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要去接一個人……”出租車司機輕聲說,眼中流露出一絲莫名哀傷。
我心里微沉,如坐針氈,沒有再多問什么,只想快點到陽光公寓,然后趕緊下車。出租車靜靜向前行駛著,我目光靜靜看著前方,感覺這午夜的街道似乎太過安靜。從車窗外閃過的凄清霓虹燈光,也有些迷幻,顯得不真實。
就在這時,忽聽前方街口出現(xiàn)一片喧鬧聲,人影攢動,警車和救護車上的警報器發(fā)出焦急急促的警笛聲,在這午夜街頭聽起來異常清晰。
“前面發(fā)生什么事了?”我吃了一驚,下意識問。
第一時間,我感覺前面街口好像是出車禍了。
而聽到我的話,出租車司機忽然渾身一震,眼中驚詫萬分,一腳踩下剎車,怔怔地看著前方,身子開始發(fā)抖起來。
“喂,哥們,你沒事吧。”
“我沒事,”出租車司機頭也沒回,聲音有些飄渺地說,“我想起我要去接我女朋友了,你快下車吧。”
他的聲音里透著幾分難以言喻的哀傷。
“快下車吧……”他催促道。
我心里猛地一跳,只是愣了一下,連忙一把打開車門,走下車去。走下車后,我忍不住回頭向車里的出租車司機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變得極度蒼白,透過擋風玻璃,漸漸有些模糊了。
他只是怔怔地盯著前面街口,一動不動。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過因為剛才坐在車上我心里莫名不安,現(xiàn)在雖然半途下車,但好歹松了一口氣,我倒是一點不沮喪。
隨即,我抱著看熱鬧的好奇心態(tài),向前方街口走去。透過不停攢動的人影,我隱約看到里面好像有一輛什么車被撞得破碎,的確是出車禍了。鬼使神差的,我繼續(xù)走近去看,忽然心里一陣震動。
“嗯?”我看著人群包圍著的那輛被撞得破碎的出租車,莫名地感覺有幾分眼熟。
“??!”
我突然抱著腦袋,大聲驚叫起來。
前方那輛被撞碎的出租車,不正是剛才我乘坐的那一輛嗎?
剛才我……我……
一陣寒意瞬間籠罩我全身。
“先生,請問你是?”一個手上拿著小本本記錄現(xiàn)場的青年交警向我走過來,客氣地問道。
“我……我……”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你認識這個發(fā)生車禍的車主嗎?”青年交警微微皺眉,疑惑地看著我問。
“我認識。”我下意識地說。
“那實在很不幸,節(jié)哀順變。”青年交警同情地對我說了一句,微頓了頓,他接著說:“我們想向您詢問一些情況,你方便回答嗎?”
我還沒回答,忽聽一聲汽車的急剎車在旁邊響起,緊接著,車門砰的一聲打開,一個年輕女人神情驚惶地從車里沖出來,沖到前面。看到被救護人員從車里抬出來的那個年輕出租車司機的尸體,她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淚水從眼眶里洶涌而出,撲上前去,嚎啕大哭起來。
看到那個雖然渾身是血,但是臉長得很帥氣的出租車司機,我心里劇烈震蕩,再無疑惑。
他正是剛才開車載我的那個出租車司機!
我回過頭向來時的街道看去,發(fā)現(xiàn)街道空空蕩蕩,只有閃爍的霓虹燈光靜靜流轉著七彩之色,顯得那么不真實,在那個年輕女人悲痛的哭聲中,恍如隔世。
我心里掠過一陣難過。
我清楚記得,那個年輕的出租車司機是說要去接自己的女朋友,是不是因為太心急而在這個街口遭遇橫禍?
“糟了!”我忽然想起剛才自己下車之時,忘記付錢給那個出租車司機了。這就是說,我欠了一個鬼車費,那他以后會不會半夜時來敲我門,向我索要車費?
