上面的土有被刨過的痕跡。村民們不放心,派幾個人重新把墳給挖開了,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哪里還有什么尸首。
有人說尸首是被野狗刨出來吃掉了。
也有人說,傻大個子準是吃人肉吃得太多,成精了。
還有就是這樣推測的:傻大個其實并沒死掉,只是中毒休克了,醒過來后,從墳里鉆出來跑掉了。
反正,打那以后,村里時不時的會出現(xiàn)大型牲口被咬死的突發(fā)事件。人們都說是傻大個偷著干的,為了報復大伙兒,而且這家伙,白天不管咋地都搜尋不到他,一到半夜里才偷偷地溜出來。
這個說法一直流傳到現(xiàn)在,未免有些失實。畢竟這么多年過去了,就算傻大個還活著,都該一百多歲了。而我村牲口被咬死的事件,依然會時不時地發(fā)生著。
至于傻大個家的那座老屋子,近些年來,沒人再敢進去過。一般大們都禁止自家孩子少靠近那條胡同。據(jù)傳,傻大個從墳里鉆出來后,一直潛伏在那座老屋子里,解放的時候,有一群紅衛(wèi)兵進里面搜索過,但沒找到他。十有八九是成了精怪。
記得大約是在四 五年前,有個酒鬼喝得酩酊大醉,還跟別人打下了賭,于半夜里闖進了那座破房子里,一直到現(xiàn)在了還沒出來。他家人也不敢進去找他,就當他死到里面了。真的,與其成天喝醉了鬧事,連自己的兒媳婦都調(diào)戲,還不如死掉了好。只在胡同里給他燒了些兒黃紙,再澆上一瓶子他生前最愛的老酒,潦草完事兒了。
見天已破曉,再過一會兒,親戚和效勞的都要來了。為了應付,我二伯讓找了一根木樁,用破棉被裹了放進棺材里,外面再覆蓋一層嶄新的被子。這樣大致一看,還真察覺不出破綻。再說,誰會沒事兒會亂翻別人家的棺材呢。
但這樣蒙人確實不是個法子,待到合棺時,還要進行傳統(tǒng)形式的遺體檢查,往死人嘴里塞銅錢,清水潔面等步驟。到時候眾目睽睽之下,難免露餡,那可就要丟人丟大發(fā)了。
吃晌午飯的時候,二伯帶著一個人來我家里了,對我父親介紹說,這是一個半仙兒,姓王,能掐會算,準著哩,應該能找到咱爹。我父親不免有些疑慮,說上次讓韓四姑找咱娘都出事了,這回要是再出事咋弄啊。
沒等我二伯再開口,那人一下子捉住我父親的手腕,像個醫(yī)生,把了把脈。然后就將我全家三口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給逐一說出來了。此招把我父親給驚得不輕,說這次可真是遇到活神仙了。當即便答應讓他來尋找我爺爺?shù)氖住?/p>
可是,這價錢是不菲的,張口就要三百塊錢。令我父母作難了。那時候,三百塊錢是啥概念啊,相當于現(xiàn)在的一萬塊。我二伯說,三家平攤,一家一百,只要能找到咱爹的尸體,縱然花再多的錢,咱們當孝子的也不能有二話。
把三百塊錢交到王半仙手中后,他就讓我們摞桌子,下面的桌子最大,每往上一層,桌子就要小一點,得能擱在下層的桌子上。就是要摞出寶塔的形狀。摞得越高越好。
為了盡可能地把事情給辦妥當。我們不惜將村里多半戶人家的桌子給借來了。挑出九張大小不一的桌子,小心翼翼地摞了起來。摞好之后一看,好家伙,足有六米多高,氣勢沖霄,十分壯觀,真像一座寶塔。
王半仙上去了,站到最頂端,單腿鶴立,伸出一根手指頭像蠶蛹一樣的搖晃,口中大聲念起咒語,說啥瞧吾陰陽指,卜天地,視萬物,超級定位,指哪哪出現(xiàn)吾想要之物。念叨了半天,慢慢低頭往下看,胳膊一落,手指定了一個方向。
所指之處竟然是我家的廚房。
由于要給爺爺過事兒,就在臨靠著大街的我大伯家里壘了兩個大灶,做大鍋飯。所以這兩天里,我母親就不用再回家做飯了,自然就沒有往我家廚房里去過。
莫非我爺爺?shù)氖w就在我家廚房里藏著?
