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滴答,滴答。
陣陣涼風(fēng)伴隨雨后窗檐滴下的水滴,有雨水落在我的臉上,打濕我的臉龐。
我僵硬在窗戶邊,低頭望向下面,牙齒咯噔噔的在嘴里打顫——我開始判斷這個高度,如果我從這里跳下去,是不是能夠逃離這里!
我的雙手撐著玻璃窗,極力克制那顫抖的手臂,窗戶下是一條羊腸小道,像是一個車棚,小道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自行車電動車,一面高墻橫在前面阻隔著視線,高墻的后面,看不見地面,只能從露出高墻的樹枝綠葉判斷出,那后面應(yīng)該是一個大花壇——我咽了下口水,目測一下高度距離。
我悲哀的發(fā)現(xiàn),跳窗逃生的這種可能性實在太低,盡管兩層樓的高度并不算太大,如果我跳下去,不被摔死也要被那些車子膈死。
我緩緩的扭過頭,小紅袍依舊平靜,她沒有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找到了她最大的破綻,低頭隨意翻看辦公桌上的檔案,精致的側(cè)臉下嘴角微微上揚。
如果沒有剛才的發(fā)現(xiàn),我一定會覺得這幅畫面舒心唯美,她的那張臉還是那么的耐看。但此時,我只有滿心的恐懼。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一點都不懷疑,張瑜之帶著桃子他們馬上就會趕過來,那個時候,難不成她還想繼續(xù)偽裝下去?
我一眼看不出她的真假,難道張瑜之和桃子會一眼看不透她的真假?
一直猜測著她的用意,我一邊盡可能的放松不讓她看出倪端??晌业撵廊槐凰戳顺鰜?,小紅袍抬頭掃了我一眼,輕聲問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剛才在窗戶外面,看到了一個怪物影子,”我擠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顫音瞎說道:“她——她就在下面,好像抬頭望向看的時候,看到了我。”
小紅袍平淡哦了一聲,低著頭接著翻那些文檔,隨意道不用害怕,張瑜之他們不是馬上就來了,無論是什么怪物,它都不敢再靠近這里了。
我僵硬的點點頭,緩慢的挪動腳步,一點點的離開窗戶,盡可能的貼近墻,向門口走去。
我努力保持著最自然的方式,讓自己看上去更像是好奇到門口外看看張瑜之他們有沒有過來。令我大松一口氣的是,從我走到門口,小紅袍都沒有絲毫異動。
我沒有因此而懷疑自己的判斷,她是假的,絕對是假的,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能再留在這里和她在一起。
“八爪他們怎么那么慢,還沒有來?”走到門口,我探頭往外瞅了瞅,說話的同時扭頭望向小紅袍——很好,她還沒有察覺我的異常。
她低著頭,看都不看我一眼,“呵呵……”笑了幾聲。
我深吸一口氣,全身繃緊,再次扭頭望向門外的那一刻,我雙腿猛然發(fā)力,使勁蹬地的同時整個人向門外沖去——
我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我感到在我沖出門的那一刻,我的身子如同被什么東西纏住了一樣,懸置在空中片刻,隨即落下,呆滯不動。
那種感覺,就像是身體被固定死在一個位置,而體內(nèi)的靈魂隨著慣性沖出體外,旋即又被拉回到身體里。
過了好一會,我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無力垂下,緩緩直起腰,扭過頭,一步一步的向小紅袍走了過去。
這無比詭異的事情令我失去了理智,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抬手關(guān)上辦公室大門,隨后坐在小紅袍的對面,那張冰冷的木凳子上,活像一個被審訊的犯人。
“你想去哪里呢?”小紅袍低著頭,始終都沒有抬頭看我一眼,辦公桌上的文檔彷佛對她有天大的吸引力,她一直盯著,手上不停的翻轉(zhuǎn)那些紙張。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努力的像控制自己的身體,但一切都徒勞無功。
“哼哼……”
我聽見自己哼的冷笑了幾聲,笑聲古怪且突兀,嘴角自己上揚,裂出一個痞性十足的弧度。
我感覺我變成了第三個人,站在辦公桌的另一邊,看著自己和小紅袍面對面坐著,而小紅袍就像是一位審訊犯人的警察,不慌不忙,“我開始還以為,你真的變聰明了。但從剛才你的表現(xiàn)我才知道,我錯的很離譜。你既然發(fā)現(xiàn)倪端,怎么會愚蠢到立馬就想著逃跑?等著張瑜之他們過來再揭穿我,不是更好嗎?”
