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愿?
這種話我可不會信,先入為主的認(rèn)為是大金牙逼迫她的,白衣女解釋道:“我是自愿的,但也是有條件,這是個交易。”
我皺著眉頭問道:“什么情況?”
白衣女看了看大金牙,說道:“一開始我?guī)湍愕臅r候,就是抱著目的性的,你是我唯一能夠接觸的人,我不希望你死,因為我想讓你為我完成心愿……徘徊人間已有八年,我舍棄了投胎的機(jī)會,就是為了這個心愿。”
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愿竟讓她做出這么大的犧牲?仔細(xì)想想,白衣女幾次發(fā)短信救我,都是冒著巨額的風(fēng)險,以她這點微弱的本事,那些想對付我的惡鬼只要動一動手指,就能把她解決掉,可她依然做了,為了這個心愿,不惜放棄投胎,我很難想象。
白衣女終于向我道出她這個所謂的心愿,她原名柳葉兒,并不是本地人,自小雙親去世,前幾年受親戚接濟(jì)勉強(qiáng)過活,后來因為親戚家里也很困難,實在是接濟(jì)不了,無奈之下,只能帶著自己的弟弟背井離鄉(xiāng),姐弟倆風(fēng)餐露宿,靠乞討為生,后來在棉紡廠找到了工作,勉強(qiáng)安頓了下來。因為自己是姐姐,柳葉兒自然扛起養(yǎng)育弟弟的責(zé)任,她知道自己這輩子毀了,注定沒有前途,可弟弟還小,仍然有機(jī)會改變命運(yùn),于是柳葉兒用自己省吃儉用攢下的錢,供著弟弟讀書,剛開始的時候弟弟也爭氣,名列前茅,高中之后認(rèn)識了一群富家子弟,學(xué)會了阿諛奉承,并且開始嫌棄自家的境況。
說到這兒的時候,我的眉頭已經(jīng)皺成了川字,就是冷血的大金牙,也微微露出怒色,白衣女繼續(xù)說著,并沒有太多悲傷的情緒,就像是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故事。為了不讓弟弟在別人面前丟臉,柳葉兒刻意減少了與他見面的時間,除了每個月給弟弟打生活費(fèi)之外,多數(shù)時間都在棉紡廠工作,如此一來,也就拖垮了身體,后來去醫(yī)院檢查,發(fā)現(xiàn)竟是肝癌,不過柳葉兒并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弟弟,因為正是高考期間,她并不想干擾弟弟,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她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卻是因為高考前一日與同學(xué)在洗浴中心玩女人而錯過了高考,柳葉兒難以接受這個結(jié)果,急怒攻心,病情愈發(fā)惡化,后來也沒去醫(yī)院,默默的死去,就像是她的名字一般,葉兒,葉落無聲。
大金牙眼中帶著幾分嘆息:“這樣死去,你竟然依舊無怨無悔,難得。”
的確,旁人若是這種死法,定然心中激憤,死后不說成厲鬼,怨氣恐怕也不是短時間可以平息的,但柳葉兒卻渾然沒有一絲怨氣,可見此女心地是何等善良。
我從來沒有想到一直跟著我的白衣女竟是如此讓人敬佩,她不氣,我倒是窩了一肚子的火:“這個畜生!”
柳葉兒淡淡一笑:“恨也罷,不恨也罷,人死如燈滅,我連托夢給他都做不到,又有什么好怨恨的呢?人死之后,作為人的情緒也淡薄了許多,只是執(zhí)念仍然在,我放棄了自己的一切,將所有的希望和精力都投注在弟弟身上,我可以死,但我的心血不能浪費(fèi),不然我是不會甘心的,所以我留戀人間,希望能夠看到他成長起來,做一個有用的人。”
大金牙的目光閃爍:“可你等了八年,到現(xiàn)在魂魄已經(jīng)快要支撐不住了,你的弟弟卻還沒有成材對么?”
柳葉低下頭,輕聲嘆息。
我心情很復(fù)雜:“所以你的愿望便是希望我能夠督促你的弟弟成材嗎?”
柳葉兒點頭。
大金牙卻是搖了搖頭:“很難,人跟樹一樣,根若是爛了,那就徹底的毀了,你弟弟這等秉性,豈能說改就改?你等了八年都不見結(jié)果,我們又怎么能為你完成心愿?”
柳葉兒還未曾說話,我就瞪著大金牙說道:“難個屁,你處心積慮害人的時候怎么不說難?柳葉兒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替你完成心愿的。”
她露出喜色:“謝謝。”
大金牙還想說話,我用眼神制止,轉(zhuǎn)身說道:“我不用你替我受死,你去投胎吧,至于你弟弟,交給我就好了。”
“啥?”大金牙罵道:“你他媽瘋了?”
