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臉從井里面探出來的那一刻,就在直勾勾的盯著我。很顯然,她是沖著我來的。
我現(xiàn)在有心加快腳步,從大門口沖出去,從此一去不回頭。只可惜兩腿發(fā)軟,能扶著墻慢慢溜走就不錯了。
偏偏這院子太小,而這口井在院子正當中,無論我從哪個方向走,井中的厲鬼一伸手都能抓到我。
我猶豫不決,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沖過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心想:“現(xiàn)在沒有那只供香幫忙了。不知道我這一口陽氣還能不能逼退她。生死關頭,只能冒險一試了。”
我正要把這口氣噴在鬼臉上面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她沒有頭顱,沒有脖子,沒有軀干,只有一張臉。像是一團白霧凝成的的一樣,憑空飄在井口上方。
這場面實在太過驚恐,我嚇得馬上泄了氣。
那張臉正在慢慢地變大,也在慢慢地變淡,像是一縷煙正散在空氣中一樣。也恰好在這時候,一陣夜風吹過來,把那張臉吹散了。
它消失不見了。只剩下那冷笑聲,仍然在觀音廟盤旋。
這聲音聽得我頭皮發(fā)麻,我不敢多耽擱,加快腳步,逃出了大門口。好在那張臉沒有再出現(xiàn),而那詭異的胎兒也沒有追出來。
我跑出觀音廟之后,外面就是一大片荒地了。天上雖然有月光照亮,但是我仍然分不清東南西北。其實這時候也不用尋找方向了,我慌不擇路,只想遠遠地逃離這里。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聽到遠處傳來一聲雞叫。我心中大喜:“有雞叫就肯定有人家,這次我得救了。”
我循著雞叫聲又跑了一會,實際上這時候我已經沒有力氣再跑了,全靠心里面求生的欲望強撐著,一步步往前掙。
天漸漸的亮了,我看見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村子。我聞到了炊煙味,聽到了挑水聲。我知道我又回到人間了。
心里面那股勁散了,我的身子也就垮下來了。先是兩腿一陣脫力,我跪倒在地上,緊接著,胳膊連上身都撐不住了,我干脆趴下了。這期間我曾經嘗試著站起來,但是沒有成功。我只好翻了個身,躺在村口,大口大口的喘氣。
我休息了一會,總算有村民發(fā)現(xiàn)了我。窮鄉(xiāng)僻壤,卻難得民風淳樸。有幾個老人指揮著兒孫把我抬到了屋子里,我向他們要了點水,稍微吃了點東西,就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我這一覺睡到了下午,醒來的時候全身酸疼。雖然能勉強走路,但是卻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樣。我低頭一看,雙腳已經磨破了,而小腿有些浮腫。
我沖他們打聽了一番,發(fā)現(xiàn)我快要到臨縣了。這話聽得我暗暗納悶,一夜的工夫,我怎么可能從市中心跑到臨縣?看來這八成也是鬼神的力量了。
我把昨晚上那觀音廟描述了一下,向村民打聽它的位置。村民都搖搖頭,說從來沒聽過這個地方。我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問了。
半下午的時候,恰好有村民要進城辦事。干脆把我?guī)希宦奉嶔?,將我送到了城里?/p>
我回到市區(qū)的時候,對這村民千恩萬謝,而他卻不在意的笑了笑,就此走了。
我坐在馬路邊,揉了揉小腿,看著慢慢落山的夕陽,心想:“這一次,可總算撿了一條命。”
我弄丟了電車,依著花嫂的脾氣,恨不得殺了我。干脆我也別回去了,在這里另找一份工作算了。
我心里面發(fā)愁的要命,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那太陽,心里面忽然有一個古怪的想法:“這太陽真像是一盞燈籠啊。”很快,我想起在鐘老頭家的燈籠來了。
我記得臨走的時候,鐘老頭曾經指著燈籠上面的“柴”字,告訴我說:“小兄弟,你的命可在我們手上呢。”
我低下頭,隱隱約約覺得這件事還沒有結束。
正在發(fā)愁的時候,我忽然聞到了一股香味。是路邊攤的飯香。
我摸了摸兜里面,還有一點零錢。于是掙扎著爬起來,坐在攤子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等我填飽肚子的時候,總覺得周圍的氣氛有些古怪。似乎有人在盯著我看似得。我警惕的張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鄰桌有個中年人。
這人既不吃飯,也不喝酒,手里面抓著一把一次性筷子。拿起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來。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和他對視了一眼,他的目光卻不回避,臉上始終帶著不懷好意的微笑。
我回過頭來,心中有些不安:“這家伙什么來頭?難道是鐘老頭的余黨,來取我的性命了?”
