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二龍曾經(jīng)對小水晶流露出的邪念,就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他抱著小水晶開始跑,我大聲的喊了聲大金牙,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自己直接朝著二龍追過去。
鬼附身人之后,力氣都要變得大很多,換做是葉夢瑤,早就被我追到了,可是被二龍附體之后,卻是健步如飛,我跑的滿頭是汗卻也只是堪堪不跟丟而已。
“放開小水晶!”
我心急如焚,空蕩蕩的村子里只有我一個人的聲音回蕩。
小水晶也知道了害怕,她大聲的哭喊著:“騙子叔叔,瘋子叔叔,爸爸,救我,我要回家!”
每一個字都如同刀子似得,割得我心里難受。
我不明白,為什么小水晶身上那么多的法器,都沒有反應(yīng),又為什么院子里秦懿明明布下了陣法,卻沒有任何用處,反倒是讓二龍輕而易舉的附身葉夢瑤,種種疑點在我的腦海里一一浮現(xiàn),但我卻沒有時間思考,只能盡力追趕二龍。
他一溜煙就跑進了村委會,我站在門口,本能的心里發(fā)毛,這可不是個善地啊。
但聽著小水晶越來越遠的聲音,我又不得不做出選擇,咬咬牙,心想拼了,我追了進去,說來也奇怪,白日里那么多村民在這,晚上居然一個也沒有了,我看著空蕩蕩的村委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難道是因為躲避陰兵過境嗎?那為何二龍還這么囂張的出來搶人?
我邁步向前走去,夜里的村委會顯得格外陰森,腳步踩在青石板上,發(fā)出低沉的聲音,每一聲都映襯著我的心跳,越來越急,我聽到了細微的哭聲,心中一緊,朝著哭聲越來越強烈的地方追了過去,終于,我找到了小水晶!
她就站在鎮(zhèn)魔碑底下,望著我的眼神里滿是恐懼,小可憐的模樣讓人心疼,鼻子一抽一抽的,眼淚連成串往下掉,在她的旁邊,站著個白衣女子,長發(fā)飄飄,面無血色,是柳葉兒!
她牽著小水晶的手,也不說話,看到我來了,露出淡淡的笑容,旁邊哭得稀里嘩啦的小水晶跟她形成鮮明的對比。
至于葉夢瑤,已經(jīng)不見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想想二龍的本性,我就可以猜得到,葉夢瑤這次恐怕是……
雖然于心不忍,但在我心中還是小水晶更重要,我的手悄然握住口袋里的桃木匕首,壯著膽子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深更半夜,二龍附體葉夢瑤,抱走小水晶,為的就是引我到這個地方嗎?
大金牙告訴我,柳葉兒再也不是曾經(jīng)那個善良的姑娘了,她已經(jīng)變成了這里眾多怨鬼的一員,上一次我所看到的柳葉兒證明了這一點,然而這一次的她,卻有些不同,說不上什么感覺,她那淡淡的笑容,并沒有讓我覺得恐懼,反而有些……溫暖。
然而鬼有可能給人帶來溫暖嗎?我徹底的警惕起來。
我以為怨鬼這種只憑本能行動的是沒有交流的能力的,卻沒有想到柳葉兒完全不同,她牽著小水晶白嫩的小手:“找你啊。”
居然真的回答我了!我心中的警惕已經(jīng)到達頂峰,吞了口唾沫,看著滿眼祈求的小水晶,我突然間有了足夠的勇氣:“你找我做什么?葉夢瑤呢?”
柳葉兒輕輕笑著,回答的很隨意:“找你當(dāng)然是有事啊,至于葉夢瑤,你說的是那個女人嗎?我讓二龍幫我找你,自然不能白跑一趟,那個女人算是犒勞吧,至于現(xiàn)在,無非是做男人,女人之間的那些事。”
我聽了心中發(fā)冷,更加快速的吞著口水,葉夢瑤居然真的被……說不上是憤怒還是恐懼,或許只是單純的惋惜,我拋開那些多余的,救小水晶才是主要,我看著柳葉兒問道:“你找我做什么?”
柳葉兒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柳葉兒?”
“不,我是月月。”
“月月,哪個月月?”
“就是故事里的那個月月。”
當(dāng)我聽到她淡淡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難以抑制的往后退了好幾步,臉色瞬間蒼白的跟紙一般,我發(fā)現(xiàn)我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你,你是月月?”
柳葉兒點了點頭,小水晶還在哭,她伸出纖長的手指為小水晶抹著眼淚,然而那慘白的指尖刮過小水晶臉蛋的時候,卻是留下一道道的血痕,觸目驚心,我看的目眥欲裂,也管不了那沒來由的恐懼了,一咬牙掏出桃木匕首就朝她沖了過去:“操,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老子和你拼了!”
腦子里還是小水晶那可憐的眼神,我感覺心都要碎了。
然而她不閃不避,我的桃木匕首已經(jīng)很接近她的心臟了,我心中涌出無限的希望,然而就在即將插進去的瞬間,我的眼前畫面卻是急劇變化,不再是陰煞的村委會,竟然是久違的白云,藍天,青草,以及活生生的村民們!
