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準(zhǔn)時來臨。
老太太看著手腕上的表,我盯著手機(jī)。剛過十二點,樓上房間里就傳來小孩的叫聲,以及女人有些慵懶的聲音,“寶貝兒,怎么了?”
一片不知從那里飄來的烏云,恰巧不巧地?fù)踉谏峡眨诒瘟怂械男枪狻?/p>
風(fēng)自不知名處刮來,冷颼颼的。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遍布在周圍的幾十面鏡子就齊齊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讓整個被鏡子籠罩的區(qū)域內(nèi)光線微蒙。
不是很亮堂,但能依稀看的清楚。
“來了。”老太壓低聲音說道。
話剛出口,樓上小孩的哭聲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嬌喘聲。
這種聲音的來源可以是多種多樣的,但毫無疑問,此時此刻,或者說在任何時刻,只要是正常的男人聽到,都會很輕而易舉的將它歸納在春叫中。
“不知禮義廉恥!”老太低罵了聲,抬手不知從那抓了一把黃米拋灑了出去。
空氣中傳來噼里啪啦的響聲,隨后那懾人心神,引人發(fā)熱的嬌喘聲消失了。
“桀桀桀桀,外婆,好久不見。”一個渾身籠罩在黑色風(fēng)衣中的女人,在一面面鏡子折射出的微蒙光線中,凌空飄來。
她的雙眼已經(jīng)徹底腐爛成黑漆漆的一片,臉上也帶著層死斑。
“泰甜,你不好好去轉(zhuǎn)世投胎,反而賴在你妹妹身上,還廉不知恥的到處勾搭男人,你真當(dāng)我治不了你嗎?”老太太說著,手中自背后一抽,就多了柄桃木劍。
那柄桃木劍約莫尺許長,倒是更像把匕首。
“我的好姥姥,你要是當(dāng)年救我的話,我會變成孤魂野鬼嗎?”泰甜桀桀笑著,聲音中帶著說不出的怨恨,“是你沒有救我,是你們拋棄了我,現(xiàn)在反而怪我纏著小蜜!你們都是壞人,你們都要死!”
“孽障東西!”老太太勃然大怒,抬手就把那柄桃木劍扔了出去。
噗哧一聲,桃木劍貫穿泰甜的前胸后背,將她釘在了地上。
“你殺不了我的,你殺不了我的!”泰甜瘋狂地扭動著身軀,像是被釘在墻上的蛇,但是無論她怎么掙扎,始終被死死的釘在地上。
老太太冷笑了聲,“蠢貨,我之前舍不得殺你。”
兩根柳條自地面延伸出來,像藤蔓一樣把泰甜纏繞捆綁成個大粽子,而后一道細(xì)微的涓涓血色汁液,從虛空引出,滴落在泰甜的嘴角。
每一滴,都像是硫酸腐蝕著她的臉。
“死老太婆,你好惡毒!”泰甜的臉上,冒起陣陣白煙,“你居然用黑狗血毀我的容!我絕不會饒了你的!”
“丑成那樣還不自知,蠢貨!”老太太厭惡地唾了口。
很快,泰甜的整張臉就被腐蝕的坑坑洼洼,被之前只有眼珠腐爛的時候更加看著面目可憎。
那股涓涓滴落的黑狗血,沿著泰甜的身子,一點一點的往下移動著。
脖子、胸口、小腹、大腿……
所過之處,都是白霧裊裊,慘叫連連。但是有柳條捆綁著,泰甜根本掙扎不出來,只能徒勞地哀嚎咒怨謾罵。
當(dāng)那股細(xì)流消失后,泰甜整個身子就像被燒焦了似得。
“三魂七魄,各司其主,定魂旺魄,外邪不侵!天靈靈,地靈靈,助我破邪還清明,魑魅魍魎都除盡……如律令!”
繁雜的長咒在老太太嘴里念出,同時手中還不停地轉(zhuǎn)換著手印。
最后一個字符音落,老太太咬破自己的中指,凌空猛地往下一按。
在我的視線中,就是整個天地都隨著老太太的那一按下沉了幾分。
一根根尖銳的桃木刺,自地下生出,將被釘在地上的泰甜徹底貫穿,就像是掉進(jìn)了豎著鋼刃的陷進(jìn)。
黑色的血從泰甜身上流出,涓涓不斷。
“還不滾出來?”老太太皺眉喝道。
我有些不名所以然,老太太是對誰說這話?
一陣陰冷的笑聲,從泰甜的身軀內(nèi)傳出。緊接著,插在泰甜腹部位置的幾根桃木刺被彈的飛起,跌落在邊上。
那原本平坦的腹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脹起來。
突然,我想到了那個大頭嬰兒。
白天在咖啡廳的時候,那個大頭嬰兒就是從泰甜的兩腿間爬出來,和分娩似得。只不過當(dāng)時泰甜沒有肚子鼓脹起來過。
可現(xiàn)在,泰甜的雙腿被桃木刺牢牢釘在地上,根本不可能分開。
“老太婆,我和你無冤無仇,你壞我修行,可恨,可恨!”略微有些耳熟的聲音,自泰甜的身軀內(nèi)傳來,帶著巨大的怨氣。
老太太嘿嘿笑了兩聲,“無冤無仇?你害我孫女,我還沒和你清算呢!”
