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那小鬼渾身通紅如血,唯獨一張小臉卻是綠油油的,原本純凈的眼眸盡皆兇殘之相,小嘴一張,兩排鋒利的倒鉤犬牙散發(fā)著森冷的寒芒,一雙肉呼呼的小手指尖如金鐵般鋒利、堅硬,扣在壇子兩沿,如同獵豹般咆哮蓄勢待發(fā)。
“嘿嘿,秦先生,我?guī)熜终f你是世外高人,天下無雙,今日駝子倒要領教一下。”
胡駝子雙目一寒,兩手在壇身有節(jié)奏的拍打了起來,嘴里唱著嗚嗚咽咽的怪調。那調子陰森的很,聽在耳內,說不出的難受。
“秦某不過區(qū)區(qū)一個鏢師罷了!”
嘩!七叔一甩袍澤,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一揚,優(yōu)雅飄逸,好一派傲然宗師之風。
我對七叔的深淺并不清楚,但從兩人的氣勢上來看,七叔穩(wěn)如山岳,駝子兇狠、詭異。
隨著駝子節(jié)拍愈急,那壇口的紅色小鬼愈發(fā)的狂躁,口中發(fā)出陣陣嬰兒尖銳的啼哭聲。七嬰七煞壇,七個嬰兒被尸油腐蝕掉魂魄后,兇魂凝聚成形于一,形成霸道、兇殘的小鬼。
起初小鬼的啼哭只是讓人耳膜生疼、心中發(fā)瘆,然而隨著駝子的施法,嬰兒表情越來越痛苦,慘叫之聲變的高亢起來。
“有嬰啼哭夜神避,聲聲啼血佛斷魂!”駝子冷冷唱著,砰!的一聲,右手猛的在血嬰小鬼的頭上敲了一記。那被尸油壇桎梏的小鬼陡然哭聲提高百倍,一時間竹屋內的杯碗應聲紛紛破碎,正對面的竹壁應聲坍塌。
我只覺胸口一悶,如遭重錘擂擊,五臟六腑如沸水般翻滾,嗓子眼里像是有什么東西快要跳出來。
“看法器!”
七叔倒是神色輕松,變戲法似的手里不知道啥時候多了一根紅線,紅線的一頭系著個小鈴鐺,手一抖叮叮當當?shù)膿u了起來。
剛搖了沒兩下,小鬼呲牙一怒,鈴鐺砰的就成了碎片。
我頓時無語了,原本以為七叔派頭十足,法器一出,必定是降妖除魔,哪曉的居然是個二把刀。
“哈哈,看來我那廢物師兄真是老眼昏花,連你這種庸才也能成為世外高人,當真是讓老朽笑掉大牙!”駝子一見七叔的法器是個不入流的小鈴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哎,就這鈴鐺,學英叔抓抓小鬼還成,居然拿出來跟胡駝子這樣的邪派高手斗法,也只有我這英明神武的七叔了。
“是嗎?”七叔揚起嘴角,略帶三分邪氣的笑了笑。
啪!也不知道哪飛來一團黑色的物狀,結結實實的砸在駝子猙獰狂笑的嘴里。
駝子神色一慌,嗚嗚了兩聲,已然感覺不妙,嘴里頓時冒出一股黑煙,喉嚨間發(fā)出痛苦的嗚咽之聲。
我一看,飛入駝子口中的居然是一只黑驢蹄子,這東西走鏢的人常用,是用來克制僵尸、尸鬼的,沒想到對駝子有這么大的殺傷力。
“嗚嗚!”駝子狠狠的吐出口中的蹄子,驚恐的大叫了起來,“秦劍,你個王八蛋,破了老子的法!”
