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宇之間隱忍著殺氣,終究不得發(fā)作,我心知肚明,若是狠辣決絕一路殺伐決斷下去,只怕傳入爹爹耳中,我這個嫡女之位很是難當(dāng)了,若是讓爹爹察覺我以調(diào)教妹妹為借口欺壓庶女,豈不是想保我也難,故此,如此沉悶不發(fā),不主動出擊才是極好的,若對方有所動,我便一能有所察覺,二則可以見招拆招,漸漸削減她的氣焰。
“聽聞妹妹今日對墨寶有所研究,只可惜不知這伺候筆墨功底如何?”淺笑不語,示意繪景將事先準(zhǔn)備的筆墨紙硯陳列在桌上,眼瞧著沈冰臉色有些陰暗不免暗自竊喜,她沈冰也有今日,這才徐徐開口說道,“妹妹可別怪姐姐心狠,姐姐這可是為你好,今日我瞧聽雨閣內(nèi)幾個大夫還有幾位英俊不凡公子對妹妹很是傾心,若是那日有公子提親,想必對妹妹則是極好的,只若是嫁為人妻,竟不知筆墨為何物?豈不是教人笑掉大牙?笑掉自己的大牙倒是沒有什么,可若是折損了沈府家門風(fēng)范,且不是禍害千年了?憑白讓爹爹受了欺辱之事,這,我可第一個不準(zhǔn)許的。”
沈冰還算鎮(zhèn)定的淡淡一笑,強(qiáng)壓怒火冷聲說道,“姐姐說的極是。”面露難色之際,還不忘前進(jìn)幾步,面對那一桌子文房四寶,竟是盯了許久,而后清冽一笑,“姐姐想如何教誨妹妹呢?妹妹必當(dāng)聽從姐姐吩咐。”福了福身子,眉宇之間閃著不屈不撓不甘示弱的意思。
我有意起身,繪景服侍我久了很是明白我心意前去扶了我一把,我這才徐徐走到桌前,桌上那輪燭光將沈冰的臉頰映襯得即使好看,說句實心話,我這個妹妹當(dāng)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只可惜只是一個庶出,而且娘親只是個小妾,是當(dāng)年殺害我娘親的仇人,不論她對我多么謙卑有禮,都不足以撫平我內(nèi)心傷痛。
“姐姐今日在聽雨閣上與諸位官人談詩論畫說的久了,現(xiàn)下倒還真是有些乏了,本打算明日傳喚妹妹來,我只怕姨娘期盼妹妹早日登上大雅之堂,故此,我便勞煩我的貼身丫鬟繪景代勞,讓妹妹研磨服侍繪景筆墨,如何?”面容含笑,循循善誘地說著,還不忘將我那欠我娘親一命的姨娘搬了出來,先前拿爹爹壓制著沈冰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如今,雙管齊下還真不怕她不準(zhǔn)。
本以為她會連口拒絕,不料身邊的丫鬟率先開了口,我瞧她容貌俊俏,但是面生的很,“啟稟大小姐,二小姐今日累了。不如映雪代勞可好?”朱唇小嘴一開,倒是個凌厲的貨色。
我本打算出言教訓(xùn)一二,且料沈冰一聲淺笑,緩緩踱步走了過來,示意繪景坐下,“好呀,我便要看看姐姐如何調(diào)教妹妹呢?若將來有朝一日覓得如意郎君,必得好好感激姐姐今日這……調(diào)教之恩。”明明是咬牙切齒卻說出來令人賞心悅耳,這種低眉順眼功力可見近日來沈冰修習(xí)了幾分火候。
見她敗了下風(fēng),繪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肯坐下,知道我稍有示意,她才顫抖著坐了下來,雙目顯得有些木訥,可見是收到驚挫不少。
我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她肩膀,緩緩說對沈冰道,“文房四寶,便是筆墨紙硯四樣?xùn)|西總稱,古人雖說女子無德便是德,可是作為一名大家閨秀,不論是否庶出,都應(yīng)該明知一點,那邊是服侍未來夫君,伺候筆墨。今日,我見妹妹在聽雨閣真的是出口成章,不輸家門風(fēng)范,想必是平日里,讀了不少書本吧?既然如此,那請妹妹明日用了早膳之后,將前些日子姐姐吩咐妹妹謄抄的《女則》《女訓(xùn)》呈給姐姐,讓我姐姐點評一二。不知可好?”
