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沈府時已過了寅時,夜色下的沈府屹立在大街深處顯得雄偉不凡,這個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我第一次感受到它的溫暖,只可惜如今我要拼盡全力保護她,保護她最后的尊嚴,我要阻止破壞沈家的一切賤人,不將她們逐出沈家善不罷休。
只聽大門‘吱呀’一聲,賽神仙杵著拐杖含笑盈盈走了過來,“丫頭,快進來,門丁守衛(wèi)都別我放倒了,沒人來犯!”
我微微頷首示意,賽神仙連忙跑來將衣衫不整的繪景攙扶著回到閨房,輕輕放在烏木雕花繡床上。她早已備好熱水,擰干了毛巾輕輕擦拭掉唇邊那殘余的血液。我連忙抽出幾根銀針下去,血液凝結(jié)在了哪里,我替她掩好被子,坐在床邊倒是默默了良久,久到繪景昏昏沉沉的睡去。
“小姐,要不我在這里看著,你先去睡會?”賽神仙輕聲在我耳邊低吟。
我擺了擺手,試探性問,“不必了,今日之事你早已預料到?”
“不錯。”眉宇淺笑間,雙眸一凝。
‘呲’床頭間剪燈芯的剪刀直直的抵在她的喉嚨,低聲冷喝,“今日之事,你若敢說出去半字,我定不輕饒你,或者說,你休得活著離開沈家。”眉宇間從未有過的殺氣,連我也嚇了一跳。
“小姐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既然選擇了跟在小姐身邊做事,必會緘默不言。”她還算沉穩(wěn),至少沒有叫出聲來,面目容貌從容如常讓我對她有了些許敬意。
“好,你既然想在我身邊做事,我自會好好待你。對于今日之事你可有何打算?”自顧自倒了杯茶,緩緩地飲著。
“小姐可是問我下一步如何走?”見我喝茶無心理她,又自顧自說道,“家中之事為小姐命節(jié),不可化解不可緩解,只得接受。但是冥婚之事,對方可曾答應與你說過什么?”
輕輕合了茶杯,徐徐說道,“并沒有,當時我救繪景心切,情急之下求了他,他說若我答應他一個條件,便會出手相救,這個條件是讓我?guī)退覀€男尸,而且是剛死的那種。”閉了眸子,緩緩的嘆了口氣。
賽神仙眸子徒然瞪大,暗叫,“不好,他這廝是要借尸還魂,小姐答應他了?這可是逆天而為之舉啊。”
“許是……他有難言之隱吧?,F(xiàn)在該怎么辦?賽神仙,進來江城可有即將壽盡的男子?”
“并沒有。小姐心太軟了,很是容易被惡人算計啊。”輕嘆一口氣,“罷了,我今日破例,為小姐再卜一卦!”
三枚銅錢隔空打了個轉(zhuǎn),在空中閃爍著隱隱紫光,銅錢同時落到桌上,旋轉(zhuǎn)、移動、錯位幾乎一氣呵成,停止在桌上,賽神仙右手輕點指節(jié),蹙了眉頭,“他可是給你什么信物?”
我凝了眸子,手托著下巴尋思了半天,如同囈語般說道,“臨走時,他贈與我一塊玉佩,告知我關(guān)鍵時刻可保我一命。”腰肢不經(jīng)意的扭動一下,一個硬物敲擊在桌角,發(fā)出了一聲悶。
賽神仙將其拿在手中,細細觀察著這塊寶玉,這是一塊上等古玉,全身通透發(fā)綠不說,單單是那上面的雕紋,游龍戲鳳、倪彩鳳霞到實際好意頭,龍眼鳳珠極為傳神若沒個幾十年的功底還沒有這手法,最為絕妙的是龍鱗鳳毛,并無雕刻卻勝似雕刻,整塊玉紋渾然天成,配以圖案玉紋浮現(xiàn)出龍鱗鳳毛的紋理,細看上去借著光亮龍鳳仿若在空中云游,好不逍遙。
“妙哉,想不到陳家少爺竟將這塊傳家之寶贈與你,相比你已是他看中的人了,此玉石名為靈犀石,據(jù)說為雕琢師靜心培育所出,天生靈力勝過在世所有玉石,故此,小姐的如意郎君魂魄早已附在上面。”品玉之際,不忘關(guān)注我的神色,見我有些怒意,才緩而柔說了下去。
我無奈的靠在桌角,攜了一本詩經(jīng)來看,翻了兩頁卻憤恨的丟在一邊,自語,“我與他何來良人之說?”語罷,后面?zhèn)鱽硇┰S涼意,那刺骨的涼意讓我猛然想起賽神仙的話,咋舌道,“我與他不似良人卻到似良人。”努力扯了下嘴角,微微一笑,身后的涼意才漸漸消失。
見我額頭冷汗直冒,賽神仙溫和一笑,面露慈祥之色,“小姐,事已至此,不妨放寬心吧。”
“只得如此了。對了,聽繪景講前輩看相、診脈無一不精,不知繪景這舌頭可有的醫(yī)治?”
賽神仙面露難色,緩緩的搖了搖頭,“恐怕不行,這小妮子以為小姐有難,打算以此了結(jié)殘生,不料卻遭受如此災難,下了狠意,打算咬舌自盡。要不是見小姐無事,一口氣撐到了現(xiàn)在,被小姐施了幾針應急,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了。”
聞言,我失聲痛哭,內(nèi)心中的恨意又深了一層。娘親因她們而死;我因她們斷送一生幸福;現(xiàn)下就連繪景也收了牽連,斷了舌頭。這一筆筆賬歷歷在目,我沈暮雪發(fā)誓,來日必定教那倆賤人百倍償還,以捍衛(wèi)我沈府的尊嚴。
月已上眉梢,賽神仙不知何時走的,獨留我一人坐在床邊,明日會發(fā)生什么,我并不知道,但我明白,接下來的路很是難走,繪景沒了舌頭,素日里又與我百般交好,以后的日子可該怎么辦?姨娘對我坦言當年罪狀,日后見我大難不死,少不了與我爭斗一翻,明搶易擋暗箭難防,前方之路漫漫,我又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