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雨,不僅能潤物于無聲,更能如鼓槌一般敲打人心!
都說愁思容易在雨夜泛起,可如果此時有人問我,我一定會告訴他,深夜的雨撩撥的不是愁思,而是——恐懼!
尤其是,無法抑制的恐懼……
雨水啪嗒啪嗒的落著,砸在我身上,沁涼的可不光是皮膚,還有我的內(nèi)心,特別是隔著雨簾,眼前呈現(xiàn)著如此一幕的時候。
那個人看著歲數(shù)應(yīng)該不小了,身材看上去也不甚高大,或許是因?yàn)橥饶_有殘疾的原因,走向門口的時候,深一腳、淺一腳的。
由于隔著一段距離,所以我看不清楚他的長相,不過我能清晰的看到,在他的身體后面,拖著一樣十分沉重的東西。
看樣子,是一個人!
而且,還是死人!
入職三年以來,我參與的案件不少,所以我很清楚死人跟活人的區(qū)別,尤其是重量上面,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我想應(yīng)該正是這個原因,瘸子的肩膀上才會拴著一根繩子!
啪!
靠近了門口,瘸子打開了門燈,當(dāng)有些昏黃的燈光灑落下來后,我看清楚了他的樣子,頓時又把我驚了一下。
他是禿頂,但腦袋的四周卻有著頭發(fā),而且看起來還很長,沾染著雨水從肩膀上垂落下來,讓我又想到了那個‘女人’。
這個念頭浮現(xiàn)的時候,讓我很容易將他和那個‘女人’聯(lián)系到了一起,我甚至隱隱覺得,他們之間似乎真有某種聯(lián)系一樣。
嘎吱!
開門的聲音驚醒了我,而這個時候他也抬起了頭,即便是在側(cè)面,我也看清楚了那張臉,皺皺巴巴的不說,眼睛似乎還有一只是瞎的。
大門被他推開了以后,他轉(zhuǎn)過了身子,抬手摘下了肩膀上的繩子,隨后彎下腰,吃力的將地上的死人給搬了起來。
一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看清楚,那是一具女尸!
瘸子不能完全的將女尸扛起來,所以只能半拖著進(jìn)入大廳,甚至連門都沒有去關(guān),一強(qiáng)、一弱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了里面。
留在地上的,只有一道刺目的拖痕……
我知道,這時候我不能繼續(xù)等下去了,我必須跟著那個瘸子進(jìn)去,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是不是干著竊取人皮的勾當(dāng)?
大廳的門燈亮著,里面的燈也是一樣,所以我順著拖痕,很容易跟蹤到那個瘸子,一路尾隨著進(jìn)入了大廳后面的房間。
入殮室?
對于入殮室我了解的并不多,不僅是我,相信很多人對此也都知之甚少,畢竟在火葬之前,美化妝容都是由入殮師完成的。
所有家屬,幾乎都是隔絕在外的!
當(dāng)然,有特殊性要求的除外,比如那些非要送親人最后一程的人!
這間入殮室很大,顯得也很空曠,門口有著一個大的塑料垃圾桶,可以讓我用來藏身,雖然味道有些難聞,不過至少解決了我會暴露的問題。
瘸子顯然沒有想到,我一直跟在他的背后,而且正緊密的注視著他,所以將那女尸放到入殮臺上的時候,毫無顧忌的脫起了女尸的衣服?
“奸尸?”
這是我下意識的反應(yīng),但是瘸子接下來的動作讓我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yàn)樗撊サ闹皇桥囊路?,而自己的并沒有去脫。
“他到底要干什么,難道……”
女尸的衣服被脫了去,可瘸子卻沒有任何要猥褻的動作,這讓我有些疑惑,不過短暫的疑惑之后,我放佛明白了什么?
那就是——剝皮……
胡瞎子的話,還回蕩在我的耳邊,而這也是我要來火葬場的原因之一!
瘸子半夜把一具女尸給弄到入殮室來,顯然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的,加上他又脫去了女尸的衣服,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他要,竊取人皮!
