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冥河石拿過來反復(fù)看了幾遍，上面確實只有六個黑點。只是這東西到底準不準？這世上有沒有靈魂存在都不好說，我一向信奉看不見的就不能盡信，只憑汪龍麟的一番理論還不足以說服我。

我把冥河石放在地上，問道：“你是想說不僅王初一沒死，朱克生也沒死？”

汪龍麟點點頭：“那人是不是朱克生都不好說，你還記得他最后那聲尖笑嗎？”

他的話讓我心里忽然一震，猛地想起了姬無刃說過的活尸的事情，那尖笑聲與扮作老威的那個活尸一模一樣，朱克生也是個活尸嗎？我越想這事兒越有可能，兩個隊友都死了，憑他自己卻能逃過九香猴的追殺，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九香猴的兇殘我已經(jīng)見識過，它們給我的感覺就像是狼群，看準了獵物不追到手決不罷休。如此貪婪的生物，怎么會讓孤身一人的朱克生逃脫呢？我越想越覺得這事兒有問題。

汪龍麟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苦笑一聲，仰頭看著上面，自言自語似的輕聲道：“別考慮那么多了，現(xiàn)在想什么也沒用了。我們已經(jīng)陷入了死地?；蛟S壓根兒就沒有朱克生這個人，也或許這一切只是個還沒醒的夢而已。”

此情此景，汪龍麟的情緒深深影響了我。我看看周圍朦朧的灰白色光線，想到汪龍麟剛才的靈魂說。忽然覺得死亡并沒有那么可怕了，那只不過是換了一種存在的方式而已。

想到這里，我心中壓抑和絕望的情緒一掃而光，瞬間有一種頓悟的感覺。我站起身，拿起那塊冥河石，笑道：“如果我們兩個死了，靈魂會不會也將附在這上面？”

“或許吧，呵呵，到時我可要找個好位置，那六個活眼中間的地方很不錯，你可別跟我搶啊。”汪龍麟笑道。

我們兩個開始互相調(diào)侃著，說著自己死后的事情。漸漸地，氣氛從滿是絕望和苦悶變得輕松起來。我很奇怪自己為什么在明知必死無疑的時候還會有這么好的心態(tài)，汪龍麟的邊說邊笑，仿佛即將到來的死亡與他無關(guān)似的。我也被他傳染，心說：反正也沒有脫身的希望了。管他娘的，愁死笑死都是死，為什么不笑死呢。

汪龍麟正對我說著他小時候的糗事，忽然，我發(fā)現(xiàn)他臉色一變，猛地抬起手，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手中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握上了他那把藏在鐵棒里的劍，閃電般沖我刺過來。

我根本就沒反應(yīng)過來他要干什么，更別提躲閃了。眼睜睜看著雪亮的劍刺向我的面門竟然連躲閃都忘了。冷颼颼的劍身緊貼著我的耳朵刺向了我身后，緊接著，一聲怪異的慘叫在我耳邊響起。

我被嚇得猛往后閃，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巖壁上，發(fā)出一聲悶哼。那邊汪龍鱗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有問題，原來真是你這小蟲子。”

汪龍鱗聲音未落，我猛然發(fā)現(xiàn)周圍的景色變了，我們還在那條熔巖管里，但是前面那個斷崖已經(jīng)不見了。我頓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驚訝地問：“又是一只窺骨蟲？”

“哪兒有那么多窺骨蟲啊，這一只就差點讓我們兩個困死在這里。再冒出幾只，我們就真不用活了。”汪龍麟說著，把劍上的東西甩下來，反手一劍把它釘在了地上。

我好奇地看著地上的窺骨蟲，無論體型還是樣子，跟我以前看到的那只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這是一條看起來有點像超大號的鼻涕蟲的粉紅色蟲子，半透明的肥胖身子上布滿黑色的斑點。看起來有點惡心，它被汪龍麟的劍釘在地上，不停地扭動著身子吱吱慘叫。

“你確定沒認錯？上次我們看到的窺骨蟲不是這樣子?。?rdquo;我懷疑地看著汪龍麟，有些不敢相信這就是差點用幻象困死我們的窺骨蟲。

汪龍麟開始在包里翻找東西，頭也不抬地說：“沒錯，這個是它的本體。上次它因為奪取了那個老人的魂魄才會變成那個樣子。而這次我們中間并沒有人死去，所以它還是它的本體模樣。”

“它為什么會在這里？難道這東西不會死嗎？”我記得上次窺骨蟲已經(jīng)被姬無刃踢下玄冥梯了。

“窺骨蟲沒那么容易死的，我本來以為上次給了它一個教訓(xùn)，它就不會纏著我們了。想不到這東西還記仇，我們從玄冥梯那個斷口上下來的時候，我就懷疑這窺骨蟲還跟著我們。幸運的是我們后邊一直都沒有死人，這東西也找不到可以吞噬靈魂制造幻象的機會。”汪龍麟邊說邊取出一個小包。

“一直都沒有死人？晨曦呢？朱克生呢？”我不解地問，這兩個人發(fā)生意外我們兩個都在現(xiàn)場，或許晨曦還有活著的可能，朱克生可是絕無生路可言的。剛說完，我忽然意識到，我錯了，這本就是幻象，朱克生也不可能跳下去。那么，朱克生哪兒去了？

汪龍麟笑道：“朱博士沒死是一定的了，這也是為什么冥河石上沒有多出引路粉的黑點。一會兒再找他，我們先把這蟲子處理了，免得它再生是非。”