“但我又真覺得挺奇怪,你是怎么看出倪端的呢?”終于,小紅袍不在翻動那些文檔,僥有興致的抬頭看了我一眼,“我想了一下,從我把你救出鬼屋的那一刻起,再到后來我陪你在這里等待張瑜之他們過來,一切的一切我都完美無瑕,你究竟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忽然之間,我發(fā)現(xiàn)嘴巴的控制好像回到了我的手里,我張了張嘴,忐忑回答道:“稱,稱呼……”
“稱呼?”小紅袍想了想,問道:“張瑜之?因為你們都管他叫八爪?”
“是,一開始你都叫他張瑜之,唯獨在我叫八爪之后,才改口。”我硬著頭皮,盡可能的多說些話。
她聽到我的回答,突然吃吃笑了起來,“嗯,這的確是個很大的破綻,我最討厭的的,就是管那個小兔崽子叫八爪,因為那樣顯得我和他很熟似的。”
“可是,這似乎也不足以讓你肯定,我就是假的。”她伸出手,白皙細長的手指緩緩滑過我的臉龐,最終,一根中指頂在我的下顎,挑逗味兒十足的問道:“小家伙,我本來是打算讓你多活一陣子,可既然你看出我的真假,那就完全破壞了我的計劃,我也沒辦法讓你多活下去,你是不是應(yīng)該好好想一想,怎么和我解釋說服我,而不是用些毫無意義的話來拖延時間——我敢和你保證,這樣就算你能堅持到張瑜之他們趕來救你,他們能救到的,也只有你的殘肢斷骸。”
“羅家碎尸,果然是你做的!張大爺是你殺的?”我大腦一片空白,但在她說完殘肢斷骸后,我猛地回憶起羅家老房子里那具尸首,也終于明白為什么第一次我們趕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尸體但卻沒有絲毫血腥尸臭味,因為那個時候,他們剛剛殺了人,我們就趕到了。
“呵呵……”小紅袍笑得極為開心,“不是我,是我們——不過我是不是要告訴你,張道峰他爹還活著,活得也許比我們還要開心。”
聽到這些,我心中一涼,沒有一點死前頓悟的感覺,她說的我越來越迷了,被分尸的不是張老頭,而他還活著,比他們還要開心,這是什么意思?那死的人又是誰?“
“不懂?”小紅袍的中指緩緩加力,我的頭隨著她的手指而一點點太高,但我的身子卻彷佛固定在凳子上一樣,紋絲不動,只有脖子在不斷拉長,“不懂沒關(guān)系啊,以后你也不需要再懂了,現(xiàn)在,告訴我你從哪看出的破綻。”
脖子上傳來的撕裂痛感不停的刺激著我的大腦,我甚至感覺,我的頭快要被她從脖子上拔下來一樣。
我的目光現(xiàn)在只能看到天花板,我感覺我的眼珠都快要從眼眶里被擠崩出去——強烈的求生欲望徹底打破了我的心里防線,我崩潰了。
“是玻璃,玻璃!”
從快要被撕裂的嗓子尖蹦出這幾個字之后,我終于感覺那頂著我下顎的手指不再繼續(xù)發(fā)力。
是的,真真正正讓我發(fā)現(xiàn)她破綻的,就是在我打開窗戶的那一霎那。就在窗戶兩邊滿是水痕的玻璃窗上,倒映出辦公室里的些許畫面。
兩邊玻璃上面,一面倒映出的,是一個纖瘦女子背對著我弓腰在桌子上不知做些什么;而另一面玻璃上,倒映出的則是一個魁梧寬大的男人背影,坐在小紅袍坐著的那個位置上,背對著我。
聽到我的掙扎聲,她好像在扭頭,向窗戶那邊的玻璃望了過去。
片刻之后,她玲啷的笑聲在我耳邊響起,“原來是這樣——到底還是時間不夠,露了馬腳啊……”
我感到那根始終頂著我下顎的指頭鎖了回去,我低下頭,看到眼前這個假冒小紅袍咧嘴猙獰大笑。
我的身子已經(jīng)完全不受控制。
在她的猙獰笑聲之中,我看到我緩緩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咧嘴和她同時笑了起來。
那個笑聲和她一樣,蘊含著怪誕,邪惡以及貪婪的情緒,唯獨不同的是,我的笑聲里,完全沒有一點生機。
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伸出一只手。
一點一點的。
把張瑜之給我的那串龍眼星木,從另一只手的手腕上——
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