距離有些遠(yuǎn),加上女尸平躺在入殮臺上,因此我看不清楚她的樣子,不過我相信一點(diǎn),那就是這具女尸的死亡時間還不是特別的長。
為什么會這樣說,完全是憑借我的刑偵經(jīng)驗(yàn)!
眾所周知,人在死亡了以后,都是會有尸僵出現(xiàn)的,初夏的時節(jié)可能出現(xiàn)的晚一些,但也不會延緩太長的時間。
一般情況下,人在死后三十分鐘到兩個小時內(nèi)就會硬化,九個小時到十二個小時完全僵硬,三十個小時后軟化,七十個小時后恢復(fù)原樣。
但如果在土中或水中,或在低溫干燥情況下則會延緩,高溫多濕條件下會加快!
我不知道那具女尸的具體死亡時間,但我可以肯定在九個小時之內(nèi),因?yàn)樵谶@個時間段,尸體僵化還沒有徹底完成。
沒有完全僵化,但也僵化了一部分,是竊取人皮的最佳時間!
若是一旦超過了九個小時,那再要竊取人皮,就麻煩了!
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在我回憶著相關(guān)知識的時候,瘸子已經(jīng)是洗完手帶上了手套,這讓我的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我想看看他是怎么竊取人皮的。
王東案最初是我接手的,當(dāng)時我看到的人皮,是毫無瑕疵的,除卻五官少許的血跡之外,那東西就像是一件藝術(shù)品。
我想看看,眼前的瘸子,是不是也能做到這一點(diǎn)?
或者說,他要用什么樣的手段,在不切開人皮的情況下,將里面的骨肉分離、隨后給一點(diǎn)點(diǎn)的掏空,直到挖取一空!
如果他能做到這一點(diǎn),那么我就能確定,瘸子跟那個‘女人’是有著關(guān)系的!
因?yàn)樵诔鲎廛嚿系臅r候,我就曾經(jīng)試圖將火葬場跟那個‘女人’聯(lián)系到一起,畢竟是‘她’的出現(xiàn),那張紙錢的出現(xiàn),讓我順藤摸瓜想到了火葬場。
但似乎,我想錯了……
眼前的瘸子,似乎跟那個‘女人’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至少他們弄出人皮的方式,是不一樣的!
因?yàn)?,?dāng)我再抬起頭的時候,瘸子已經(jīng)是抓起了一把手術(shù)刀,刀鋒在燈光下閃爍出寒芒之后,隨后落在了那女尸的頭上。
刺啦……
我不知道是我的臆想,還是真實(shí)存在的,總之當(dāng)瘸子的手向下劃去時,我的耳邊傳來了那種略帶摩擦的刺耳聲。
手術(shù)刀落在的位置,是女尸的鎖骨處,伴隨著瘸子發(fā)出呼哧的喘息聲,那口子一直到了女尸的腰間,慘白的傷口在燈光下無比刺目。
劃開了一道傷口之后,那瘸子很流利的將女尸給翻轉(zhuǎn)了過來,隨后在女尸的后背上,再一次劃出了一道傷口。
兩道傷口分列前后,隨后他在女尸的脖頸和腰間轉(zhuǎn)了一個圈,而后放下手術(shù)刀,從旁邊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個瓷罐。
那罐子里裝的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看到他拿起了一把刷子,隨后小心翼翼的在女尸身上涂抹了起來,樣子很是謹(jǐn)慎。
涂抹完了那些東西之后,瘸子抬起頭深深的突出了一口氣,隨后再次拿起手術(shù)刀,開始緩緩的剝離起了人皮。
在這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涂抹的是什么,不過現(xiàn)在我或許清楚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某種帶有粘性的膠。
而且,這種膠還不尋常!
因?yàn)樯l(fā)出來的那股氣味兒我很熟悉,是尸油的味道!
換句話說,這種膠,是用尸油摻雜別的東西熬制出來的!
