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男說完話便離開了,秦洛走進房間,見蘇夏并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崩潰,不由松了口氣。
“你都聽到了?”
見到秦洛進來,蘇夏帶著一絲勉強的笑容,將鼠標鍵盤取了出來,他知道這個時候秦洛上來,一定是想玩游戲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呢?”
秦洛接過裝備,輕車熟路地坐在地上,背對著蘇夏,盯著屏幕上那大大的Windows7的標志,怔怔出神。
“怎么辦?還能怎么辦,如果那家伙說得是真的,恐怕下個月真的就要關門了。說起來還是多虧了你小子吶,不然上一次和皇城他們打完就該結(jié)束了。”那邊輕笑道。
“其實……老板一直都沒有放棄鼠標裝備的事情吧。”
“唰!”
望著那男孩的背影,蘇夏整個人都傻在了那里。
自從上一次皇城事件之后,他雖然因為父親的原因,開始真心想要經(jīng)營好網(wǎng)吧,但是作為一個把技術當做信仰的人,讓他完全拋棄科研的事情,無疑也是痛苦的。
他每天看起來都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都會看著房間里的儀器們發(fā)呆。
他迷茫著,掙扎著,痛苦著,糾結(jié)著,本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卻沒想到在自己最為脆弱的時刻,被男孩一擊即中。
“哪有的事,你好好玩吧,我去下面看看。”
蘇夏嘴角帶著抹苦澀,從座位上搖晃站起,逃出了房間。
一陣關門聲后,房間里面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噠噠”的點擊鼠標的聲音。
秦洛面無表情地看著屏幕,抿著嘴唇,就這么不管不顧地追殺著對面的武器大師。
回想著這兩天發(fā)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一股莫名的煩躁感在心中開始發(fā)酵。
在殺掉武器大師之后,他不顧半管血量,罕見地越塔去強殺對面的寒冰。
隨著眼前畫面一暗,他被寒冰拖在了塔下,接著被防御塔擊殺了。
他眉頭一皺,那股暴躁的情緒越發(fā)強烈起來,剛一復活,他又連人帶槍地沖到塔下,接著又再次折戟而歸。
無視著屏幕上隊友冷嘲熱諷,亦或帶著問候爸媽的粗口,秦洛就這么一次次地,不停地開始自殺般地沖鋒。
到了后來,隊友們也徹底沒了脾氣,就連罵人都懶得罵了,只能抱怨自己倒霉,碰到個這么個妖孽,20分鐘一過,立即投降認輸。
當屏幕上出現(xiàn)“失敗”兩個大字時,秦洛臉上露出一抹自嘲般的笑容,是啊,這就是自己這兩天的真實寫照吧。
望著灰暗的屏幕,以及屏幕上混亂跑動的小兵,一股無力感開始在秦洛心底蔓延。
他的臉色變得蒼白,呼吸有些急促,雙手也跟著顫抖起來。
他第一次這么痛恨自己,為什么自己的力量如此弱小!
不說去光明正大地面對唐雪柔,就連冬兒姐的網(wǎng)吧也保護不了,自己還真是沒有用啊!
八極拳高手?
在這個處處都講法律的法制社會,一個國術高手又能做的了什么?
他聽老爺子提起過,他的不少徒子徒孫開枝散葉,一個個心比天高,最后還不是淪為看場子的,保鏢之流,更有幾個因為混黑道吃了牢飯。
LOL路人王?
呵,先不說在這新人輩出的時代,還有多少人記得自己,光是那一場讓自己身敗名裂的比賽,就很難讓他翻身吧。
有時候,秦洛也會想一想,在這個資本運作的社會,如果自己不只是一個偷渡去美國的底層少年,而是一個擁有著不菲身家的資本大鱷,那皇帝的嘴臉又會如何?
那個留著馬尾辮的女孩,還會背叛自己么?
想到這里,他淡淡一笑,將這些可笑的想法擠出腦外,如果真要是那樣子,那里面的東西可就說不清了。
他突然想起那個還在索馬里當海盜的三叔說過的一句話:
“權(quán)力是最好的春藥,牙仔,你還小,還不知道那種讓人欲罷不能的滋味,等到你長大以后,或許會接觸一些,那個時候,你記得叔的話,世上唯權(quán)力與公理主宰一切,而強權(quán)先于公理。
讓自己強大不意味著就是一種破壞,只要運用得當,何嘗不是一種保護。
雖然咱爺倆接觸的時間不長,可叔算是看出來了,你這娃子外冷內(nèi)熱,將來少不了要為別人操心,說不定還要把命送掉,讓自己強大些總沒壞處,可別哪天走在叔的前面??!”
