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在轟轟烈烈的抗洪救災(zāi)潮流下,除了有一個在外當兵的后生抗洪犧牲,我所在的村莊平常依舊。
98年,我5歲,沒有上學。那時候村子里沒有河,我們一群小娃娃只能去地里玩兒。捉蟲子,偷地瓜,不亦樂乎。
記得同樣是98年:
那天,我跟小伙伴們在地里發(fā)現(xiàn)了一座新墳,來了興致。
我一個不留神,隨同的小伙伴們已經(jīng)搶著拿走擺在墳頭上面的花圈,各式紙扎。還好墳頭還插著一支白花花的東西,上面的白紙條子隨風飄揚??粗猛?,我就拔下來,并且偷偷帶回了家。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早已暗了下來。我站在過道,偷偷瞅了瞅院子里,父母正坐在石凳前等我,想了想我把今天的收獲(白紙條棍)放在了夾道里,然后跟父母吃了飯,趁著他們不注意,趕緊把白紙條棍拿到了自己的房間。
正竊喜沒被父母發(fā)現(xiàn)的我沒有注意一個問題:我的室內(nèi)沒有風扇,外面天氣悶悶的,也沒有風,可是我手里的寶貝上面的紙條子卻還在飄搖,而且搖得越來越厲害。
那時候農(nóng)村沒有什么娛樂方式,天黑了就是睡覺。我自己在房間里看著白紙條棍,心里樂樂的,就覺得跟他們搶走的花呀,馬呀什么的相比,我搶到的最排氣。傻呵呵樂了半天我閉上眼睛準備睡覺,平日里我屬于倒頭就睡的那種。然而今天卻睡不著,因為那白紙條棍搖得太厲害了,呼啦啦的響著。
我睜開眼睛看過去,淡淡月光射進窗戶,月光下它搖晃著,不僅僅是紙條子,這時候整個棍子都在桌子上跳著,似乎有人握在手里搖著一樣。
看到這兒我突然就感覺有些不舒服了,莫說98年,就是現(xiàn)在在我們村隨便找一個上了歲數(shù)的老人,都能給你講上三天三夜的山野怪談。
雖然我當時還小,并不知道什么是鬼,但對于月光下自己搖晃不止的白紙條棍,我卻有種莫名的恐懼。想喊爸爸媽媽,但是又怕被他們罵。畢竟他們早就說過,不許把外面撿到的東西帶回家里,所以我才會偷偷的帶進來。
想了想決定忍過這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趕緊把這玩意兒扔出去。
然后我從被子里扣下兩塊兒棉花塞到耳朵里,不再管它!一不做二不休,我睡我的你晃你的!塞上以后還真就聽不到聲音,沒多久我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似乎做了個夢,但是又感覺很真實。
夢里有個長得白白靜靜的軍人穿著整齊的軍裝朝我敬禮,我沖他笑了笑心想兵哥哥我又不是大官你跟我敬禮搞么子。沒等我開口說話,突然兵哥哥就哭了,哭的稀里嘩啦,邊哭邊說自己想家了要回家。我就說兵哥哥你想家就回家唄,結(jié)果我剛一說完他臉色馬上就變得猙獰起來,沖我喊道都是你,是你讓我回不了家!
當時給我心里氣的呀,心想你回不去家關(guān)我卵事,跟我說個毛。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然后猙獰的臉上嘴角微微上揚,笑的很滲人。然后他慢慢的把臉貼到我的臉輕輕開口:“你拔了我的指路燈,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會一直跟著你的,嘿嘿··跟著你·”他的嘿嘿一笑,帶有一絲戲謔。
聽他說完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來外婆給我講過的招魂幡,又想到自己傍晚從墳上拔下來的白花花的東西,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拔了是人家的招魂幡,想明白以后我一臉恐懼的看著他。
不料他的臉突然就變了,之前雖然哭的稀里嘩啦,但還是白白凈凈的,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我眼前,和我的臉距離不到五厘米的臉,就像是泡過的饅頭,異常浮腫,整張臉就像是紙一樣白。兩只眼睛瞪的大大的向外突起,仿佛隨時爆裂,直勾勾的看著我。然后啪的一聲,他的眼珠子真的就碎了,臟兮兮的流滿了他的饅頭臉。
“啊··”我嚇得叫出聲來,猛地坐了起來,睜開眼睛看了看,我還在床上,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夢。突然感覺胯部濕濕的,伸手摸了一下,我知道我尿了,嚇尿了。
爸媽估計也是被我的一聲叫聲驚醒了,急急忙忙披上衣服走到我房間,進來以后爸爸打開燈,然后兩人走到我面前,媽媽關(guān)切的問我怎么了。
剛想說話還沒出口,爸爸卻突然開口:“你怎么在桌子上玩兒火,燒了房子怎么辦?”