我就像是一個過客,迷茫的行走在陌生的世界里,小水晶呢?月月呢?我到底在干什么?
忽然我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在呱呱墜地的時候,一般帶來的是希望,然而這一聲啼哭,卻是讓我瞬間絕望,難以言喻的負能量涌了上來,憋得我非常難受,我循著聲音的方向走過去,看見了一個奇丑無比的女人!
她的臉上遍布血痕,有的已經(jīng)結(jié)痂,有的還在流血,褐色與紅色交疊,就像是一只猙獰的蜈蚣爬在臉上,在她的懷中,有一個嬰兒,準(zhǔn)確來說,并不是嬰兒,生來只有骨,而沒有肉,可以想象一個奇丑無比的婦人抱著一具骷髏大笑的畫面嗎?
這是一具血紅的骷髏架子,就像是在血水里泡過,還帶著新鮮的血腥味,婦人望著自己生出來的……好吧,姑且用孩子來形容,她望著自己的孩子,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越流越歡,到最后眼淚都已經(jīng)變成了血,而她的一只手,卻是掐在骷髏的脖子上,那里大概是氣管的位置,有一節(jié)小小的骨頭,剛出生的孩子是多脆弱啊,只需要扭一下,就一下,骨頭就斷成了兩截。
于是世界上再也不會這么絕望的啼哭了,孩子死去,變成了怨鬼,生來就是血衣,一寸寸的爬,一寸寸的,爬到自己很丑的母親身上,眼里是憤怒,是不解,還是怨毒,你為什么要殺我?你為什么?
早夭的孩子怨氣最大,早夭的嬰兒怨氣更大,早夭的嬰兒,還是被自己的母親掐死的,怨氣該是何等之大?
我想起來,這個女人是月月,難道這就是她生下紅衣小女孩的畫面嗎?
除了我之外,沒有知道還有這樣的隱秘。
嬰兒爬啊爬,終于爬了過去,月月簌簌發(fā)抖,似乎她也在害怕,從她的眼里閃過快意,滿足,還有些后悔,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那復(fù)雜的眼神終究是閉上了,在怨鬼的操縱下,她穿上了紅衣,用一根繩子,將自己吊死在房梁上,在她死后,嬰兒咯咯直笑,笑著笑著同樣流出淚了,她抹著眼淚,莫名的有些惱怒,為什么?為什么我會有這樣的東西?
她覺得很生氣,看什么都覺得不滿足,從母親那里繼承來的仇怨,全部被她完美的接收了,她知道,造成自己死亡的原因是什么,是那些村民們,她咬牙切齒,望著那具干枯的骷髏架子,突然間非常厭惡,她覺得很畸形,不知道從哪里涌過來的怨恨,讓她徹底的扭曲,不行,我要完美,我不能畸形,她決定用村民們的血,來填補骷髏缺失的血肉……
想好了這一切,她滿足的笑了笑,最后仰頭看著自己的母親,她死了,但不應(yīng)該這樣,她抓著母親的腳,一點點的爬上去,小手在臉上開始抹,將那些傷疤全部抹平,一直等到恢復(fù)了俏麗的容顏,她才停手。
我怔怔的看著這一幕,幾乎沒有了思考的能力,畫面再度變化,村民們把根子叔他們吊在樹上,想要平息月月的憤怒,卻不知道,月月就在邊上看著,她穿著紅衣死了,卻沒有變成厲鬼,她的怨氣,已經(jīng)全部被嬰兒奪走了,在她眼里,母親是魅力的,溫柔的,慈祥的不是嗎?至于怨氣,那是補品,應(yīng)該屬于自己。
回歸純凈的月月,看著被吊起來的村民,滿眼都是悔恨,她似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仇怨,最終醞釀出來了一個多么可怕的東西。
她試圖挽回,可在這個充滿怨毒的孩子面前,她又能做什么呢?
月月嘗試著教她唱童謠,嘗試著給她講故事,她將自己所有的愧疚和痛苦,全部用一種溫柔的方式傳遞給孩子,然而在孩子看來,那都是笑話,雖然偶爾,她也會失神,突然有那么一瞬間的觸動。
月月說,人之初,性本善,這是與生俱來的善意。
孩子說,那好,我不要善良,我只需要仇恨。
她將自己的善良全部丟掉,另一個自己,被她硬生生的斬去,月月驚呆了,哪里能夠想到這個自己一手造就的孩子,居然能做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終于絕望,頹然的跪倒在地上。
在陰森的笑聲中,那被斬斷的善良越飛越高,穿過這座小小的村落,直到有一天,空中出現(xiàn)了一個用硬黃紙做成的風(fēng)箏,兩者撞上了,風(fēng)箏開始流血,風(fēng)箏的主人帶著善良回到了家,善良帶給他好運,如果不出意外,這個幸運的人,將會一輩子幸運下去。
直到那一天,他偶然間燒掉了風(fēng)箏,當(dāng)世間最后的善良消失的時候,那么迎來的必將是……
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