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戀人來說,最煎熬的莫過于生離!
但比生離更為悲痛的,是死別!
小張的話告一段落,隨后陷入到了沉默當中,我們何嘗不是一樣呢,壓抑和悲痛的氛圍侵襲著我們,誰都不知道該怎么去開口。
因為我們很清楚,此時此刻,所有的言語都是蒼白的,此情此景,所有的勸解都是無力的!
從小張的話中,我能感受到許畫扇之于他意味著什么,那不僅僅是一個關(guān)心他、不嫌棄他的女朋友,更是一種重塑的信仰。
讓他明白,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
還是有人,在關(guān)心他的!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兒,就是這重塑的信仰,在轟隆之間崩塌了,那對于他來說,世界在那一刻,無異于毀滅。
說實話,聆聽著這樣的故事,感受著這種悲痛,我甚至不想再去追問許畫扇的生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既然逝者已逝,又何必非要去叨擾她的安寧呢?
但我是警察,查案是我的責(zé)任,弄清楚一切的案情和起因是我的使命,于是我只能繼續(xù)問下去:“她是怎么死的?”
“跳河,自殺!”
小張說完,轉(zhuǎn)過頭深深的看了一眼代表著許畫扇的充氣娃娃:“溺水而亡,所以我要給她穿上這身潔白的婚紗!”
原本,我以為給許畫扇披上婚紗,只是因為他們的訂婚儀式,現(xiàn)在看起來還有一層意思,潔白的婚紗也代表著許畫扇的壽衣。
畢竟,她是溺水而亡的!
“為什么要自殺,跟那幾名受害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大致的起因,之前我已經(jīng)做過了推測,我想知道事實到底是不是那樣。
“蘇隊,你知道人最悲哀的事情是什么嗎?”小張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而是反問了我一句,隨后喝干了那杯酒。
“每個人的人生境遇都不同,因此對于每個人來說,悲哀的事情也都不同!”這是我的理解,也是我的心里話!
“或許吧……”
小張沒有反駁我的話,同時也沒有表示認同,他沉默了好半天才抬起頭說道:“對于扇子,最不幸的事情,就是有個豬狗不如的父親!”
“他父親做了什么?”
許畫扇的母親被刑拘之后,徐濤他們連夜做了審訊,只是從她嘴里得知的東西卻很有限,比如許畫扇的父親做過什么喪盡天良的事情,她都不肯說。
如今,小張也說起了這一點,不免讓我充滿了期待,我很想弄清楚,父親對于自己的女兒,能夠犯下什么獸行。
“大學(xué)畢業(yè)以后,我留在了這里,并且通過司法考試進入了警隊,這對于我和扇子來說,是美好生活的第一步!”
每每說道許畫扇,小張的臉上都帶著美好的回憶,不過他自己也清楚,過去終究是過去了,再也沒有辦法回去了,就像他接下來的話一樣。
“如果我早知道會是今天的結(jié)果,當初我就會帶著扇子離開這里,遠離這座城市,遠離她那豬狗不如的父親,永遠都不再回來!”
小張說到此,望著‘許畫扇’的眼睛里,充滿了愧疚和傷痛,我沒有去打擾他,而是就那么靜靜的等著他的答案。
“進入了警隊,我逐漸穩(wěn)定了下來,扇子也找到了合適的工作,于是我就想著跟扇子的父親提婚,太多的彩禮我沒有,不過我有一顆愛她的心!”
“我可以對天發(fā)誓,我的這顆心是赤誠的,是充滿了真情的,但是在扇子的父親看來,卻遠遠不及那一沓沓骯臟的銅臭!”
“他跟我說,想要娶扇子可以,必須要在萬福超市的附近買一套房子,那對于剛剛參加工作,且家境貧窮的我來說,無異于登天摘星!”
“許畫扇,是什么態(tài)度?”
我能體諒小張的苦衷,而這也正是我一直不去相親,或者女朋友的原因,現(xiàn)在的人都太過現(xiàn)實,‘賣閨女’的事情屢見不鮮。
我知道自己吃幾兩干飯,與其不自量力的去觸碰那些霉頭,倒不如孑然一身過的自在,緣分到了自然會遇到合適的人。
“她是一個好女孩兒,當然不會同意他父親的無理要求,于是就收拾東西連夜跑了出來,說要跟我去別的城市生活。”
“那你們,為什么沒去?”
一直沉默的凌歌,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我想問出這句話,并不僅僅是她有疑惑,更多的還是一種責(zé)備,既然打算走了,為什么沒有走呢?