我一聽順著爸爸的目光看去,卻發(fā)現(xiàn)桌子上原本跳動的招魂幡不見了,原地只剩下一堆灰燼。
“哇……”我再也受不了,哭了出來。媽媽趕緊抱住我然后說不哭不哭,然后還白了爸爸一眼,八成以為他兇我我才哭的。
“你別說話……”爸看到我的舉動一愣,然后輕聲說道,而后看著我溫和的說:浪浪告訴爸爸,究竟怎么了?
我叫周浪,父母是農(nóng)民。爸早些年走南闖北的經(jīng)歷的多了,看我異常,再看了看桌上的灰燼,心里有一絲不詳?shù)念A(yù)感。
我抽泣著,斷斷續(xù)續(xù)的把前前后后都告訴了爸媽。
“呀”我剛說完,媽媽就驚叫一聲。爸沖母親咳嗽一聲,皺了下眉頭,然后讓她抱著我去他們屋里睡,自己一個人提著手電,跨上我家的大梁自行車,出了門。
爸走后媽抱著我說寶貝別害怕,媽媽抱著你睡。當時我就開心了,自從有了妹妹以后,我就被發(fā)配到了現(xiàn)在的小房間,自己一個人睡,現(xiàn)在聽媽說能和她睡,恐懼早以被喜悅代替。
在媽媽懷里我很快就睡著了,媽媽看著左邊的妹妹,又看了看右邊熟睡的我,深深嘆了口氣。她在我房間驚叫那一聲,是因為我床邊有一攤黃水,他們剛進門就發(fā)現(xiàn)了,也沒多想。而當我說完經(jīng)過以后,媽就知道,八成有啥不干凈的東西來了,那水就是他留下的。但怕嚇著我,爸咳嗽一聲后他們二人就換了話題。
當時我家里還沒有裝電話,父親從家里出來以后去了十里外的外婆家,因為外婆懂這個。十村八店的鄉(xiāng)親們一般有什么這方面的事情都會找外婆,外婆也都會盡可能的幫助他們。
父親怕嚇著我,也怕那東西纏上我,所以連夜去請外婆。出門的時候父親看了下表,零點整。平日里十里八里路父親騎車15分鐘就到了,今天父親在夜色下悶頭騎了半天,身上都出汗了,還是沒有到外婆家。低頭一看表,已經(jīng)一點了,也就是父親整整蹬了一個小時的自行車!
楞了一下,父親摸出兜兒里的靈芝香煙,塞進嘴里一根,然后邊抽邊抬頭看了看月亮,頭頂月光很亮,用現(xiàn)在文藝的話來講就是月光皎潔。
我們這片的人把這種天氣成為月亮地兒,意思是說月光比較亮的時候,走路都不用拿手電的??山裉煸铝聊敲戳?,但眼前和四周卻是一片朦朧,就像下了大霧一般。
“躲你娘個逑,給老子滾出來!”
“你他媽出來!看老子不剁了你個孽障!”
抽煙一根煙,父親突然臉色一變,瞪著眼睛瘋了般得沖著四周吼道,邊吼著變使勁用腳跺地。說來也奇怪,父親歇斯底里的吼了一陣子后,周圍的大霧突然就散了,周圍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就他媽知道耽誤事!”父親看了看周圍,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村口小樹林的位置,嘆了口氣,繼續(xù)蹬起了自行車。
小樹林夜里不太平,是全村人都知道的。索性也沒有發(fā)生過什么大事,最多就是今天這種鬼打墻,村人也沒就找人做法。
騎了十幾分鐘,父親來到了外婆的村子,松了口氣。
剛一下車,后面被人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