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婆是不是跟你說過什么。”我揚(yáng)起頭,凜冽的風(fēng)吹向臉際,猶如刀割般疼痛。
蘇冶慢慢移動著身體,小心地拾起一只手,然后語氣低沉,你該慶幸,你身邊的人這樣一如既往關(guān)心著你,舍不得你受一點的傷害。
我無言,感覺蘇冶話中有話,除了三叔和太婆對我好點以外,這個世上還有誰會對我如此。可是,對我好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經(jīng)過這一次,我終于相信,我是能給人帶來厄運(yùn)的掃把星。
“可是,我不值得,不值得別人對我這么好。”我捧著太婆那還流著血液的頭顱,淚水又濕了眼眶。這時,蘇冶向蹲身走了過來,他手里拿著一些肢體碎塊,擺在我的面前,慢慢拼湊著。這是一個極其殘忍的行為……可于他,于我,誰不殘忍!
“沒有什么值不值得!有時候這就是命!”蘇冶好像有些負(fù)氣,又離開了我,強(qiáng)忍著走到一根大樹旁,把太婆的一只腳給撿回來。
這樣來來回回,我已經(jīng)哭到?jīng)]有力氣了,蘇冶也差不多把太婆的身體碎塊都撿回來了,拼湊了好一會,已經(jīng)形成一個大字型。來,把太婆的頭給我,蘇冶對我道。
我猶豫著,還是交給了蘇冶,然后蘇冶把太婆的頭放到脖子根上,總算拼成了一個完整的人。不對,還少了什么東西。蘇冶突然驚呼。
“什么?”我問。
“你還記得以前,我們有一次去停尸房,那個老大爺說過的故事嗎?”
“當(dāng)然記得。”老大爺,停尸房,回想起來仍心有余悸。“一具死了的尸體,如果是非意外死亡,就一定會存在怨氣,我不知道太婆此刻這么大的怨氣,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她身體拼接好了,怎么還會這樣!”
蘇冶說的嚴(yán)肅,我自然不敢多話。“是心臟,心臟……”蘇冶大呼了起來!“快,再仔細(xì)找找,看看是不是掉到什么地方了!”蘇冶說完起身便開始找,我望著躺在地上殘缺不全的太婆,也決定跟蘇冶一起找,即便太婆已經(jīng)……但,決不能失卻完整與尊嚴(yán)。
我站了起來,用木劍撐著,小心看向黑乎乎的地面,透過月光,不放過每一個角落。但是,除了偶爾發(fā)現(xiàn)幾根被折斷的森森白骨以外,沒有什么特別的發(fā)現(xiàn)……此時院子忽然亮了起來,原來是蘇冶從屋里拿出了手電筒。
兩人前前后后找了接近半個小時,仍無所獲。“算了吧,也許當(dāng)時被那女鬼抓破了也不一定……”蘇冶似是很艱難道。
之后,蘇冶拿來了一個帆布袋,把拼湊好的太婆尸體又重新搞亂,然后一塊一塊往袋里裝,想到這曾是我那慈愛可親的太婆……我無法接受這個現(xiàn)實,在蘇冶做這些動作時,我終于忍不住不顧一切,跑回到老宅里,撲到大廳沙發(fā)上,哇哇大哭!
伴隨著我哭聲的,還有沙發(fā)地下嗚嗚的哭咽聲——是小白??墒俏椰F(xiàn)在那還顧得了那么多,我把頭埋在那白色的大枕頭里,想永遠(yuǎn)逃離這一切。后來,哭得久了,慢慢就趴在沙發(fā)上睡著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覺到小白撲到了我的懷里,蹭著我的胸,主寵倆一起,沉睡在這寂靜的夜里。
一大早,我是被蘇冶的叫聲喊醒的。我睜開朦朧的睡眼,此時,他正端著個杯子放到茶幾上,“起來吧,該吃早餐了……”他的聲音低沉,似有些寵溺。
我放佛忘了一切的事情,頭很暈。“喵喵。”小白在我胸口輕柔地叫著,倒嚇了一跳!“來,白白,快來爸爸這里,爸爸給你好吃的……”蘇冶鮮少的笑臉,讓人有些動容。
“起來吧!不吃東西哪有力氣,太婆也不希望你這個樣子……”說到太婆,我的記憶又來了,鼻子很酸。
“我們一起把太婆給葬了吧!”我掀開身上那張床單,慢慢起了身,昨晚,我和衣而眠,小白一只蹭我懷,所以……我不得不在趕走抱走它的當(dāng)會匆匆收拾了下。
蘇冶抱起了小白,并不看我,“等會我們讓白白帶路,它會帶我們找到個風(fēng)水寶地將太婆安身的。”起身洗漱完后,我只喝了點蘇冶炸的豆?jié){,吃了塊點心,便再吃不下了,眼下安葬太婆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該怎么告訴太婆遠(yuǎn)在大洋彼岸的親人,我怎能忍心告訴他們這個噩耗……太婆因為而死,我又該如何跟他們解釋。
“你沒事吧?”蘇冶小聲問我。“沒事,我只是糾結(jié),我覺得我就是害死太婆的兇手……”我沉沉閉上了眼睛,內(nèi)心痛苦萬分。