那時,秦洛只會紅著眼睛,沒心沒肺地笑上幾句,讓一個外表粗獷的胡子大叔,說出這一堆富含哲理的話,確實有著極強的違和感,可他知道,這是一個在風口浪尖過了幾十年舔血日子的過來人,給自己最樸實無華的忠告。
力量,權(quán)力,資本,秦洛在身邊的白紙上寫下了這三個詞語,然后發(fā)起呆來,他的心中第一次對這些東西有了一分強烈的渴望。
或許是他心中從未有過如此重要的東西想要去守護吧。
他就這么一直愣愣出神,臉上的神情不停地變換,時而瘋狂,時而痛苦,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抬頭看了眼墻上的鐘表,19點45分。
他緩緩舒了口氣,重新進入了游戲。
這一次,他的眼神透著亮光,猶如一顆蒙塵多年的珍珠,又重新煥發(fā)出光彩一般,而他那白皙的雙手也穩(wěn)了下來。
他的手,不再抖了。
……
此時到了下午吃飯的時間,網(wǎng)吧里的客人不多,蘇夏就在前臺悵然若失地發(fā)著呆,很快,他那幾個相熟的女性朋友走了過來。
聽到蘇夏的解釋之后,那幾個女生不由皺起了眉頭。
她們幾個不僅就讀上海的一流名校,學業(yè)拔尖之外,各自的家庭出身也是不差,本想著要是真的網(wǎng)吧運營有些艱難,她們從家里拿出一點救急的錢也不算難事。
可聽到對面的來頭是天川集團時,她們幾個都沉默了下來。
事實上,只要混跡上海商圈的人,怕是沒幾個人不知道天川集團的。
這個在資本市場上,敢與香港那位姓李的富豪叫板的家族企業(yè),在上海擁有著無可匹敵的超然地位。
最可怕的是,沒人清楚天川集團的具體來歷,不是國企,卻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政府帶團的名單之內(nèi),不是外企,卻連包括摩根士丹利的金融巨擘也不得不對其退避三舍,連在陸家嘴的辦公室也讓給了對方。
更有人傳說,天川集團有著紅頂商人的背景,在政界和軍方都有著極強的人脈。
總之,在上海提到天川集團,那就意味著絕對的權(quán)利,一般被其看中的生意,很難逃脫他們的掌心。
因此,她們幾個人雖然有著幫忙的想法,到了這一步也就束手無策了。
“沒事的,真要這里開不成了,我就搬到蘇州老家去也行啊,只不過到時候只怕幾位嫌路遠,不肯賞臉了。”蘇夏故作輕松地調(diào)侃道。
“怎么會呢,我是一定要給學長捧場的!”
“對呀對呀,蘇州離上海也不遠吧,很隨意就去了!”
“必須去的!學長到時候記得一定要通知我噢!”
幾個女子在安慰了一陣蘇夏之后,帶著一臉的遺憾,離開了,而蘇夏也是頹然地坐在吧臺里,盯著屏幕,發(fā)起呆來。
遠處,唐心望著這邊,若有所思。
……
“叮叮叮!”
隨著手機里傳來鬧鐘的聲音,時間到了凌晨零點。
秦洛放下鼠標鍵盤,美美地伸了個懶腰。
他拿起電話,關掉鬧鐘,搜刮著記憶中的號碼,播出了一個電話。
“Hello?”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像是剛剛睡醒一樣。
“我是26。”秦洛沒有說什么,只是報了一個數(shù)字。
短暫的沉默之后,那邊響起了一陣催促的聲音。
“快走,快走,我有事情要做了,傭金你去找史密斯要,你的活兒不錯,我下次還會光顧。”
接著又傳來一陣女人的嬌笑和喘息聲。
“滾!狗娘養(yǎng)的婊子,別逼老子發(fā)怒!”
“啊,對不起,對不起先生,我這就走!”
隨著一陣關門聲,那邊又傳來男人的聲音。
“26,你小子跑哪去了,我都著急死了!差點動用關系找FBI了!咦,你怎么跑到中國去了,什么時候的事情啊,又是三叔拉的線么?”
那邊像個老婦人一般,絮絮叨叨個不停,中間還夾雜著幾句少兒不宜的粗口,可落到秦洛耳里,卻怎么聽怎么親切。
終于在那邊啰嗦個不停之后,場面安靜了下來。
“34,我需要錢!”
秦洛沒有解釋什么,聲音極為冷靜。
“要多少?”
“我也不知道,越多越好吧。”
“好的,你給我一個銀行卡號,我一會轉(zhuǎn)給你。26,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需不需要我回國幫你!”那邊語氣中帶著一絲急促。
“沒有,你不用回來,只是需要點錢,算我借你的。”
聽到對方的聲音,秦洛心中一暖。
“26,你和我還用……”
“34!”秦洛語氣一變。
“好吧,好吧,算你借的,一定要還!嗯,必須還!這樣總行了吧!對了,27也一直跟我打聽你的消息呢,要不要告訴她?”
“不用,我現(xiàn)在還沒銀行卡,等辦好了發(fā)給你,就這樣吧,掛了,電話費很貴。”
接著,在對方的叫罵聲中,秦洛掛掉了電話。
與此同時,美國紐約曼哈頓的一處別墅里,一個身穿睡衣的男人望著遠處的中央公園,臉上帶著喜悅的笑容。
在這個號稱紐約上流社會,富人區(qū)的曼哈頓,能在寸土寸金的中央公園旁邊擁有一處別墅,眼前男人的身家可想而知。
望著公園中的那片湖泊,男人不由想起了那段在海上的日子。
在昏暗的甲板下,自己因為水土不服,已經(jīng)到了快要虛脫的地步,而那個瘦弱的身影,卻一次次擋在自己身前,承受著來自于其他人的拳打腳踢。
那一年,一個是26號,一個是34號。
而現(xiàn)在,一個是西伯利亞狼,一個是華爾街之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