想到以后可能會經(jīng)常半夜鬼敲門,我心里一陣發(fā)怵。
“不行,我一定得想法付給他車費才行。”我心里暗想著。
現(xiàn)在那個年輕出租車司機已經(jīng)死了,我要付給他車費,只有燒一些冥幣給他了。想到這里,我便冒著被逮捕的危險,厚著臉皮上前,向那個正在記錄現(xiàn)場的青年交警仔細詢問關于車主的情況。
青年交警雖然有些懷疑我,但還是多少給我說了一些情況。道謝之后,我假裝成那個年輕出租車司機的朋友,上前對那個悲痛萬分的年輕女人說了幾句安慰的話。
我原本只是想說完安慰的話就離開的,沒想到那個年輕女人聽到我的聲音,忽然停止哭泣,抬頭看向了我,眼里透出幾分敵意和警覺。
我不由得微微一怔。
那個女人秀眉如黛,眸如盈盈秋水,瓊鼻櫻唇,臉龐宛如大理石雕刻,泛著青春精致的美麗光澤。
我不得不說,她真的很漂亮,無論氣質(zhì)容貌,遠勝網(wǎng)上那些所謂的女神。更獨特的是,她的目光有一種異于常人的深邃敏銳,此刻警覺地看著我,讓我感覺自己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牢牢抓住,心里一緊。
“你到底是誰?”她目光緊緊盯著我問。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繼續(xù)硬著頭皮撒謊,說自己是年輕出租車司機的一個朋友,是在網(wǎng)上認識的,不久前剛見過面,相談甚歡云云。
年輕女人靜靜看著我,靜靜地聽我把話說完。
在她深邃寧靜而又美麗無比的目光面前,我感覺自己簡直像是赤身裸體,完全被她看穿了一樣。
聽完我的話,這個女人靜了片刻,靜靜對我說:“云峰生前沒有幾個朋友,你既然是他朋友,我希望你能參加他的葬禮。”
“這……”我感覺自己好像有些玩大了,一時間有些傻眼,說不出話。
我原本是出于好心想要安慰她幾句,才假裝是那個出租車司機的朋友,沒想到被她當真了。事已至此,我不可能反悔說自己并不認識出租車司機了。
“怎么,你不方便嗎?”年輕女人靜靜抬起眼看著我。
“不不,”我回過神來,連忙擺手道,“我很方便的,我當然愿意來參加他的葬禮。”
這還由得我嗎?
年輕女人靜靜凝視著我,輕輕點了點頭。
“好了,嫂子,人死不能復生,你一定要節(jié)哀順變,我就先走了。”我隨即說。生怕她再盤問什么,說完連忙轉身,打算一走了之。
但是剛剛走了幾步,忽聽后方那個年輕女人的聲音響起道:“你等一下。”
我的腳步頓時一僵,不得不停下,轉過頭去,只見那個年輕女人向我走了過來,似乎想要單獨和我說幾句話。
“嫂子,你還有事嗎?”我有些心虛地問道。
年輕女人靜靜看著我,說:“你和云峰剛認識不久吧。”
我不知該說什么,只有點了點頭默認。
“那你一定不知道我們家住在哪里。”年輕女人接著說,“你留一個電話號給我,等舉行葬禮的時候,我通知你。”
她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平靜,但其中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一絲絲哀傷,讓人聽了心里難過。
我想到自己正好要將車費燒給那個出租車司機,要是順便去參加他的葬禮,明顯更有誠意。沒多猶豫,我把自己的號碼和名字告訴了年輕女人。
年輕女人用手機存下了號碼,頭也沒抬,輕聲說:“我叫蘇雨嫣……唐目,希望到時候無論如何你能抽時間來。”
我答應了一聲,再安慰她幾句后,離開了這個街口。
我沒敢再坐出租車,后面的路,我是走回去的。
來到陽光公寓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夜十二點半。站在公寓樓下,我下意識看了樓上出租房一眼,發(fā)現(xiàn)我和林河童租住的那間兩室一廳屋子燈還亮著,不由吃了一驚。
潔白的燈光,在這午夜時分,倒是透著幾分溫馨之意。
“難道河童還沒睡,還在等我?”我心里暗想。
為了住戶安全,過了晚上十二點,陽光公寓樓下的大門都會鎖上的。
我不得不來到樓下管理處,輕聲叫醒房東大媽起來開門。
“小伙子,你還真是回來夠晚啊。”看到我,房東大媽打著哈欠說了一句。
“對不住,打擾您休息了。”我抱歉地說了一句。
大門打開后,我連忙快步走上樓去,很快來到我們租住的312屋子前面。屋子的門沒有關,虛掩著。我輕手輕腳地緩緩推開門,看到客廳里的情形,不由呆住了。
客廳里,林河童好像是洗完澡沒多久,渾身散發(fā)著清爽的香味。她穿著白色休閑熱褲、白色T恤,趿拉著粉紅拖鞋,像是等得太困,蜷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發(fā)出細細平勻的呼吸聲,一只拖鞋掉在地上了都不知道。
看著她青春玲瓏的嬌軀顯露出的美好曲線,我心里微微一動,不過我此刻一點邪惡的想法都沒有,只是單純地覺得她漂亮可愛。
想到她是因為等著我回來才在客廳里睡著了,我心里生出幾分感動。我不想吵醒她,輕手輕腳地去拿了一條毛巾被,回到客廳,打算給她蓋上。
但我剛剛將毛巾被蓋在她身上,林河童便嚶嚀一聲,醒了過來,雙手握成拳頭,揉了揉眼睛。
“童童,你醒了。”我苦笑看著她道。
“唐目,你回來了。”林河童看見我,驚喜地說道。
我笑著點了點頭,聳了聳肩道:“真是對不住,讓你等了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