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讓我有些困惑。
俗話說,平常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又有道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腳,常在夜路跑,難免被鬼搞。
可想而知,鬼這東西的出沒,大抵都是在晚上。
之前在回家的路上做的那些夢,也都在佐證著這個觀點(diǎn)。就連林大川那個活死人,都是想著在半夜子時鼓搗謀算。
譬如現(xiàn)在這種,著實(shí)有些匪夷所思。
而且不僅僅是現(xiàn)在,就是之前收到那件壽衣,我也是迷惑不解,因?yàn)槭盏降臅r間是白天。
雖然林大川解釋說是正午時分,屬于一天里陰盛陽衰的臨界點(diǎn)。
盯著那件近乎完全貼在天花板上的壽衣,我手向兜里摸去。
有沒有鬼,其實(shí)最簡單的一個鑒定方式,就是用‘冥通快遞’的印章。因?yàn)閹缀跏侵灰龅焦?,就能感覺到印章微微發(fā)燙。
當(dāng)我手伸進(jìn)兜里的時候,立即感覺到了印章傳來的溫度。
瞬間,我全身寒毛都站了起來。
這附近,還真的是有鬼!
幾乎是下意識地,我就想到了鬼遮眼。
熟悉的寢室,熟悉的人,熟悉的對話口吻,除了那個飄蕩著的古怪壽衣。
冷靜……
我暗自告誡著自己。
腦孩中迅速回放著自己熟悉的老大、老三還有老六的行為,我想要試圖在三人的行為舉動中分析出到底誰是假的。
然而我這一切,都是徒勞。
在剛才寢室的三人行為舉止中,我沒能找到絲毫的漏洞或破綻。
老大夏能,是海省的,說話時一口濃郁的口音清晰可辨;老三李林,老家靠西北,屬于那種有事沒事就能喝幾瓶的主,時常手里拎著罐啤酒那是常態(tài);至于老六袁剛,和我算半個老鄉(xiāng),平日里不大說話。
硬是要說有什么破綻,就是老大、老三、老六,回到寢室后,居然都沒把那套壽衣取下來。
依照常理,這種晦氣的東西掛著,相當(dāng)扎眼。
我沒敢動,是因?yàn)槲以鴣G過一次,結(jié)果又陰魂不散的上了門。所以我才連續(xù)兩天沒在寢室里待著,就是為了等其他人回來,幫我把這玩意處理掉。
思來想去,我始終覺得那里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那里不對。
突然,我愣住了。
寢室里,似乎有些安靜的過頭了。
往日,只要是寢室里有人,甭管是一起打游戲,還是看電影,甚至各自忙乎的時候,都有人聊天打屁,各種逗比行徑層出不窮。
但陽臺上站了三個渣滓,卻悄無聲息。
“老夏?”
“小李子?”
“袁總?”
我挨個喊著三人的名字,結(jié)果居然是無人應(yīng)答。
心中暗道不好,我一個箭步躥過去,來到掀起窗簾,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分明來陽臺這邊的三人,居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寢室的陽臺,不過四五個平方,一面是洗漱的水池,一面是洗手間,抬眼看穿一切。
三個大活人,就這樣不見了。
挨個去打三人的電話,得到的提示卻是用戶不在服務(wù)區(qū)。
把窗戶全部拉開,任由四月的氣息肆意穿過陽臺進(jìn)來,但是卻絲毫掩飾不住房間內(nèi)的森森冷意。
無論是飄著緊貼天花板的壽衣,還是被放在桌子上的盒子和吊墜,都散發(fā)出冰寒氣息。
把門打開,原本應(yīng)該喧囂的走廊,空寂無聲。
忽如眨眼的功夫,我從人聲鼎沸的校園寢室,移步空寂的鬼樓。
從寢室出來,我沿著走廊前進(jìn)。
頭頂上的日光燈,漸次亮起,隨著我的腳步一閃一閃。
前后有著窗戶通風(fēng)采光的走廊,在我的腳步中,在一閃一閃的燈光中,光線逐漸黯淡,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漆黑陰冷。
最終,走廊的兩端,徹底被黑暗吞噬。
前不見頭,后不見尾,昏暗的燈閃爍,簡直和影視中鬼怪出沒的燈泡閃爍畫面一模一樣。
我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走到外面來。
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去那。
像無頭的蒼蠅似得,我就那樣一直往前走,偶爾回頭看看身后,想要發(fā)現(xiàn)什么。
可是我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學(xué)校的寢室走廊,應(yīng)該是狹長的走廊左右,到處是寢室的門。但這條走廊,在光線徹底被黑暗吞沒后,左右只剩下慘白的石灰墻,以及跳起來就能夠著的天花板。
懨懨陰暗。
也不知只走了多久,我突然停下了腳步。
似乎,我也應(yīng)該停下來了。
在左手邊,一扇黃色的木門,半敞。
這是我們學(xué)校所有的寢室統(tǒng)一的門的顏色。
半敞開的門,拉了下沒能拉動,我就順著那半敞的門縫側(cè)身鉆了進(jìn)去。
剛一踏進(jìn)門內(nèi),猛覺的身后被人推了一把,原本半敞開的門,砰然關(guān)閉,將我和外面的走廊隔絕開來。
房間內(nèi)的布局,倒是和尋常寢室沒什么區(qū)別。
這是一個四人間寢室。
寢室的天花板上,吊著的不是燈管,而是那種和走廊里一樣的白熾燈。橘黃色的燈光不甚明敞,雖然能看見房間里的一切,但始終如蒙著層輕紗,昏昏沉沉,看不大真切。
門口,擺著三雙拖鞋,都是看上去頗為可愛的卡通造型。
就連那四支床上,都撐著各式各樣的蚊帳。
有淡粉色的、有雪白色,甚至還有一個是紫色。
在從一些其他寢室內(nèi)的東西,可以輕而易舉地判斷出,這是一個女生的寢室。
我微微皺眉。
女生寢室不是沒進(jìn)去過,但進(jìn)去過兩次都是臨近放假,幫班上同學(xué)搬東西,空曠的寢室內(nèi)被褥都卷著,根本沒什么觀賞性可言。
像這種屬于日常起居的,我第一次見到。
依稀間,窗臺方向有嘩啦啦的水流聲傳出。
還有人在洗澡?