“如果救不下你,太婆她才會內(nèi)疚一生。”蘇冶不再跟小白親昵,把小白放地后,看向我,“這個世界上,不管你相不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不管是地位多高,權(quán)利多大,也不管多么平庸,多么渺小,每個人都有自己肩負(fù)的東西,該保護(hù)的東西。對于你太婆來說,家庭固然重要,但是她的家庭已算完滿,所以另一個使命,也就凸顯的更加重要。”
我望著蘇冶,不大理解。
“你消失的這段時間,你太婆把一切事情都告訴我了。”她的祖母是你家祖宗的保姆,以前就一直守護(hù)著你家,你家祖宗待她祖母甚好,所以情理中,你家對她祖母有恩,但她祖母不幸早逝,她女兒悟性不夠高,而偏偏你太婆自幼聰明,又有靈性,所以報恩的任務(wù)便落到你太婆身上……”蘇冶慢慢向我解釋。
我睜大眼睛望著他,仿佛這不是真的,那都是好幾代的恩怨?fàn)砍读?,太婆又何必這么執(zhí)著……
“因為太婆早就料定,周家會有大劫。”
“大劫?”我聞言驚悚。“你以為你父母從你一出生便開始對你疏遠(yuǎn)是不夠愛你,我告訴你,沒有一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說道這里,蘇冶貌似很痛苦,嘴角扭曲,好像想起了什么東西。
“我父母從來沒有愛過我,他們從小就把我自己關(guān)在家里,不讓我跟任何人玩,十歲那年,有一次,我從院子里看到有個老奶奶在討飯,我看著很可憐,所以我將自己所有的儲蓄拿出來給那老奶奶,誰知我父母知道此事后,竟將我用繩子吊起來,我爸爸更是狠心,拿著皮帶便是不停地抽打……你可知道,知道現(xiàn)在,這個皮帶抽打的聲音,我想起來,都會覺得顫抖。”
蘇冶無言。我卻繼續(xù):“而恰好在我被打后的幾天,他們就出了車禍,據(jù)說整輛車莫名其妙地就爆炸了,甚至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全都化成一層灰……那時候,十歲的我,竟然一滴眼淚也沒有,因為我恨他們……”
蘇冶抬起頭望著我,眼里含著失望……所以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從小便被我的父母拋棄,被好心心抱到孤兒院孤獨成長,沒有爸媽……蘇冶說到這又停止了,沉默良久,良久……我記得那天有個警員說過,蘇冶是孤兒。
識趣地閉嘴不再提,蘇冶又重新接下去:“有時候愛你的人不一定會以正確的方式疼你,不管是你父母,還是你三叔,抑或是你太婆,他們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只是希望,你心中更多的含有愛,你心里的恨越多,卻只會令事情更糟糕……”
是么?我不再做聲,卻聽到了小白喵喵的叫聲,似乎很同意蘇冶的說法。午飯過后,我沒有休息,蘇冶也沒有去上班,這令我有些疑惑,警員一般都不會有正常假期,且現(xiàn)在蘇冶身體又沒有什么毛病,按理來說,連假都不可能請得到。
“你不去上班么?”“辭職了。”淡淡的回應(yīng)。
我愣,好端端的怎么辭了,據(jù)說每一個考警校的青年都曾是抱著偉大的信念,不斷努力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現(xiàn)在居然辭了?蘇冶是不是抽風(fēng)了?
“為什么?”我問。
“沒有為什么,走吧,趁著現(xiàn)在太陽還強(qiáng)烈,不然等會陰天就不好辦事了。”此時蘇冶拿起了那個帆布袋。又開始向著四周:“喵喵……白白,快出來,給爸爸帶路啰!”蘇冶說這聲爸爸的時候,真是一點不害臊。
而小白當(dāng)真從廚房里跑了出來,歡快地蹭著蘇冶的腳底……哎,到底是誰養(yǎng)你長大的,大肥貓!
我隨蘇冶出了門,帶著小白,找地方將太婆好好安葬起來。
出門前蘇冶已經(jīng)對太婆尸體做了些特殊處理,所以暫時沒有什么異味,以致我們坐車還是走路,平常人根本無法發(fā)現(xiàn)這其中的異樣!倒是這只大肥貓,好像從來沒有出過門似的,在公交上,見到美女就趕去往人家身上蹭,而且還是往人家胸口……這只大白貓簡直也是太放肆了。有好幾次,我都不好意思地從幾個美女的胸器上將小白抱下……然后再狠狠教訓(xùn)它一番。誰知這白貓反而不知錯,在我抱著它的當(dāng)會,還好意思伸長爪子,揮揮向我胸口……回去在教訓(xùn)你!我口里恨得牙癢癢。
一路上,蘇冶幾乎是保持沉默,小白負(fù)責(zé)帶路,我們在某個車站停下,小白一下車便瘋狂地往前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