說完,駝子原本白森森的眼眶開始滲血,臉上裂開一道道黑色的縫隙,口中哇的一聲,狂吐黃的滲人的液體。
那液體比尸油還臭,散發(fā)著濃郁的腥味,駝子吐了一大灘后,慢慢的爬了起來,身后的駝峰已經(jīng)消失不見,佝僂的身子顫了顫,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嘿嘿,七叔,我的手法不錯吧。”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白靈與小迷糊興沖沖的跑了進來。
“何止不錯,簡直就是天下無雙!”七叔欣然笑道。
“傷哥哥,你還好吧,丫頭還以為見不到你了呢?”白靈見我臉色發(fā)青,快步走過來扶起我,心疼的問道。
看到她安然無恙,我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丫頭,我沒事。”
胡駝子七孔開始流血,猙獰的慘笑道:“秦先生果真高人,區(qū)區(qū)一黑驢蹄子破了老夫浸淫幾十年的尸身術。”
“天下邪術,盡皆可破,只要找準命門,一擊可破,秦某雖然修為不如你,但論見識,倒是當?shù)氖悄隳蔷涮煜聼o雙。”七叔怡然笑道。
其實尸身術,我曾聽七叔提過,在玄門中,有一些邪派中人,從一出生起就以喝橫死之人尸骨煉化的尸油為生,增加自身的陰戾之氣,強其陰魂陰魄,達到半尸半鬼之身。
由此以來,陰陽兩界可隨意橫行,對于陰戾之物的操控有著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
駝子的駝峰就是他這么多年來以煉化自身所飲尸油的儲存之地,這也是他為什么會把壇子背在身上的緣故,以自身尸油,自身血氣蘊養(yǎng)血嬰,煉成霸道、兇殘的七嬰七煞邪術,這些年不知道多少修煉好手慘死在他手上。
只是任誰也沒想到,霸道、陰毒的尸身術,克星竟然就是一個黑驢蹄子。
不僅僅駝子沒想到,我也是被七叔這一手好戲給蒙的頭昏腦脹,合著他那鈴鐺并不是用來斗法的,而是個暗號,如此想來,一切盡在七叔的掌控之中??尚δ呛勛右簧黻幎旧裢ǎ赖暮貌辉┩?。
“胡某輸?shù)男姆诜?rdquo;駝子說完這話,頭一歪死在了地上。
七叔拾起桌上的判官令,搖頭嘆道:“天下之人,總看不透紛紛擾擾,哪怕一時稱候,終將化為塵土??杀蓢@啊。”
桀桀!
駝子一死,受他操控的小鬼從碎壇子里爬了出來,這家伙本性兇殘,失去了駝子的控制,如同狂犬一般,在竹樓內爬行。
它的速度極快,再加上是血嬰鬼身,肉眼所見,只能看到一道血紅的光影在竹樓內閃爍。
糟糕!
七叔劍眉微皺,手上的紅線快速的打了個套結,默念咒語,一彈指,紅線飛了出去,套在了血嬰小鬼的頭上。
小鬼被紅繩勒的生疼,懸在竹壁上,拼命的拉扯著,別看這東西小,力氣卻大的很。
七叔腳下踏著天罡步,兩手不斷的變化著法印,強催自己的靈氣去制服小鬼,紅繩泛出一道道金光,越索越緊。
“嗚哇!”小鬼發(fā)出一聲慘叫,綠色的小臉被勒的猙獰扭曲。一個嬰兒臉上出現(xiàn)那種表情,讓人毛骨悚然,白靈嚇的趴在我肩上,不敢再看。
“小東西,還不束手就擒,老子送你去廟里,以佛光洗你兇戾之氣。若敢頑抗,休怪我無情。”七叔神色一凜,整個人氣勢陡增,爆喝道。
這一聲猶若炸雷,震的耳內嗡嗡作響,小鬼似乎有些懵了,它雖然是嬰兒之體,但跟隨駝子多年,又為他咒法所控,早已通了人性。
只可惜這駝子是陰損毒辣之人,若是為善人所教化,小鬼聰明,也未必有如此惡性。
小鬼停止了掙扎,趴在地上,嗚嗚的向七叔磕頭。
七叔見狀,手上繩索略微松了些,他本是良善之人,又一諾千金,既然承諾以佛法洗去小鬼污穢之氣,斷然不會食言。
“無傷,這小鬼反復無常,需以血契相制,你天賦非比尋常,小家伙就交給你了。”七叔問我,說著又朗聲喝問那血嬰小鬼,“爾殺孽深重,若隨無傷日后成就無上功業(yè),可成肉身,入輪回,封仙童,你可愿意?”
小鬼慢慢的爬到我腳邊,小腦袋在我鞋尖上磨蹭著,血紅的雙眼眨巴眨巴的看著我,只是它實在太過兇惡,身上的血殺之氣森寒的很,不然倒也是個小可愛。
“無傷,你咬破中指,滴血于小鬼天靈。”七叔叮囑我道。
“傷哥哥,你看他多可憐,就收了他吧。”白靈在一旁同情的勸說,女人就是這樣,剛剛還怕的要死呢。
小迷糊一臉妒忌的看著我,“無傷,你就別磨蹭了,你也看到了血嬰小鬼的強悍了,有了這小家伙,你就等于多了一條命。哎,可惜我沒你那好命,我要是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