我冷笑一聲:“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知道了柳葉兒的故事,我還能忍心讓她做這種危險的事情?那我還是人嗎?
大金牙氣得跳腳:“你個傻缺,就是她不幫你,她也無法存活于世間了,無數(shù)年來,生老病死,投胎轉(zhuǎn)世,固然是一個恒定的規(guī)律,可是總有一些人不愿意投胎,留戀人間,躲避陰差,像是這樣的人都被稱之為孤魂野鬼,拿不到供奉,得不到香火,只需數(shù)年,便會魂飛魄散,徹底消失,柳葉兒能堅持八年,已經(jīng)是極致了,既然注定要消散,又為什么不做點貢獻(xiàn)呢?”
果然還是那個冷血自私的大金牙,我惡狠狠的瞪著他:“你再過幾十年不也要死,那你他媽怎么不給老子做點貢獻(xiàn)?”
“好了,別吵了。”柳葉兒插了句嘴,沖著我們倆鞠了個躬,淡淡笑道:“生前未曾有人為我牽掛,死后卻享受到了,這讓我很開心,不過徐銘,他說得對,我注定魂散,在這之前若是能幫到你,也是不錯了,也算是發(fā)揮余熱。”
大金牙見縫插針:“對啊對啊,人家都不介意,你糾結(jié)個屁啊。”
我思忖良久,最終還是嘆息,想要說一些話,卻張張嘴吐不出一個字,柳葉兒溫柔的看著我,雖不曾言語,卻心中了然。
見我默認(rèn)了,大金牙生怕變卦,趕緊開始布置香案,香燭,貢品,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他找了張白紙,用毛筆蘸著朱砂,讓我將自己的冤屈寫在狀紙上,我沉思少許,開始動筆,毛筆字寫的歪歪扭扭,不過大金牙說不要緊,意思到了就行。
我也沒寫過狀紙這種東西,只能將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兒全部寫了上去,是非曲直,全憑陰差判斷吧。
子時,陰氣逐漸濃郁起來,我跟大金牙兩個命衰的人,同時感覺到了淡淡的寒意,這是有陰人靠近的先兆,柳葉兒沖著我點點頭,一步跨進(jìn)我的身體,這應(yīng)該是我第一次被人上身吧,以往鬼魂上身都會壓制原主人的魂魄,讓人陽氣潰散,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柳葉兒自然不會這樣做,所以我的意識是清醒的,擁有著她的感觀,一陣陰風(fēng)刮過,撒在地上的狀刺似乎有點動靜了,我心中一沉,一股強(qiáng)烈的怨毒氣息涌了過來。
絕對不是陰差!
我退了好幾步,看見狀刺上站著兩個鬼魂,一大一小,正是我之前遇到的母女!
她們居然在此刻到來,再也不復(fù)當(dāng)日與我在車中對話的和氣,滿臉青氣,望著我的眼神恨不得吞了我,尤其是那個小女孩,早年夭折,怨氣本就要大,此刻見了正主,嘴角掛著笑意。
我已經(jīng)知道,像是這種惡鬼不笑還好,若是笑了,那才是最恐怖的。
柳葉兒急促說道:“跑!”
被母女二人盯著,我根本無法動彈,意識雖然清醒,但腳底下卻像是被膠水黏住了似得。
小女孩繼續(xù)笑著:“叔叔,我來找你了。”
“找你二大爺!”
就在此時,大金牙突然間拽了我一把,我身上寒氣退散,看見大金牙從包里取出一疊沾著血的衛(wèi)生巾,朝著母女甩了過去。
他還不忘科普:“此物名叫赤龍,是最簡單的克制鬼魂的東西。”
什么赤龍,不就是經(jīng)血么,當(dāng)我真傻???
然而這卻是真的有用,母女二人被甩了個正著,身形黯淡許多,然而臉上的青氣卻是朝著黑氣轉(zhuǎn)換,這是完全要被激怒的征兆啊。
大金牙嚇了一大跳:“怨氣竟能大到如此程度,我卻是失算了。”
失算不是算的,你倒是給個辦法啊,傻站在這不是等死,我拽著大金牙準(zhǔn)備跑,然而此時狀刺卻又開始動彈了,柳葉兒喊道:“陰差來了!”
果然,一股更加陰沉的氣息涌了過來,給我的感覺陰森程度要勝過母女二人加起來的十倍以上,但卻并沒有任何怨恨夾雜,反而充斥著一股淡淡的威嚴(yán),母女二人本要發(fā)作的,此刻卻是方寸大亂,眨眼睛便消失在原地,只留給我一個怨毒的眼神。
“攔路者何人。”
一個威嚴(yán)的聲音在我心中響起,夾雜著濃濃的憤怒,似乎我這種攔路的行為,已經(jīng)徹底的激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