想到這里,我低了低頭,偷偷地看他的腳下。路燈照在他的身上,這人身后倒拖著一道影子,看起來應該是活人。
我疑惑的想道:“這是怎么回事?難道他不是鐘老頭的人?可是除了鐘老頭,我又得罪過誰?別人也不可能算計著害我。”
忽然我想起一件事來。在我們老家,有一個詞叫“鬼倀”,有的可憐人被鬼迷住之后,就心甘情愿做了鬼的仆役,為它跑前跑后,效鞍馬之勞,以求惡鬼庇護。這種鬼倀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幫著惡鬼再去害別的可憐人。
我心里面清楚,今晚上可能是碰見鬼倀了。想到這里,我一顆心就揪了起來。
我想了一會,就向老板要了一瓶酒,趁著他上酒的工夫,我小聲的說:“旁邊那小子不吃飯,不喝酒,你就由著他這么坐著?”
老板苦笑了一聲:“我們開門做生意的,向來只有迎客的道理,哪有趕客人的?”
我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如果有無賴流氓,既不吃飯,又要妨礙別的客人吃飯,那就應該趕出去。”
老板看了看旁邊的中年人,馬上會意,沖我笑著說:“也對,也對。被人這么盯著,是誰也不自在。”
他把酒瓶放在我桌上,就向中年人走去了:“老兄,你吃不吃飯?如果不吃的話,還請你到別處轉轉。”
中年人站起身來,沖我嘿嘿笑了一聲。就大踏步的走了。
這人終于走了,可是他最后那聲笑讓我更加不踏實了。我現(xiàn)在有點后悔趕走他了。
當他在我面前的時候,雖然面相兇惡,惹人生厭,但是我至少清楚他的一舉一動?,F(xiàn)在他不見了,就變成了我在明,敵在暗。我似乎比剛才更加危險了。
觀音廟的厲鬼,鐘老頭的燈籠,中年人的威脅。這幾件事加在一塊,讓我大為頭痛。我心煩意亂的把那瓶酒打開了,滿滿的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我也不知道喝了多久,到后來,醉醺醺的坐在路邊攤上發(fā)呆。老板拍了拍我的肩膀:“朋友,夜深了,我該收攤回家了。你也回家吧。”
我點了點頭:“我也回家。”
我站起身來,在街上踉踉蹌蹌走了兩步。只見高樓林立,卻家家戶戶都黑著燈。路燈照亮了大街,街上卻空無一人。何等的凄涼?
我倒背著手,兩眼盯著腳下。心里面念叨著:“家?我在這地方孤身一人,哪有家?不過是個臨時住處罷了。”
我剛剛想到這里,忽然一陣陰風吹過來。有東西貼在了我的臉上。我用手摸了摸,是一張紙。等我拿到眼前一看,是一張百元大鈔。
我心里面一跳,抬頭一望,發(fā)現(xiàn)街上散落著不少的鈔票,少說也得有千八百張。
沒有誰看見這么多錢不動心,可是我又有點猶豫:“大半夜的,街上怎么會有這么多錢,古里古怪,恐怕不是吉兆啊。”
我又把手里面那張錢拿出來,湊在路燈下仔細看,這么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哪是鈔票?是花花綠綠的紙錢。
我嚇了一跳,連忙將它扔了。
一陣風吹過來,那些紙錢開始在街上來回翻滾,四處亂飄。漸漸地,它們向我的腳下聚攏過來了。我心里面咯噔一聲:“這些紙錢是沖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