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山,那個滿臉“山川溝壑”的人就要求我行三跪九叩的大禮,并且給我取了個道名叫馬面,我知道馬面代表著什么含義,人死后不都是被牛頭馬面把魂魄給勾走了的嗎?
但是我卻從來沒有向他抗議過,因為我本身就是不詳?shù)摹?/p>
十歲那年,眼前這人成為了我的師父。初始我以為他會像其他人一樣,因為和我太過親近,最后死亡,但事實證明我多慮了。
直到我十五歲的那年,師父的身體反而更加硬朗了。
我不知道這是什么原因,但是在這五年中,師父就讓我干了一件事,那就是背尸體,每次背完尸體后,師父就會從那具尸體的眉心處取一滴血,這血不同,有的尸體的血是鮮紅的,而有的尸體的血則是黑色的。
每次碰到鮮紅的血珠,師父就讓我喝下,而碰到黑色的血珠,師父就封存下來。
當時我問師父為什么要這樣做,師父總是搖頭不語。
我和師父居住在深山,基本上與世隔絕了,師父也有自己的道號,但是從來沒有和我說過,我自己也曾經(jīng)問過,但是師父卻也不說。
師父對于我來說是個很神秘的人,即使我已經(jīng)和他相處了五年。
五年間,我每日跟著師父漫山遍野的尋找尸體,但是背尸體的活總是我干,還記得第一次背完尸體之后,我被嚇的整宿整宿睡不著覺,可是日子久了,也就習以為常了,現(xiàn)在和師父去山里背尸體,根本不用他開口,我自己主動就把尸體給放在背上了。
喝了五年尸體的血,我已經(jīng)察覺到身體像是在慢慢地變化著,但具體哪里變了,變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以前去墳地里背尸體的時候,有的墳包總會不安的拱動著,可后來就再也沒有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了。
師父對我說:“這些黑色的鮮血收集封存著,你可千萬不要亂動。”
我對師父的話向來是聽的,所以就算師父不在身邊或者出遠門,我都不曾動過那個封存黑色鮮血的罐子。
其實我很好奇,為什么師父總是讓我喝那些紅色的鮮血,而這些黑色要保存下來,這兩者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直到有一天,師父告訴我說他要出一趟遠門,估計要一個月后回來,讓我好好的照顧自己,臨走的時候,特別的囑咐我千萬不要動那個黑色的罐子。
那時候我當然是點頭答應(yīng)了。
因為師父每年這個時候都要出一趟遠門,我都已經(jīng)習慣了。
師父離開的這一個月里,我仍然保持著師父在時候的作息時間,那就是早上八點睡覺,晚上八點起來背尸體。
第一天我按照正常的時間去背尸體,回來后,我便想著把收集到的黑血放進罐子里,可是當我走到罐子前,我想到師父對我說的話,我遲疑了,但看著手中的裝著的黑色鮮血,心想:我把這些黑色的血倒進去之后,立馬蓋住蓋子。
因為罐子上面貼著一張黃色的符咒,師父告訴這是他多年前從茅山道士那里請來的一道符咒,至今已經(jīng)三十年了。
我小心翼翼掀開那張符咒,然后把黑色罐子打開,把收集起來的黑色鮮血給倒入了罐子里,就在這時候,我聞到一股尸體特有的惡臭味...