不料語音剛落,沈冰啞言失笑,愣了許久,尷尬的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低聲說道,“好、好呀,還以為姐姐不著急,我還沒曾抄錄完畢。”
我淺笑不語,暗罵好傻的丫頭,居然被我抓住了把柄都不知道。撫了撫袖子,示意伺候繪景磨墨。她低吟不語,只是默默的手下操作著,我見她手法嫻熟,絲毫不像大家閨秀的樣子,倒像是幾經(jīng)磨練過,心中徒然生了一個疑問,姨娘究竟做了什么?自己的親生女兒不細(xì)心疼愛,到是叫她做些粗活?這些下人做的活計居然如此純熟?
百無聊賴之間我又回到貴妃床上倚著,不知為何總覺得渾身有些疲倦不適,耳畔不停傳來‘沙沙’聲,像警鐘一樣時刻提點著我,告之我沈冰這妮子還在呢,久而久之,我便習(xí)慣了這種困乏。
“不行,墨跡太濃,繼續(xù)磨。”
“好!”
“哎呀,不行不行,這次又弄得淡了。”
“恩。”
“嘖嘖,當(dāng)真不知姨娘如何調(diào)教你的,墨跡還是不行,要磨得均勻始終,寫出來的字跡必然字字娟秀,再去磨會。”連連打著哈欠,兩個時辰之內(nèi),將沈冰打回了三四十回不止。
正準(zhǔn)備躺在貴妃床上,稍稍迷瞪一覺,站在身邊默默不發(fā)的沈冰發(fā)了口,“可是妹妹覺得這墨汁可以了。不如,讓下人試試如何?”
“我說不行,便是不行。”如同囈語般說著,半瞇著眼睛瞥見她陰冷的眸子才稍稍松了口,“也罷,既然妹妹執(zhí)意如此,那便讓繪景試上一試。”
閨閣小樓里,四雙眼睛緊緊盯著繪景那緊握毛筆顫抖的手,沾了墨汁的毛筆顯得異常濕潤,行云流水般在潔白如雪的宣紙上沾染上了痕跡,一條不輕不淡、濃密相宜的墨痕在紙上清晰可見。
沈冰頗有得意的看著自己的戰(zhàn)果,好不厭煩的將墨塊丟進(jìn)硯臺,輕哼一聲,“看吧,我就說墨汁不可能像姐姐說的那樣稀松平常。只是不知是姐姐見識淺陋?還是……有意刁難呢?若是后者,我必然回稟明爹爹,讓爹爹主持個公道。”
見她隱忍不發(fā)良久,終究脾氣爆發(fā),我淡然一笑,“妹妹當(dāng)真是愛開玩笑啊。噗!”嗓子一股熱辣的感覺一擁而上,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濺得那張墨跡未干的一筆墨痕紙張滿是紅潤,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還以為是張寒梅圖。
“你!”身體突如其來的不適讓我感到窒息,知覺胸口有塊大石壓著,怒指著沈冰罵道,“賤人!你何時下的毒手?我竟不知!”
沈冰見我口吐鮮血也是嚇了一跳,額頭冷汗暴漲,急忙扶住我即將跌倒的身軀,將我輕輕放在地上,“姐姐!你怎么了?可有何不適?”見我臉色煞白,急忙詢問繪景,“姐姐可錯服什么食物?”
繪景咿咿呀呀得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倉促之下在白紙上寫下‘銀耳桂花湯羹’。在我即將昏迷之際,瞥見沈冰那一副快凝出冰的眸子,輕聲低吟道,“賤人,有人算計了我,假借我的手來除掉你,若是你死了,我在你尸體邊上,且非危險?”
我瞧她神色惶恐,不想是算計了我的樣子,心稍稍一松,但又覺察出不對,在這個沈府別院之中,又有誰會暗藏殺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