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說,她一個遠房親戚家住深山老林,可以去那里住一段時間。
倒是也不遠,走了一個時辰就到了那個只有幾戶人家的小村子,這才坐下來消停的喘口氣兒。
那山里人家本是中年女人的遠房表親,不過人倒是善良,見人急難熱情相助,燒茶倒水團團的忙。
這時候杜鵑才問我:“你怎么知道棺材里有活人?”
我笑了說:“我耳朵好,聽見棺材里有動靜,敲打棺材板子的聲音。”
杜鵑好奇,問完了我又問中年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中年女人一聲長嘆:“唉!”
沉默片刻后女人一邊垂淚,說起女兒被配陰婚的事。
女人姓關(guān),因家里貧窮,把青霞賣給陽速鎮(zhèn)大戶霍家霍光合家小兒子當童養(yǎng)媳。
這霍家是陽鎮(zhèn)首戶,不但家財萬貫,而且霍家老爺現(xiàn)任朝廷兵部左侍郎,所以財大氣粗的不得了。
但是霍光合的小兒子自幼就得了一種怪病,飯量大的驚人卻是不長肉,瘦骨嶙峋看人不人鬼不鬼的,湊合著長到十二歲終于還是一命歸西。
霍光合接青霞到家原本是想給兒子沖喜,但卻把兒子沖的一命嗚呼,不由大怒,又不知道誰進讒言,說讓青霞殉葬最是合禮合俗,少爺黃泉路上也有個伴兒,于是霍光合就讓下人把青霞摁了灌下水銀,一并出殯。
“灌了水銀?”
我心里一驚!
女人說:“是啊,我也不知道青霞被灌了水銀,卻又死而復活。”
這個就奇了怪了。
女人一邊說瞅著青霞,卻見她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不惱不恨就像不是聽母親講解自己的事情,而且不聽女人說完就揉一下眼睛說累了,要睡覺去。
因為這山里表親也是小門小戶,所以一下子增添了這么多人,晚上歇息就成了問題,沒那么多的床,只好在地上鋪了涼席,大家擠在一起睡覺。
我和杜鵑挨著,到半夜時分看到青霞悄然起身,我以為她是上茅房,但卻看到她出了院子門一直走去,忙推了一下睡在身邊的杜鵑,穿上鞋子跟了出去。
杜鵑拉我一下:“她要到哪里去?”
我搖搖頭:“不知道,這女子已經(jīng)不是人了。”
杜鵑有點不相信:“會嗎?我看她臉色和人無異,就是沒注意她有影子不?”
我不說話,拉著杜鵑緊跟上去,但也不敢跟的太近,但見青霞也不避眼前溝坎,只是一味的往前走去,遇見溝坎也不見她怎么作勢,就是身子一飄已經(jīng)過去。
“看見了嗎?”
我對杜鵑說:“咱們跟著,主要是看她如何行事,這時候她怨氣正大,難免行事過分,假如她不濫殺無辜,就不要管她,不然的話就得出手攔阻。”
杜鵑有點氣餒:“咱們兩個道術(shù)法術(shù)什么術(shù)都沒有,怎么可能攔下她?”
我也心里沒底,對杜鵑說只能見機行事。
青霞也不快走,我和杜鵑輕松就能跟著她,走到一個時辰后已經(jīng)到了陽速鎮(zhèn),眼見她毫不遲疑的直奔霍家大院,趕緊也跟了過去。
到了霍家院子外,也不見青霞如何跳躍,就是身子對著門走著一隱,已經(jīng)到了院內(nèi),好像那門根本不存在,但我和杜鵑肉身凡胎,卻不能和她一樣輕松就走了進去,只得走到院墻外面一棵大槐樹下,費力爬了上去躍上墻頭,小心翼翼翻了下去。
再看青霞,輕車熟路已經(jīng)到了霍光合的房外,又是身子一隱進去,我對杜鵑說:“假如她只殺霍光合,咱們視而不見。”
杜鵑點頭。
卻是好一會兒也聽不到霍光合慘叫,倒是聽見屋里乒乒乓乓的打起來,于是趕緊走到門邊隔著門縫窺視,看見青霞正和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兒斗在一起。
那小孩兒骨瘦如柴,赫然就是和青霞躺在棺材里的那個!
小孩兒一邊接招,一邊哀求:“姐姐,饒了我爹爹!”
青霞咬牙切齒:“他害死了我,我憑什么放過他!”
“我知道他做的不對,但是他是我爹爹呀!姐姐你平時對我很好,我們也算有點緣分,你就聽我這一回,饒了他吧!”
“絕對不行,我要殺了他!”
“嘿嘿,有我在,只怕沒那么容易!”
我看見霍光合坐在床邊,嚇得索索發(fā)抖,青霞幾次要沖過去掐他,都被小男孩攔截,氣的青霞拳腳翻飛朝小男孩招呼。
小男孩羸弱不是青霞對手,但也是糾纏著她不放,卻被青霞一掌拍在胸口,跌出一丈之外倒在屋角,青霞趁勢就要上前掐住霍光合脖子,那小男孩卻大叫一聲撲了上來,抱著青霞的腿就咬,竟然把青霞大腿咬掉一條白生生的肉來,擱嘴里大嚼起來,鮮血流到下巴頦,小男孩隨手抹了一把,卻把半張臉抹的血模糊糊,看著比之前猙獰可怖了許多。
青霞吃疼,一掌對小男孩腦門拍了下來,小男孩萎頓一下,卻又長高一點卻身體也粗壯一點,還是抱著青霞大腿不放。
青霞著急,對著小男孩腦門頂連連拍下,恨聲連連:“姑奶奶拍碎你!”