我下這種定論,也不完全是因?yàn)槭偷奈兜溃俏矣浀眯祛T趲蜔o人認(rèn)領(lǐng)的尸體修補(bǔ)妝容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
“這人啊,生前跟死亡是一樣的,身上的皮膚可以出現(xiàn)殘缺,但是臉不可以,所以遇到一些殘缺的尸體,我們要盡量保證死者的臉部是完整的,有時候就需要從身體其他的部位提取皮膚,這對于僵化以后的尸體來說,難度是很大的!”
“但是,也并不是不可能,尸油添加一些東西就能熬制出一種膠水,涂抹在死者身體其他部位,很容易將皮膚提取下來!”
我記得當(dāng)初他說完這句話之后,我還反問過他一句:“徐哥,如果是這樣的話,即便皮膚提取了下來,但拼湊到別處也會顯得特別突兀吧?”
“不會!”
徐睿那時候回答的很干脆:“因?yàn)閬G失了皮膚的部位,很容易出現(xiàn)干化的跡象,而這種膠則是靠尸油和其他東西熬制出來的,只要將提取的皮膚貼上去之后,那么尸油就會干化的傷口所吸收,如果不仔細(xì)去看,是毫無分別的!”
正是我記得徐睿這句話,所以我能斷定瘸子熬制的也是這種膠,至于目的很簡單,那就是將完整的人皮給提取下來。
果然,當(dāng)我回神再看過去的時候,一半的人皮已經(jīng)被瘸子完整的剝落了下來,在熾白的燈光下,看的我毛骨悚然。
不長的時間,兩片人皮已經(jīng)被瘸子完全的提取下來了,他換了一副手套之后,將身后的一排柜子給輕輕打開了。
嘶……
當(dāng)柜子被打開的瞬間,當(dāng)我的目光落在柜子里面的時候,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一股徹寒讓我頓時僵在了原地。
那些柜子的空間,都有洗衣機(jī)大小,乍然看過去就像是衣帽間的格子一樣,而且每一個柜子里都有橫擺的支架。
當(dāng)然,驚到我的并不是那些支架,而是架子上面的東西,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上面懸掛著的,都是人皮。
足足,有十幾張之多!
那些人皮顯然都是經(jīng)過了加工處理的,看上去都被拾掇的很整齊,但詭異的是,一塊塊人皮的形狀,卻是不一樣的。
有方的、有圓的、有長條的,還有一條一條的……
看著,就像是用來做成衣的輔料一樣!
成衣、輔料……
當(dāng)這幾個字眼冒出來的時候,我一下子就蒙住了,因?yàn)檫@不僅僅讓我想到了胡瞎子說過的人皮壽衣,還,還看到了……
在最后一個格子里,我看到了一件完整的旗袍,就那么靜靜的懸掛著,呈現(xiàn)出一抹刺目的白……
咣當(dāng)!
或許是我太緊張了,也或許是我太不小心了,當(dāng)我看到那件白底旗袍的時候,身體碰了一下垃圾桶,頓時發(fā)出了一陣聲響。
在這靜謐的房間里,無比刺耳!
“誰!”
瘸子不聾,在聽到聲響的瞬間,他已經(jīng)是轉(zhuǎn)身抓起了一把手術(shù)刀,隨后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那張臉無比的猙獰。
因?yàn)楸粡?qiáng)令休假,因此我已經(jīng)沒有了配槍,同時我也擔(dān)心瘸子還有著同伙,所以就想暫時先退出入殮室,通知了徐濤之后再來收拾他。
然而,就在我轉(zhuǎn)身的瞬間,我感覺臉被什么東西劃了一下,那東西很涼,而且遮擋住了我的視線。
當(dāng)我抬手撩開,借著入殮室映射出的燈光看清楚時,我感覺頭皮一下子就炸了!
如果我沒有看錯,那不是別的東西,而是頭發(fā),從我的頭頂上方懸垂了下來。
那瞬間,我想到了老王頭兒曾對我說過的話:“我在你家的天花板上,看到了一個趴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