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有人趕棺,苗七作為東道主,他的第一反應肯定是不答應,要沖上去理論一番。哪曉得,苗七得到消息后,點了一根煙悠閑的抽起煙來,火光照見他的臉,我發(fā)現他竟然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回答:“他要抬,讓他抬!”
其實到這地步,我心里大概有數了。像是苗星辰和黃春珠兩口子,沒結婚就雙雙殞命,肯定是不正常死亡。按本地的禮數,橫死的人是絕對不能進祠堂的。我找苗七,也是想搞清楚這個問題。哪曉得,苗七擺出一副不愛搭理,我也就作罷。村主任趕了他家的棺材,苗七都沒話說,我這個外人自然也得識趣。
在苗七那碰了一鼻子灰,回到祠堂,一看果然那兩副銅棺不見了,那只石敢當被人扔在地下。我就趁沒人注意,把石敢當提在手上,走到大門口,只見暗黃的燈光下,兩副銅棺已被人挪到了祠堂一側的屋檐下。
此時開闊的坪地上臨時搭起了防雨棚,里面放了七八張桌子,看來快開酒席了。我看了眼時間,已是晚上九點多了,這才感覺餓得慌。我把石敢當放回黃春珠的棺蓋上,洗了手準備入席。
由于村主任的干涉,苗家親屬敢怒不敢言,幾乎沒人說話,這頓飯吃得很沒味道。
吃飽喝足,趙叔開口說,怎么沒見苗七?
說曹操曹操到,只見苗七急匆匆的走到趙叔面前,遞上一個厚厚的信封,開口說趙師傅,今天辛苦幾位了。這個錢你點一點!
趙獨眼大咧咧開口道,苗師傅不用點,我信得過你!說完,老趙把苗七拉到一邊,打個商量道,苗師傅,你看有沒空余的房間,給兄弟幾個弄一間?
一聽要在這過夜,苗七犯難了,開口說趙師傅,合適的房間是沒有了,家里客多。要不,你們辛苦一下,回自個家過夜?
說來也巧,正說這事呢,忽然天上的雨一下子大起來,密集的雨點打在防雨棚上,發(fā)出沙沙響聲。老趙一看,開口說,苗師傅,你看雨這么大,我們怎么回?
苗七愣了愣說,空房倒是有,里頭還有張大床,就是在祠堂邊上,幾位不忌諱的話,倒是能對付一宿!
老趙揮揮手道有的住就不錯了,沒啥好忌諱!
苗七也輕松了道,那行,我叫人抱兩床被子進去!
不多一會兒,兩個婦女抱著被子過來了,我以為是防雨棚邊上的房子,沒想到,那倆婦女卻向著棺材那邊走。我心頭一顫,心說我草,怎么是那個房間啊?黃春珠的棺材就停放在那間房的門前!
看著倆女的側著身子,打門進去了,我心里直發(fā)毛,就小聲的開口說,趙叔,那個房間不太好吧?
這時,老趙拉著幾個人,坐下來打牌,老趙正在洗牌,聽我說這話,他滿不在乎的開口說,黑子,那只是個尸體,尸體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大活人,知道嗎?
這么好的機會,劉鐵柱免不了損我?guī)拙湔f,黑子,是不是害怕,不敢去那睡啊。哈,跟小娘們一樣!我發(fā)現他嘴唇上的大紅不知什么時候抹掉了,恢復了粗聲大氣的作派。
他這么說可就刺激到我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我要是認慫,那還怎么混。于是我把胸一拍,開口道有什么不敢的,我這就睡覺去!