我嗅了嗅...忽然眼神空洞洞地看著了罐子,像是忘了動作,直到師父養(yǎng)的那只雞在門外高鳴了一聲,我才醒悟過來,但此時渾身已經(jīng)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愣愣的站著,按照我以往的作息時間,我此時應(yīng)該睡覺了。
于是我習慣性的躺在床上睡覺,可是這一天我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而且心亂如麻,神經(jīng)繃的很緊,顯的有些急躁。
直到中午時分,我還睜著一雙瞳孔看著天花板。
師父養(yǎng)的那只公雞也是奇怪了,今天一直守在我的床邊。這時候我已經(jīng)感到了饑餓,于是我從床上爬了起來,簡單地吃了一些東西,然后走出了門外,看著外面的山川大澤,我恍然間感覺心在發(fā)癢,平時這時候我?guī)缀蹙蜎]出門,此時白天看到這樣的景象倒讓我感到好奇。
于是我邁著步子出了門,其間那只公雞一直追著我啄。
在外面走了一圈之后,感到無聊,恰好我又看到一個墳包,然后我就作出平時該做的事情,那就是背尸體,我動作的麻利的把身體背出來,背到師父指定的那個地方埋葬,埋葬之前我按照以往的習慣從尸體的眉心處取出一滴鮮血,背完第一具尸體,我開始尋找第二具尸體,一直忙碌到了天黑,我突然感到一陣的疲倦,于是我打開收集鮮血的小瓶子,開始喝那些紅色的血珠。
可是我卻不知道,這次收集起來的紅色血珠也統(tǒng)統(tǒng)的變成了黑色的血珠,我習慣的拿起那個裝著紅色的血珠的瓶子,一飲而盡,喝完后,我突然忍不住的打了個寒激靈,身體也抽搐了起來,這副模樣就像當初鬼文老爹跪在貼面盆前燒紙時的模樣。
抽搐完之后,我感到一陣的疲倦,自然而然的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醒來,我下意識的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背尸體,背完尸體我又喝鮮血,只是自今天起,我喝的不再是紅色的血珠,而是變成了黑色的血珠。
而且我消失了一個月,這一個月我都是睡在墳地上。我的作息時間也完全顛倒了過來。
直到有一天,我正迷迷糊糊的睡著,突然一下就被人拉起來了。
我有些氣憤地道:“誰啊!這大清早的。”
“小兔崽子,你還有心思睡覺,你知不知道你就快死了。”
說來也奇怪,人們對于死這個字往往特別敏感,無論是你處于什么狀態(tài)之中,對于死這個字都會清晰入耳,所以雖然我剛睡醒,但是聽到你快要死這句話,難免不被驚嚇到。
“誰要死了?”我穩(wěn)定下來心緒,這時候我才看清叫醒我的人是誰,我叫了聲師父。
但是師父的一張臉卻陰沉的可怕,原本的皺紋又像是被刀子給劃了幾道,變的更加深了。
“怎么了,師父?”
師父嚴厲的道:“我出遠門那天是怎么跟你說的了。”
我看著師父的兇神惡煞的樣子,心里不免有些害怕,但是我就是想不起來師父那天對我說了什么。
我迷茫地的看著師父。
師父嘆了一口氣道:“你是不是碰了那個黑色的罐子了。”
我下意識的點點頭,然后立即解釋道:“我只是打開了罐子,把我收集到黑色的血珠給放進去了,然后立馬給封蓋上,我沒做其他的事情了。”
“那你這一個月來睡在哪里?”
聽師父如此問,我忽然像是被猛然給驚醒過來了。冷冷刷刷地直流,是的,這一月我都睡在墳地上,而且是白天出門,晚上睡覺了。
此時我的臉色比那些死人的臉色都要難看。
師父長出了一口氣,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就像當初鬼文老爹抓住我的手腕拖著我往靈堂里走的感覺是一樣。
回到住處后,師父對我說:“馬面,五年前你就本該死了,但是卻被為師給帶上山來了,這五年來,我一直讓你喝尸體的紅色血珠,是為了驅(qū)散你身體里死氣,可是沒想到如今卻功虧一簣。”
師父的語氣有些悲涼。
而我聽著師父的話感到驚悚,什么是我五年前本就應(yīng)該死了,可為什么我現(xiàn)在活的好好的,我聽的云里霧里,但是我卻能聽出師父話里面的擔憂。
“如今只有一條路了。”師父最后道。
“什么路?”
師父抬起眼眸看著我道:“兔崽子你知道我為什么給你取名叫馬面嗎?”
我思慮了會道:“知道,我命不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