“別以為我會怕了你!”那聲音怒意沖天,“既然你想找死,我就成全你們一家子人!”
噗地一聲,泰甜的腹部炸裂開來,一團(tuán)團(tuán)腐肉四下飛濺。
四散的腐肉中,一個大頭娃娃跳了出來,站在泰甜身上。
“你好歹毒!”老太太只是看了眼泰甜,就面色變的冰寒,“我本以為你只是借助她的靈氣修煉,沒想到你連她心肝脾臟都一并吞噬了!你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那大頭娃娃頭大如斗,四肢短小,一張嘴直接裂到了耳根,說話的時候都讓人覺得他下巴隨時會掉地上。
“可惜被你這老不死的壞了事!”大頭娃娃,也就是吳小飛惡狠狠地說道,“再過七天,我就功行圓滿。讓泰甜完整的取代泰蜜,完成我的新生!到那時雖然她們一樣會死,但絕不會死無全尸。”
“是你害死了她們!是你讓她們失去了最后的尊嚴(yán)!”
吳小飛瘋狂地笑著,尖聲說道。
“上天欲讓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老太太搖頭,憐憫地看著吳小飛,“我知道你是被秘術(shù)反噬。本來你只要找我?guī)兔?,我肯定能救治你,但是你居然把念頭打在了我外孫女身上,而且還害的她難入輪回……人在做,天在看啊。”
吳小飛不笑了,臉上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緊接著,他慢慢地拿出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盒子,盒子中裝著根細(xì)若游絲的針。
“鎮(zhèn)尸驅(qū)鬼針!”老太太脫口驚呼,“林大川是你什么人?”
吳小飛愣了下,“林大川是誰?”
“你不認(rèn)識林大川?”老太太微微皺眉,沉思了一下,面露恍然,“原來你是吳大炮的兒子!”
吳大炮,也就是我們鎮(zhèn)上的吳瞎子。平日里大伙都喊吳瞎子,知道他本名的人并不多。
“你知道的已經(jīng)太晚了。”吳小飛陰惻惻地笑著,把手伸向盒子。
“慢——”老太太好像猛地察覺到了什么,連忙喊道。
可惜,為時已晚。
吳小飛狂笑著打開了盒子,取出了封存在里面的那根鎮(zhèn)尸驅(qū)鬼針,而那個盒子則是化作一團(tuán)藍(lán)色的火焰,懸浮在半空中燃燒起來。
“你——”吳小飛愣愣地看著我。
我很想問你看我干嘛,但卻發(fā)現(xiàn)我手腳都動不了,也開不了口。
一道穿著藍(lán)色壽衣的身影,自我身邊飄過,緊接著,又是一道穿著藍(lán)色裙子的人影飄過,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最終一字排開,站在我前面。
不多不少,正好五個。
吳小飛面色變了,老太太也面色變了。
“弟弟,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最先開口的,是吳菲。
“因為他繼承了鎮(zhèn)尸驅(qū)鬼的秘法,他的性子就是這樣。”薛雪漠然說道,“就算你不死,他一樣會想辦法接近我,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殺了他吧。”張靈輕嘆了口氣,“現(xiàn)在他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也遭罪。”
其余兩女則是沒說話。
吳小飛笑了起來,笑的有些癲狂,“你們算什么東西,活著的時候奈何不了我,死了還想來找我報仇?”
“我們是來超度你的。”五女齊聲開口,聲音清脆悅耳。
聲音悅耳,場面卻一點都不和和睦。
五女身上的衣服炸裂開來,化作點點碎片,就像是當(dāng)初薛雪對付那些厲鬼一樣,形成一股絞殺一切的風(fēng)暴,將吳小飛裹了進(jìn)去。
手持鎮(zhèn)尸驅(qū)鬼針,自身也是變作樣子嚇人的吳小飛,連丁點反抗力都沒。
不過三息之間,五女再度現(xiàn)身。
大頭娃娃消失不見。
“謝謝你。”薛雪對我點了點頭,“謝謝你讓我們姐妹完成了心中的一個夙愿。”
說罷,五女消失不見。
我環(huán)顧四周,幾十面鏡子反射的微蒙光線依舊,泰甜被桃木刺釘在地上,腹部豁開一個大口子,里面空曠如也,內(nèi)臟都消失不見了。
“吳小飛呢?”我問道。
老太太在邊上,滿臉驚悸地看著我,說道,“不是被你殺掉了嗎?”
我說我沒出手啊,那幾個姑娘和我沒關(guān)系的。
老太太說我撒謊,分明我臉上黑氣繚繞,血煞沖天,是飼養(yǎng)怨靈的征兆,那五個強(qiáng)大的怨靈怎么可能和我沒關(guān)系。
她的話,把我嚇了一跳。
飼養(yǎng)怨靈?我也沒做什么啊,難道張靈她們五個是像吳小飛那樣,喝我的血,吃我的內(nèi)臟,等若干時間后,就把我折騰的和那個躺在地上的泰甜似得?
我正想問個明白的時候,突然感到腦后傳來一陣風(fēng)聲,緊接著,就被人一板磚敲暈。
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