我提著自己的行李,幾步走到那間房前,黃春珠的銅棺幾乎就擋在門口,進去房間要側著身子。我側身過去的時候,忽然平地刮起一股冷風,吹得我頭皮發(fā)炸。此時屋里開著昏黃的白熾燈,那倆個女人鋪好床,不吭聲走出去了。
我一走進去,就聞到嗆鼻的霉味,這是老房子特有的味道。放眼看,只見有張木架子床,很大,旁邊還有一架老式的衣櫥,有一人多高,帶抽屜的那種??茨枪爬系臉邮剑推岫紕兟淞?,就知道是上一輩人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婚嫁用品。
床頭還有一張梳妝臺,臺面上落滿厚厚的灰塵,四方的梳妝鏡爆裂開來了,上面也蒙著塵垢。不知怎么,我猛地一回頭,就看向了屋角,那里是閣樓的入口,一架木梯子搭在入口處。那里黑洞洞的,我一看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這時一道人影飄進來了,帶進一股冷風,我嚇得倒退一步,開口說:“誰?”
只見是剛那個發(fā)富的婦女,端著一盆水,她見我嚇成這樣,好笑道小師傅,把你嚇著啦?我給你打了洗臉水!
哦,我這才松了口氣,也怪不好意思,一個爺子讓一個娘們嚇成這樣,說出去笑掉人的大牙。我想可能是我的神經繃得太緊了,反正我沒干虧心事,怕什么呢?
定了定神,我就開始洗臉??催@大媽為人親切,我就小聲的跟她聊上了,用甜言蜜語一陣拍哄,拍得大媽開顏。我就趁機打探道,嬸子,外面這倆位都好年輕,他們怎么就沒了呢?
大媽聽我問這個,猶豫了一下,就小心的附著我的耳朵,開口說小師傅,看你嘴甜,嬸就告訴你,你別說是我說的!
我迭口答應保證不出賣你。你快說啊。
我的好奇心強烈到爆,這時大媽就道出了真章,唉,苗七家也夠倒霉的。本來,他兒星辰自己在外面談了女朋友。回來訂親,剛訂親,女的就服毒死了!沒多久,男的生了一場大病,也跟著去了!你看到了,女的穿著紅嫁衣,他們是配了陰婚哦!
原來是這樣,聞言我一陣唏噓,開口道,看來也是對苦命鴛鴦。那么,嬸子,公安就沒查出黃春珠為什么服毒?
說這個,大媽就有些支吾,好像不愿意提。閃爍著道,公安來調查過,見一個是自殺,一個病死,就了結了。不過,村里私底下說,黃春珠長得很漂亮,她生前是受了欺負!欺負,你懂我意思吧?
嗯我懂。哪個王八蛋欺負她的?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么漂亮的姑娘不明不白就死了,太可惜了!
大媽連連擺手說,這我可不知道,我又不是公安!眼見大媽臉色都變了,我就岔到另外一個疑問上來,開口問道,嬸子,你年輕時也很漂亮。那你能否告訴我,苗七為什么要遷墳呢?他可是花了大價錢!
一夸她漂亮,大媽怪不好意思了,笑著打了我一下,這小子,嘴巴真甜!她見我洗完了,就端起臉盆水匆匆就往外走,嘀咕著說這個我不知道,你別問我哈!
大媽一走,古老的房間猛然一黯,那股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又回來了。我心里面也疑竇叢生,老感覺屋內哪個角落有雙眼睛在盯著我!
這個時候,我當然不能跑出去,不然鐵柱不笑掉大牙才怪。我把防雨服和防雨靴脫下來,和衣躺到了床上。奇怪,一睡到床頭,我的眼皮就開始打架,兩眼一閉就想睡覺了。
我閉著眼睛,卻輾轉反側,怎么都不能入眠。就感覺床邊有個人看著我似的,等我睜眼瞧,除了昏黃的燈光,一個人都沒有。我想睡不著的原因,很可能是門口停著一口棺材。
就在我神經繃緊的當兒,忽然房子里發(fā)出一個聲音!我啊了一聲,才想起來,是呼機在響,有人呼我了。我拿出那玩意查看號碼。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我就沒理。只一會兒,那個號碼又呼我了!
我骨碌坐起來,想出去打個電話,看看是誰在呼我。低頭就看見地上一個錢夾,是粉紅色的。撿起一看,里面有兩張毛爺爺和一些零鈔。看身份證,原來錢包的主人是端洗臉水的大媽!原來那個大媽姓裘,叫裘紅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