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廟,是我們村的廟,供奉哪個大神,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九天玄母,也不敢肯定。因為我還小的時候,家人就說是奶奶廟,也沒有說什么神,當時廟只是一個小房子,墻壁上掛著一幅神女畫。
后來在我十一二歲時,要重新修廟,比原來大了一些,不再是布畫,換成了雕塑。但從那個時候,我就開始很少去廟里面燒香,所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大神,村里人依舊習慣說成奶奶廟。
“原來是這樣,那我們幫他輪回,這不是好事情嗎,師傅為什么還拒絕?”我疑惑問道。
師傅搖了搖頭:“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為什么,之前你不是說,神奶奶讓他投胎到一個好人家去享福嗎?”我問道。
師傅說:“最初神奶奶是這么想的,可經(jīng)過這么一鬧,誰能擔保神奶奶還讓這個小孩子去投胎呢?投胎就算了,要是不投胎呢,他跟著神奶奶一直修煉,最晚會成神,突然哪天記得起這些事情,找起來麻煩就不是小事。”
我也不清楚,師傅說的是真還是假,那天我到十點多才回去,回去的路上,看到大嘴夫婦帶著明眼朝著他家走去。我本來想去看看,卻被我父母給叫了回去,不準去看。第二天,大嘴的老婆,就到奶奶廟里面燒紙。聽大嘴說,那個小孩是奶奶廟里面的童子,躲避投胎什么。
大嘴還說,一開始不是在他家藏著,是在老黑家里頭藏著,經(jīng)大嘴這么一說,老黑也開始疑惑起來,說好像晚上睡覺,閉上眼睛就看到柜子里面有個小黑,半夜也找過,什么都沒有,還以為自己太累等。
這些事情,基本上跟師傅說的一樣,也算是08年在我們村,發(fā)生的最怪異的事情。這個事情結(jié)束之后,我發(fā)現(xiàn)全村人都只字不提,就像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似的。
過年的時候,我跟家里人去給師傅拜年,我娘還給師傅拿了許多吃的,無意間說道,師傅當年要飯要到我們村,很不容易,那個時候,我們村很窮,也煩要飯的。
我問道:“為什么煩厭煩呢?”
我娘說:“在你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村里頭來過一個要飯的老漢,那個老漢很怪,你給他饅頭、面條他都不要,就是要錢跟小米跟白面的。當時村里人自己都吃不飽,誰會給他呢?后來,他就在土地廟上吊自殺了。”
怪不得師傅當年要飯到我們村的時候,我們村里的人都不待見他,也不給他飯吃,原來是前面出現(xiàn)過一個性格古怪的要飯乞丐。
我娘還說:“原來土地廟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是一座石頭馬,上面騎著一個人身鬼頭的土地神。那要飯的就把自己褲腰帶解開,一頭套在土地神脖子上,一頭套在自己脖子上上吊自殺了。”
石頭馬、人身鬼頭的土地神,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就問道:“那后來的土地廟怎么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呢,現(xiàn)在沒有什么石頭馬,也沒有人身鬼頭的土地神,就是一個小房子,里面連神像、布畫都沒有。”
我娘淡淡搖搖頭,說:“那個要飯的沒死幾年,雕像就全部的壞了,好像是打雷閃電給劈壞了吧。”
“什么?”
之前師傅還當聽戲似的,沒當回事,可聽到這里之后,猛地轉(zhuǎn)過身來。
把我娘嚇了一跳,問道:“怎么了?”
“土地神像被閃電給劈壞了?”師傅皺眉嚴肅問道。
我娘躊躇點了下頭,說:“應該是打雷閃電劈壞的吧,那天夜里風很大,也下起大暴雨,第二天就聽人說,土地神像壞了。之后一段時間,村里很不平活(我們那方言,就是說經(jīng)常出事等),就找人看了看,重新蓋了一個土地廟才沒事了。”
師傅來回走著,突然問:“那個人就讓你們蓋一個土地廟,沒有說其他的嗎?”