狐疑中,我朝著陽臺走去。
等我走到陽臺的時候,洗手間傳來的水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意義不明的輕微的哼唧聲,像是……島國藝術(shù)片里老師們的那種聲音。
又隔了片刻,里面?zhèn)鱽砦宋宋说穆曇簟?/p>
畢竟正值大好年歲,即便是之前遭遇過一系列亂七八糟的事情,此時也是不知身處何處,我還是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了某些沖動。
就在我準(zhǔn)備做點(diǎn)什么的時候,洗手間的門悄然打開。
一個穿著湛藍(lán)色浴袍的女生,披著一頭濕漉漉的長發(fā),從里面走了出來。
她似乎沒有看到我似得,徑直走回寢室,在一個書桌前坐下,翻出面半尺高的鏡子,擺放在墻壁上,開始擦頭發(fā)。
湛藍(lán)色的浴袍,微微敞開,在我站的角度,可以看到精巧的鎖骨,以及隱約的一抹溝壑。
膚色很好。
不免的,我有些好奇。
一個在寢室洗澡的女生,看到一個突然闖入寢室的男生,居然會裝作什么都沒看見?這也太詭異所思了。
與此同時,我也生出種深深的挫敗感。
寢室內(nèi)昏暗的燈光,并不能讓我看清那女生的長相,但從鎖骨、背影,以及浴袍下露出的那雙長腿,可以判斷出應(yīng)該不會太丑。
正當(dāng)我琢磨著該做點(diǎn)什么的時候,幽幽的聲音,從寢室內(nèi)傳出,“看夠了嗎?”
我微微一愣。
原本傾斜著腦袋,用毛巾擦拭頭發(fā)的女生,突然起身。
等她徹底正向面對我的時候,我突然感到一股子冷意從腳板底直沖腦門,渾身冰寒。
浴袍?
NO,NO,NO,她身上的,不是浴袍,而是壽衣。
天藍(lán)色的壽衣。
和我收到的那個該死的晦氣壽衣一模一樣。
我所有的幻想和猜測,都是瞬息被粉碎瓦解,只剩下徹骨的寒意,讓我僵直在陽臺門口,不如何是好。
“膽小鬼!”被頭發(fā)披蓋住臉,穿著壽衣的女生微微仰頭,露出半邊臉。
那是一張白色的臉,白的自然,白的嚇人,白的觸目驚心。
只有骨頭沒有肉,完全就是一個骷髏頭。
“是不是覺得我很漂亮?。?rdquo;半邊的骷髏齜牙咧嘴,雖然讓我能看出她是在笑,但那笑容絕對沒人會覺得賞心悅目。
我還沒來得及回話,那女生就哼了一聲。
原本披著的頭發(fā),驟然四下炸開,如同被颶風(fēng)吹的齊齊往后張揚(yáng),極具視覺沖擊感。
然后……
那個完全骷髏臉完全露出來的人頭,飛了過來,湊在離我不到三公分開外,平視。
透過漆黑烏糟的兩個空洞眼眶,飛揚(yáng)的頭發(fā),我能看到頭顱后面的寢室。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面前的骷髏頭牙床上下對撞,發(fā)出不知什么意義的噠噠噠噠聲,反正我聽不懂。
面對這個近在咫尺,似乎想表達(dá)什么的骷髏頭,我大氣不敢出。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
毫無意義的聲音,不斷響著,時快時慢,但我真的一點(diǎn)都聽不懂。
“噠噠噠噠噠噠——”
大概是見我一直不說話,長發(fā)飛揚(yáng)的骷髏頭又湊近了幾分,聲音變的更加急促。
一陣響聲后,面前的骷髏頭突然后撤,回到了那具藍(lán)色壽衣的身軀。
“面對我熱情洋溢的邀請,你居然一點(diǎn)回饋反映都沒,氣死我了!”飛揚(yáng)的黑發(fā)垂下,把那骷髏頭再度遮蓋,憤怒的聲音傳出,“我一定要榨干你的陽氣,吞噬你的血肉,才能熄滅我心中沖天的怨氣!”
那一頭的長發(fā),如同根根利刺,朝我直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