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是怎么上的高速,又是怎么一路飆車飚到澤陽來的。我只知道,當(dāng)我開到澤陽之后,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眼皮下垂打顫,渾身發(fā)軟又困又餓。
七八個小時的路程,我硬生生開了快十個小時,從早上開到黃昏。要不是張大爺?shù)纳酪恢贝碳ぶ遥艺嫒淌懿涣诉@樣。
最可氣的就是張瑜之,前半程閉目養(yǎng)神,后半程就知道陪桃子說笑逗樂,根本不管我的死活。想讓他替我開一會,他就說自己打小都沒碰過車,不會開。
好不容易開到澤陽郊外的時候,這小子卻來了勁,說讓他開會。我那時候才知道,這孫子是有駕照的,聽說十五歲就開始在洛城里開車,駕齡比我都長。
我一邊腹誹著這孫子,一邊趕緊和他換位置,做到副駕駛座上,我感覺自己的腿都麻木了。甚至于我和桃子沒說幾句話,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等我被人一陣猛晃搖醒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張瑜之開到XX街坊來了。
對這兒的路,他居然比我都熟。
我見他熟練的把車停到張老頭家的樓道口,這會兒牽著桃子在車門外等我。
“趕緊起來啊,還愣著干嘛,下車!”
張瑜之見我還坐在車上發(fā)呆,吆喝了一嗓子。
我回過神,揉了揉還在發(fā)酸的眼睛,趕緊下車。
我們?nèi)齻€人徑直上樓走到張老頭家的門前。
梆梆梆!
張瑜之真不客氣,對著張老頭家的大門就是一陣猛錘,邊陲還邊喊:張叔張叔,你開門丫,我知道你在家;我是八爪八爪啊,張叔趕緊開門丫開門丫!
那口氣口吻,活脫脫一現(xiàn)實版的雪姨叫門,喊得還非常有節(jié)奏感。
我看著他敲門,扭頭看了看張老頭家對門,還好他對門那鄰居沒出來,否則的話,我真不想承認我認識這個逗比。
我拉了拉桃子,小聲問道桃子你知道不知道這位小師叔他到底多大?
桃子歪歪頭,想了幾秒鐘不確定道:八爪啊,他二十?還是十九?反正我?guī)煾到憬阏f他沒多大。
我哦了一聲,原來這家伙不是看著年輕,而是他真的本身就很年輕,就算他二十也要比我小好幾歲呢——怪不得這么逗比。
敲了半天,張瑜之嗓子都喊得有些啞,大門還沒開。
我嘀咕了一句,別是不在家吧?
張瑜之扭頭瞪了我一眼,說你胡說八道什么,張叔就我那傻師侄一個兒子,而我那傻師侄一心想學(xué)養(yǎng)鬼驅(qū)鬼之術(shù),這么多年連春心都沒動過,孜然一身,也幸虧我張叔心寬,不然放在我們洛城,早就被當(dāng)成不孝子趕出家門了。
我有些驚訝,以前雖然我來著偶爾會陪著張老頭聊幾句,可他還真沒說過這方面的事。
可換而一想,我又感到一股悲傷,真不知道等下老人家聽到張道峰的死訊,會是個什么感覺。
咚!
我正悲傷著,就聽到一陣巨響,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張瑜之這小子叫門叫不應(yīng),開始踹門了。
那動作,熟悉的很,我不自覺的捂住肚子,微微彎腰。
“你們干嘛,強盜還是討債的,知道不知道影響別人休息?”咣嘰一聲,張老頭家的門沒開,他對面李哥家的門打開了。
李哥一臉怒氣的站在門口,沖我們大喊。
我一見是李哥,連忙過去跟李哥打招呼,同時想著跟他打聽下張大爺今天到底在不在家。
可沒想到,李哥看清楚敲門的幾個人,尤其是看見我,上下掃了我一眼,不等我招呼打完,臉色一變,咵的一下身子縮回自己家里,門帶著就給關(guān)上了。
那表情那動作,跟見了鬼似的。
我轉(zhuǎn)過頭看看桃子看看張瑜之,問道我臉上有臟東西嗎?
張瑜之壓根不理我,扭頭繼續(xù)踹門。桃子倒是仰著頭仔細打量了我一番,說道哥哥你臉上沒有臟東西哦,就是煞氣又重了,看著越來越像死人啦。
桃子的話說得奶聲奶氣,可愛得要命,但我聽著,渾身一陣哆嗦,有些發(fā)冷。我尷尬一笑,正想說話,就被張瑜之打斷了:“桃子,我踹不開張叔家的門,你幫我踹一腳吧。”
說完,張瑜之站到我身后給桃子騰出個位置,桃子哦了一聲走到前面門前,砰磯輕輕一腳,居然把那門給踢開了。
這群人,真是完全無法用科學(xué)來解釋。我又想起最早遇到桃子的時候,她莫名其妙就出現(xiàn)在我的車上。張瑜之說的對,桃子肯定不是普通人。
門開了之后,張瑜之趕緊沖進去,我也不敢落后,趕緊跟進去。
張大爺,張大爺……我們幾個的叫聲在房子里回蕩,可無人應(yīng)答。
房子就那么大,我們?nèi)齻€不到一分鐘就從頭轉(zhuǎn)了一個遍,沒有張大爺?shù)纳碛啊?/p>
張瑜之和我對視了一眼,從他的眼中,我看到了不解。
“會不會是張大爺下樓轉(zhuǎn)去了,還沒回來?”我結(jié)結(jié)巴巴的猜道。
張瑜之搖了搖頭,說他路上算過,張叔一直就在這房子里,哪都沒去。說完他望向桃子,桃子搖了搖頭說自己也不知道。
“真是奇了怪了!”