如果走了,也就不會有這場悲劇的發(fā)生了!
“你們應(yīng)該聽說過,什么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吧?”
小張以苦笑和無奈回應(yīng)了凌歌:“就在我們打算要離開的時候,小張的母親因為著急昏迷了過去,檢查之后才發(fā)現(xiàn)她的腦袋里長了一顆腫瘤。而且,是惡性的!”
“癌癥?”我驚了一下。
“對,癌癥!”
小張點點頭:“對于扇子來說,她可以不去管父親的死活,因為她父親從小到大對于她的關(guān)愛極為有限??墒撬荒懿蝗ス茏约旱哪赣H,那不僅是一份懷胎十月的恩情,更是把她從小拉扯大的辛苦,所以我們只能暫時留下來!”
“通過跟大夫的交流,我們得知腫瘤還處于初期,如果能及時做開顱手術(shù),并且輔以合理有效的治療方法,扇子的母親還有康復(fù)的希望!”
“但是,那需要數(shù)十萬的醫(yī)療費用!”
“我去過許畫扇的家,她家的條件很一般,而那個時候你們都剛剛參加工作不久,幾十萬對你們來說,想必是拿不出的,那你們最終做了什么決定?”
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偏偏還有人在這個時候患上了癌癥,我很想知道當時小張和許畫扇做出了怎么樣的一種抉擇。
是逃避,還是面對?
“借錢,看??!”
四個字,說出來容易,但做出來就困難的多了,這讓我不由的豎了豎大拇指,一個男人,就應(yīng)該有這份兒擔(dān)當!
“上大學(xué)的時候,我和扇子就一直在做兼職,加上工作了一段時間,所以存下了一些錢,但那些積蓄之于高昂的醫(yī)療費用,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可我們都明白,母親在我們的人生之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于是將那些積蓄交給她父親的同時,紛紛選擇再去兼職!”
“這就是你有段時間,看起來異常頹靡的原因?”
我經(jīng)常跟小張一起辦案,所以我能輕易看出他的風(fēng)貌變化,有那么一段時間,他不僅精神狀態(tài)不對勁兒,人也瘦的可怕。
“只要能讓扇子的母親康復(fù),我做什么都沒怨言,但是我們在累死累活的賺取醫(yī)藥費的時候,卻怎么都想不到,她那禽獸不如的父親,會做出那般喪盡天良的事情!”
“他將我們?yōu)閿?shù)不多的積蓄都給揮霍了,一部分買了彩票,一部分用于了賭博,就連扇子的母親被醫(yī)院趕出來,他都無動于衷!”
“這就是她母親殺死她父親的原因?”小張既然對許畫扇家如此了解,又是犯下了這樣的一起案子,我不相信他不知道許畫扇母親殺人的事情。
“不!”
小張搖搖頭,樣子顯得更加凄苦了:“那并不是直接的原因,因為那么多年,扇子和她的母親,就是在她父親的拳打腳踢之中走過來的,他們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逆來順受!”
“錢被揮霍完了,所以醫(yī)院住不成了,病更是看不成了,當我們和扇子父親爆發(fā)激烈的爭吵時,他只說了一句話!”
“什么?”我和凌歌同時問道。
“他說想娶扇子,就看好扇子母親的病,而且要給他買大房子,如果做不到這些,就讓我們分開,并警告我永遠都別再去找扇子!”
“扇子自然是不會同意的,苦苦哀求著她的父親,但她父親早已經(jīng)鬼迷心竅了,給了扇子兩個選擇。第一,只要我能完成他提出的條件,那么我們就能結(jié)婚。第二,聽從他的安排,通過他那些賭博的朋友,給扇子尋找更有錢的人家!”
“最終,你們妥協(xié)了?”我不愿意這樣說,可這很有可能就是現(xiàn)實!
“不妥協(xié)能怎么辦,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小張笑了一聲,只是那笑容里面充滿了無邊的苦澀:“扇子并不同意,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的母親因為沒錢治療去世,所以我提出了分手!”
“你不該這樣做?”這是我的心里話,兩個人如果還在一起,相互依偎著,相互鼓勵著,會更容易度過難關(guān)。
“但我只能這樣做!”
小張長嘆一聲,繼續(xù)說道:“分手之后,我切斷了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為了避免扇子在下班的路上堵住我,我甚至住了一個月的解剖室!”
“我雖然逃避著她,但會通過各種渠道去了她的消息,從而得知了她找到了一個男朋友,從而得知了她母親已經(jīng)成功做了手術(shù)!”
“但是,我沒有想到,我善意的離開,會成為她走向死亡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