“你他媽的別瞎指中不中?”母親仰著頭嗷起來。
“是不是瞎指的,咱過去看看就知道了!”王半仙一邊攀著桌子下來,一邊中氣十足地說。
推開我家廚房門的那一刻,我母親笑了起來,突然一巴掌朝王半仙的臉上摑去,把人家的臉給打得又紅又腫。
“哪有?在哪兒呢?”母親指著空蕩蕩的廚房暴跳如雷,又是一陣啪啪,照著王半仙身上一陣沒頭沒臉的亂劈。
“三兒家的,你打人干啥!”我二伯擋過去,猛地推開了我母親。
“滾!誰讓你推我了!”我母親像貍貓一樣霍地伸出爪子,在我二伯的臉上給撓了一下子。
我二伯的臉上頓時出現(xiàn)了兩道血印子。
“三愣子,管管你媳婦!”我二伯撫著臉叫起來。
“管啥管?麻痹的,不是說掐著準著嘞,準個屁啊,還掐到俺廚房里來了!”難得我父親有一次向著我母親了,憤慨難平。
“你......你們兩口子簡直不可理喻,我王半仙啥時候出過岔子!你們長個鼻子都是用來聞屎的么,這么大的味兒都他媽聞不到!”
說罷,王半仙氣呼呼地鉆進廚房里,來到了一堆柴火跟前,彎下腰,將柴火胡亂扒拉一通,找到了我爺爺?shù)氖w。
礙于白天人多眼雜,沒法把尸體還回棺材里。只好繼續(xù)在我家廚房里藏著。雖然使人膈應得慌,但也沒法子。
最不得勁的就屬我母親了,整個人顯得憂心忡忡的。
她總覺得事有蹊蹺。
晚上吃過飯后,她叫上我和父親,往家里返了一趟。
“肯定是咱二哥搗的鬼,先把咱爹的尸體偷藏到咱家,然后串通啥王半仙的來騙錢,他們倆再把騙來的錢伙分!”我母親咬牙切齒地將自己的推測對我父親講了出來。
“不會吧,咱二哥都真孬哦!”我父親有些不敢相信。
“我發(fā)現(xiàn)你他媽就是個榆木腦袋,眼睛擱腚溝子里面夾著嘞,連個人都看不準!恁二哥以前辦過啥事兒,你自己還不知道哦!”母親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擱這要插播一段陳年往事了。我二伯年輕的時候當過小學里的數(shù)學教師,教學的質(zhì)量其實還不錯,受到了大家的尊重和學生們的愛戴。但他們學校發(fā)生了一件怪事兒。就是學生們的作業(yè)本變得越來越薄。
那個年代里,國家貧窮,物質(zhì)匱乏,作業(yè)本格外珍貴,沒有學生舍得撕來擦屁股,通常都是本子的正面寫完了,反過來面再寫,而且字兒也不敢往大了寫,實在不能寫了就攢起來賣廢品。所以當作業(yè)本變得越來越薄的時候,引起了他們的恐慌。
經(jīng)過學校里暗地里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是我二伯干的好事。他每到半夜里就偷偷潛入學校辦公室,撕學生們的作業(yè)本,而且寫過字的紙一律不要,專撕空白的。每天都能落得好幾百張,然后用訂機,訂機也是偷來學校的,砸成新的作業(yè)本,再暗地里進行出售。這樣也能獲得一筆還算可觀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