“沒說其他的吧,都過去了二十多年了,誰還記得?估計村里上歲數(shù)的人知道一些。”我娘想了想,不確定的說道。
之后就有人喊我娘去廟里燒香,我娘就去了,也沒有想太多,畢竟這二十年來,村里都是很平活,沒什么事發(fā)生的。我看到師傅的臉色不太好,就問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師傅嘆氣:“土地神像被雷電給劈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還有一個要飯的,在哪里上吊不好,偏偏跑到土地神雕像上面上吊,估計早晚有事情發(fā)生。”
我想了下:“剛剛我娘不是說了嗎,那個土地神雕像被閃電劈壞后,村里是有一段時間不平活,后來重新修了土地廟,也都過了這么多年,沒見村里發(fā)生過什么事情。”
師傅坐在那沉默很久,才勉強笑了笑,臉上都是黝黑皺紋說:“估計是我想多了吧。”
過完年后,我就回學校去了。
城市和農(nóng)村,總是有很大的差別,刻在骨子里面,又沒有太大的差別。農(nóng)村里面的人是表里如一,他們世世代代受到鬼神論的熏陶,也從小就是聽聞鬼故事長大,走到哪里、什么時候都會相信有鬼神的;城市里面大多數(shù)人,都是表面上不想信鬼神,可當遇到一些邪門事情,他們又開始相信有鬼神之說。
下了火車之后,我遇到小鄧,就是之前在大一,因為張月跳樓自殺,我被帶到派出所,遇小鄧見過一面,他還找我測過字,問的是感情婚姻方面事情。當時他是開著車,不知道在火車站附近做什么,我正在等車的時候,他拉下車窗對著我招手,讓我過去。
我也沒有想太多,覺得算是半個熟人,過去打個招呼就行了,走過去后,我禮貌性質(zhì)的問道:“鄧哥,您怎么在這,是在辦什么事情嗎?”
小鄧搖搖頭,說:“不是,今天沒啥事干,就開車出來轉(zhuǎn)轉(zhuǎn),你是回學校?”
我說:“嗯,是,剛剛在等公交車。”
“走,上車,我送你回學校。”小鄧邀請。
我糾結(jié)的看著車,真別扭,這是警車,又不是出租車,或者其他什么車的,我相信,進過派出所的人,跟我一樣,都特別的煩,或者害怕這警車,能不坐就盡量不坐。
小鄧仿佛看出來我內(nèi)心波動,便笑著說道:“那個,你等我一會兒,我打個電話,讓同事把這警車開走,我自己也有車,在那邊停著。這不是上班時間嗎,我那車也快沒油了,就停在那邊了。”
我干笑著說:“不用那么麻煩了,我坐公交車回去就行了。”
“沒事,很快的。”
小鄧一邊打電話,一邊對我做了個手勢說道。打完電話后,他就對我說,直接走吧,待會有人過來提車的。我也沒有辦法,只能跟著他一起走。
剛到車里面的時候,有些尷尬,誰跟誰也不是特別的熟悉,而且他開車送我,一定是找我測字的吧。因為我只是一個學生,也沒有什么家世背景。小鄧不一樣,他的穿著打扮,算不上什么富二代,可也看得出來,家境不算一般。
簡單的寒暄了下,他說:“能不能給我測個字?”
“什么字?”我問。
他想了想:“升字吧。”
“升官發(fā)財?shù)纳桑?rdquo;我側(cè)過頭看了下。
他臉上浮現(xiàn)豪情笑容:“是,就升官的升,我想看看,將來能不能升官。老是在這個派出所混,也不是個辦法。”
“升字,差一點就成了開字,升職的機會,就只有千分之一。”我直接說道。
小鄧皺眉思索起來:“怎么能抓住千分之一?”
我沒有想到,他還會繼續(xù)問下去,看了他一眼:“你看那個升字,單腿立地,左邊的腿翹起,多少有些高傲,重心不穩(wěn)。所有的事情,還是在你身上。”
“嗯,我明白了,正好我家里頭也給我活動了下,讓我回到我們那里派出所上班,說容易升,你覺得有戲不?”小鄧問道。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我現(xiàn)在還是一個學生,對于工作上面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那從升字上面看,我升職后會怎么樣?”小鄧問道。
我說:“升字一撇變成橫是開字,如果這一橫往下拉一點,兩豎出頭,那是什么字,便就是井,井是四個十組成,說明你欲望難填,升這一次,還想再升,一直到將自己陷入枯井之中,慢慢等死。”
小鄧傻眼了:“???那我升還是不升?”
我搖頭說道:“這個一切隨你。”
小鄧猛清醒:“對,你說得對,但我不相信一升官,我就會死。”
我點頭說道:“當然不會,剛剛說的那一橫,僅僅只是往下面拉了一點,如果有人幫你拉到底的話,那是什么字,廿字,是指二十年的意思,如果下面這一橫長一些,就是共字頭,共字頭里面加一橫,便就是甘字,只要你甘心將功勞分給你上司,以及眾人,就不會有什么事情了。”
小鄧挑眉道:“要是我不分呢?”
我無所謂說:“你要知道,一個人福分,都是上天注定好的,如果你不分給眾人,就像李自成的故事。”
“李自成什么故事?”小鄧問。
我說:“曾經(jīng)有個算命的半仙,給李自成看過,說他有二十三年的皇帝命,可當他坐上皇帝之后,便每天放鞭炮、擺宴席,把每一天都當做過年的享受,所以,他僅僅做了二十天的皇帝。這是為什么,因為福分已經(jīng)殆盡,不能再做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