小男孩卻仰臉連聲嬉笑:“姐姐你拍,拍拍我好長個頭!”
見此狀我和杜鵑都是一驚,眼看小男孩的個頭已經(jīng)長的和青霞差不多高,而且也壯實的很,我急的叫出聲來:“青霞別拍!”
喊叫一聲破門而入,把青霞拉到一邊。
小男孩依舊纏住青霞大腿不放,我飛起一腳將他踢到角落,小男孩爬起來就要棄青霞而纏斗我,卻是被我胸前玉墜毫光一照,頓時急退縮在墻角,卻馬上露出呲牙咧嘴的猙獰面目對我叫囂:“我本是玉清真王座下澆花童子,現(xiàn)已升天歸位,你們二人一鬼能耐我何?識相的趕緊退走,不然的話,嘿嘿……”
小男孩說著憑空又長高二尺,比青霞還有杜鵑和我都高了一大截子。
我大驚失色,一手一個,拉著杜鵑和青霞急退,青霞心有不甘但卻顧忌我對她有恩,不敢奮力掙扎,只得被我拉著一口氣退走鎮(zhèn)子外面,方才都坐下歇息。
我對青霞和杜鵑說,那小孩是童子命,現(xiàn)已被召回,咱們不是他對手,開始他羸弱但越打越勇身體也隨即強大。
青霞頹喪說:“難道這殺身之仇就報不得了?”
“不然,凡人自有天命管束,如果你等不得,那就等我掌管一方天地鬼神后,幫你把他直接送入地獄永受煎熬不能超生,解你心頭之恨。”
青霞看著我有點疑惑,杜鵑在旁忙對她解釋,說我已經(jīng)受命于天,待到七世輪回遍嘗人家苦樂酸甜后,即可應(yīng)命行事。
青霞撅嘴說:“到那時候他還是他嗎?”
我一笑:“不管他是誰,都要他遍嘗地獄之苦!”
青霞點頭,當即表示愿意追隨我左右,伺候?qū)嬍潮M心竭力,我苦笑看了杜鵑一眼,杜鵑笑著說:“看我干什么呀,有青霞替我分擔,我巴不得討點清閑自在,只是我舅舅見你當時就說過,說你風流成性依靠不得,這也是他和爹爹站在一起,竭力反對我和你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我登時臉紅如血,分辨說:“我是那么一個好色之徒嗎?”
杜鵑又是抿嘴一笑:“男人好色天性如此,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就是普通大戶人家男人,也還妻妾成群,你再做也不會過,何況彼時你一方圣者一呼百應(yīng),我就是再喜歡喝醋也管你不得。”
我搖搖頭:“我哪有你說的那么不堪,截至現(xiàn)在,心里還只有你一個。”
杜鵑不再和我分辨只對我說,咱們要急速離開才好,那霍光合被驚擾,一定會挖墳掘墓要拿青霞身體出氣,待到他發(fā)現(xiàn)青霞尸首不翼而飛,肯定會大肆搜捕,再有那小男孩在天之靈協(xié)助,怕是麻煩的很,還是走為上策吧。
我和青霞都同意她說法,回去后對青霞母親說了緣由,女人把青霞拉在懷里不放,青霞只得據(jù)實相告,說自己已是一個鬼魂,不能久守在她身邊,囑咐母親把自己的肉身重新?lián)竦匮诼?,她魂魄已?jīng)決定追隨我左右,待到復仇之日,定要親眼看到仇人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處境,方能消解心頭之恨。
說完話我和青霞還有杜鵑即刻就走,等到天亮時候,已經(jīng)走出五十里開外,走到一個市鎮(zhèn)正想找客棧歇腳,卻被客棧掌柜看了半天,突然對外面巡邏兵丁高喊一聲:“快進來拿人!”
我和杜鵑、青霞都是大吃一驚,急忙竄出客棧,見街上各處已經(jīng)遍貼文書,畫影圖形要捉拿夜闖民宅行竊的男女二賊。
沒想到霍光合動作這么快!
于是只得落荒而走,惶惶如三只喪家之犬走到?jīng)]有人煙地方,我對杜鵑說:“眼下只有到我?guī)煾的抢锒惚芤魂囎恿恕?rdquo;
杜鵑知道我?guī)煾稻褪悄莻€救走我的老和尚,當即也沒異議,青霞身為女鬼,去什么地方對她都無所謂,于是撇開平原一路進山,找到凈空寺后我和杜鵑饑渴難捱疲累已極,差不多都奄奄待斃狀態(tài)了,正在寺外灑掃的燒火小僧覺悟發(fā)現(xiàn)我們后,趕緊通報凈空法師,把我們接了進去。
言談之下凈空法師雙手合什念了聲“阿彌陀佛”,然后才眼睛半閉半睜說:“命中該有躲不開,你這也算因禍得福。”
說著看了杜鵑一眼,把杜鵑看的臉色一陣羞紅。
我誠懇的說:“師傅我錯了,你懲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