張瑜之惱得抓了抓頭發(fā),嘶吼了一聲。不過很快,他松開抓頭發(fā)的手,跟我們說去羅師叔那!
我聽到去羅家那房子就一哆嗦,那房子太可怕了,我不敢去。
可張瑜之不由分說的拉著我就走,一邊拉還一邊威脅我說你不趕緊走,耽誤了張叔性命他就不救我了。
沒辦法,我跟著他們后面離開張老頭家又一次往7棟那樓走去。
到了三樓羅家,我忽然發(fā)現(xiàn),羅家那老房子的門,居然一直開著,彷佛在迎接我們的到來,吱呀吱呀的來回擺動。
我嚇得當(dāng)場后退一步,只覺得背后一陣又一陣冒冷氣。
張瑜之和桃子倆人卻彷佛沒看見一樣,大步往前走著,等他倆走進門了才發(fā)現(xiàn)我沒跟過來。
“你小子外面等什么呢?”張瑜之扭頭看了我一眼,沒好氣道:“瞧你那慫樣,有沒有點兒男人樣?”
桃子沒像他這么厲害,而是朝我揮揮手,說哥哥你過來吧,人家保護你。
我聽到桃子的話心中一暖,趕緊走過去牽著桃子的手,纂得死死的,一刻都不敢松開。
“瞧你那點出息,”張瑜之鄙視的瞄了我一眼,挺著胸走在我跟桃子的前面,邊走還邊教育我,“這是你八爪哥傳授給你的經(jīng)驗,不管是遇到人還是遇到鬼,始終要把自己當(dāng)爺們看,有點男人樣兒!知道怎么保持男人樣兒嗎?就保持八個大字:不卑不亢,男人本色……色色色色色……”
說著說著,張瑜之走到大屋錢,剛把關(guān)著的木門開打,聲調(diào)都變了,一下停在前面“色”了半天。
我牽著桃子跟在后面,光顧著聽他嘮叨一步?jīng)]止住撞到他后背上。
“嘚嘚嘚嘚……”
張瑜之渾身發(fā)抖,整個人都在打顫,牙齒上下敲擊的聲響在這老房子里都快震出回聲了。
我沒想到,自己還能見到他如此恐懼的一面,我探過頭繞開張瑜之,往前忘了一眼。
這一眼,當(dāng)即讓我后退好幾步,胃跟徹底失去了控制一樣,什么都往外翻滾!
嘔!
我不受控制的吐了起來,同時,用僅存的最后一點力氣捂住桃子的眼睛!
張瑜之媽呀慘叫一聲,扭頭就往門外面跑,跑得跟個兔子似的!
在張瑜之的身前,這老房子最里面的那個大屋子里,地面上鮮血淋漓。
斷臂,人手,胳膊腳掌,一塊一塊的爛肉內(nèi)臟隨處可見。
除了看不見腦袋以外,人身上該有的部件,都可以在這散落一地的殘骸中尋找得到。
我彷佛都可以看到,那些殘骸斷肢上滿天飛起的蒼蠅嗡嗡叫著的同時,它們猙獰的嘴角還留著鮮紅的人血!
我死死捂著桃子的眼睛,無論她怎么掙扎都不敢松開,可我雙腳又發(fā)軟的跑不動,除了半蹲著嘔吐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我?guī)缀醢言缟铣缘哪且诲伱字鄮缀跞铝顺鰜?,吐到最后都開始吐清水。
就在這時候,張瑜之終于回來了,他手里不知道從哪拿著個大罐子,朝著我和桃子就是一把白粉撒了出來。
“你你你你,還不趕緊,趕緊,帶著桃桃桃桃子,出來來……!”
張瑜之撒完那白粉,就哆哆嗦嗦的過來拉我,結(jié)結(jié)巴巴的在我耳邊喊。
被他扶著,我才算勉強能直起腰,就那么死死捂著桃子的眼睛,我們?nèi)齻€一點點的后退出大門。
站在大門外,張瑜之松開了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嘴里不停的喊著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我則繼續(xù)渾身發(fā)軟的嘔吐。
桃子好像一點動靜都沒。
我吐了一會,緩緩抬頭,張瑜之還是那副驚魂未卜的樣子,不停的拍著胸脯??墒翘易?hellip;…
她呆呆站著,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微微上揚。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腦海中總浮現(xiàn)剛才那個畫面。
我總感覺,桃子此刻的表情,和那些飛在殘骸斷肢上的蒼蠅一樣。
嗜血而又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