“既然沒有靈魂可以吞噬，它是怎么制造出幻象來的？”我還是不明白，問道。

“至于這東西到底是怎么做到不用吞噬靈魂就可以制造出幻象來，我也不太清楚?；蛟S是因為你剛才的精神已經(jīng)接近崩潰了，認定了自己會死去，所以它才在你的精神最虛弱的時候侵入了你的大腦，而我對你是信任的，所以，你看到的我同樣也可以看到。這跟在玄冥梯上你看到的幻象我和姬大哥同樣也可以看到是一個道理。”汪龍麟說完，把小包里的東西一股腦兒倒在了窺骨蟲身上。

頓時，刺鼻的臭味伴隨著乳白色的濃煙充斥著整個空間，期中還夾雜著某種淡淡的熟悉味道。我用衣服死死堵著鼻子還是被這味道給熏得頭暈?zāi)X脹。忍不住問道：“操，你倒的是什么東西？也太難聞了。”

窺骨蟲在濃煙中慘叫著，扭動著，漸漸變成了一條干枯的黑色尸體。汪龍麟抖抖黑布袋，小心地把它收起來放進包里，說：“往生粉，超度污穢邪物用的，呵呵。”

濃煙漸漸散去，空氣中的刺鼻氣味也消散了，只留下一種淡淡的苦味。這味道？我抽了抽鼻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難以置信地瞪著汪龍麟：“我被山靈纏住的時候，你給我用過這種粉末？”

汪龍麟略顯尷尬地嘿嘿笑著點點頭：“那個，咳，確實用過，不過后來證明對人也可以用，而且有奇效。”

你奶奶的，我看著地上那段焦黑干枯的窺骨蟲尸體，心里一陣后怕。姬無刃的話又回響在我耳邊：“這東西不是給人用的，劑量大了會出事的……”

“你他娘的就不怕把我也化成這黑炭棍子嗎？”我一想到地上那個窺骨蟲的樣子，后背就禁不住一陣陣冒涼風。我可差一點就跟它一個德行了。

汪龍麟嘿嘿笑道：“你當時的樣子，如果不用點極端手段，估計最后連這黑炭棍子都不如。”

我想反駁又想不出合適的理由，咬牙切齒地用手指點點他，一句話都沒說出來。汪龍麟做個鬼臉，故作老成地說：“人啊，不能太教條，偶爾走走非常規(guī)道路或許就可以制造奇跡。”

“我踢死你！”我怒道，作勢要踢他。

汪龍麟敏捷地閃開，笑道：“去看看朱博士哪兒去了，這一陣折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扔下我們自己跑了。”

我把長刀提在手里，和汪龍麟往后走了一段，一直到被炸塌的地方也沒有看到朱克生。我說：“走吧，那家伙說不定已經(jīng)走出去了。”

好在這地方那種灰蒙蒙的光亮不是幻象。我和汪龍麟都把手電筒關(guān)掉節(jié)省電池，借著熔巖管中的灰白光線往前尋找出口。汪龍麟問道：“你們那兒弄的炸藥？在湖里的時候朱克生說炸藥都用完了，怎么還有？”

我把炸藥的事兒告訴了他，汪龍麟驚奇道：“晨曦他們到底是做什么的？為什么要帶這么多炸藥？”

我先前還沒考慮到這些，汪龍麟這么說，我才意識到晨曦他們的不尋常。一個普通的探險隊是不需要帶這么多炸藥的，還是高爆破力的塑膠炸藥，單單是朱克生和我這個背包主人所帶的分量就足以炸掉一棟不小的房子?？磩偛胖炜松囊馑?，似乎他們隊伍里每個人的背包夾層里都有這么多炸藥。想到這些炸藥堆在一起后引爆的威力，我實在想象不出他們到底需要炸什么東西。

“或許他們要開山？或者炸一個隧道什么的出來也說不定，如果晨曦在就好了，可以問問她。”我答道，想到晨曦，我沉默了，雖然接觸只有短短幾天，但是，她留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或許是因為我極少接觸女人的原因，從她失蹤后，她的影子就不時在我腦海中浮現(xiàn)。

汪龍麟也沉默了，我知道他在愧疚當初偷拍照片的行為引出了那奇怪的東西。我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冥河石不是沒有再多凝聚魂魄嗎？那就說明晨曦、王初一、朱克生他們都還沒死。走吧，說不定我們很快就能找到他們。”

汪龍麟勉強笑了笑，揮了揮手里的劍，說：“走，我有預(yù)感，晨曦姐姐不會死的。”

我們兩個沿著熔巖管走了近兩個小時都沒看到朱克生的影子，汪龍麟看看表，說：“咱在這里已經(jīng)一整天了，現(xiàn)在是午夜十一點四十分。”

聽說已經(jīng)是午夜，我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哈欠。汪龍麟停住腳步，摘下背包：“咱兩個輪流睡一會兒吧，你先睡，我值班。”

突然放松下來，困意瞬間襲來。我也不推辭，含糊地答應(yīng)一聲，把背包扔在地上當枕頭，很快就睡著了。

朦朧中，我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響聲，仿佛某種硬東西刮石頭的聲音。我以為是汪龍麟弄出來的聲音，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兒，看到汪龍麟正靠著洞壁坐在那里想事情?；蛟S是半睡半醒間做什么夢了，我這么告訴自己，又閉上眼睛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古魅，你終于來了。”我一驚，猛地爬起來四處尋找，因為這聲音我太熟悉了，那是老威的聲音。很奇怪的是，周圍那種朦朧的灰白光線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