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書生這么說,老太爺也知道了這桑村之人原來這么多年來一直都是在生死邊緣游蕩,稍有不慎,便會尸骨無存,若是一直都是絕路,但或許便只能聽之任之了,就像開始我們未到來之時,桑村依舊保存著每年獻祭一次的風俗,而今我們來了,便像是在懸崖上給他們搭了一道橋,雖說是過獨木橋,但總好過過奈何橋啊,于是,他們便索性一搏了
先生,不知道如今我們該怎么辦,還希望先生看在桑村那么多無辜的份上救救我們吧
說罷,老太爺竟然想對著書生跪下,書生見狀一驚,連忙扶住老太爺
老太爺切莫如此,這可真是折煞我等了,我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對付他們,所以我們定會盡力而為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拜托各位了
老太爺見到書生這么說,不禁激動萬分,雖然沒有向我們跪下,但也對我們深深的鞠了一躬,就在這時候,忽然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
先生有如此本事,想來其他幾人也不會差,那老朽也可以放心走了,這桑村就托付給各位了,大恩大德,老朽來世再報
聽到聲音,我們連忙往三太爺那兒看過去,只見他此時臉色蒼白,嘴角往下淌著血,身子搖搖欲倒
爹,你怎么了?
見到三太爺這個樣子,劉念傅連忙扶住他,讓三太爺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只手抱著他,一只手不斷擦拭著他嘴角的血,這時候刀疤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將三太爺?shù)囊律殉堕_,只見好幾只苦蠶正趴在三太爺胸膛上,一動不動的,刀疤連忙將它們抓下來,脫下衣服將它們裹住,不過三太爺胸膛在月光下可以明顯的看到一大片淤青,皮膚都耷拉在一起了
刀疤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苦蠶之毒滲入太久,三太爺?shù)奈迮K六腑已經(jīng)潰爛,回天乏術,有什么話快些說吧,估計三太爺撐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了
聽到刀疤這么說,頓時所有人都圍了上去,老太爺緊緊拉著他的手,老淚縱橫
三弟啊,你怎么那么傻,大伙兒都知道念恩的死不怪你,你怎么還要尋死呢
三太爺勉強笑了笑
大哥,咱們都七老八十了,死了也是件喜事,何必如此姿態(tài),那些后生看到會笑話的
三太爺一邊說著一邊有血從嘴角流出,怎么都止不住,表情痛苦,很難忍受的樣子,老太爺見狀連忙說道
三弟啊,不要說話了,你不要說話了啊
不過三太爺卻艱難的搖了搖頭
大哥,我時間不多了,讓我說完,念傅這孩子性子急,處理村子之事若是有偏差的話,你多擔待,別讓村民有怨言,我對不起念初,他只有阿丘一個孩子,好好照顧他,不求他原諒我,只求他放過自己,別讓他總是沉湎在往事中啊
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老太爺不停的點著頭,盡量讓他寬心,三太爺見狀一笑,很是滿意,然后他仰著頭看著天上的月亮,似乎想起了什么
二十三年前,也是這樣的月色,念初這孩子死在我手里,當時年輕氣盛,心里只有桑村,沒有家,倒也不覺后悔,轉眼間那么多年過去了,我老了,當年還在襁褓之中的阿丘也這么大了,只是沒想到,時隔那么多年,念恩又死在我手里,人越老,心越軟,想的也越多,當念恩一死,我這心啊,就空了
這時候,似乎是被血嗆住了,三太爺一陣咳嗽,大口大口的血被噴出,劉念傅一邊用手擦拭著他嘴角的血,一邊哭著說道
爹,別說了,別說了
過了數(shù)息時間,三太爺咳嗽輕了點,像是沒聽到劉念傅的話一樣,自顧自接著說著
當時啊,我便想一死了之,于是便將苦蠶放于胸前,想著到時候將誤入村中之人誅殺之后,便陪著念恩去了,大哥,我對不起他們兄弟倆啊,都說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有多苦,這苦,我一吃便吃了二十三年啊,大哥,我好苦啊
我知道,安世啊,大哥知道你苦啊,都怪大哥懦弱,都怪大哥
老太爺此時已經(jīng)泣不成聲,而三太爺還在不斷呢喃著
大哥,我好苦啊
正如刀疤所說,半柱香后,這個被祖訓折磨了一輩子的老人去了,不過他死的時候卻并不安詳,便是眼睛都沒有合上,不知道記惦這個村子,還是想看見讓他歉疚了大半輩子的人
三太爺過世了,手上曾沾染過的罪孽也隨之飄散,月光灑在身上,說不出的悲涼,許久,八字帶著哭腔大喊了一聲
三太爺過世了
聽到這話,桑村的那些漢子都紅了眼眶,便是阿丘的眼里也滿是悲傷,他跪著爬到了三太爺?shù)纳磉叄粩嗟纳戎约?/p>
爺爺,是阿丘的錯,若是阿丘不說那番狠話的話,那該多好,爺爺,是阿丘的錯,阿丘錯了,真的知錯了,您醒過來啊
見到阿丘這樣,寧間連忙拉住他
阿丘,這不怪你,這是桑神的錯,總有一天,桑村的血,等讓它來還,若是我們先亂了陣腳,那怎么對付他
聽到寧間這么說,阿丘搖了搖頭
寧間哥,不是這樣的,若我剛才不說那樣的話,那爺爺至少可以瞑目,都是因為我
寧間聽到他這么說,嘆了一口氣,輕哀多言,大哀靜默,他知道自己說再多也沒有,只要任由他如此,或許這樣能讓他好受些吧
而隨著八子說出這句話,開始熄滅了的萬家燭火再次亮起,不少人匆匆趕來,都是些婦孺以及花甲之年早不問世事的老人,頓時桑村又是一片鬧哄哄的場景
見到念恩叔和三太爺?shù)膽K狀,頓時不少前來的人都是滿臉悲色,連忙向四周的人詢問情況,等到他們弄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也都是面露不忍
這時候,一聲尖叫從屋旁傳來,那是一個中年婦女,此時她正一臉震驚的看著念恩叔的尸體,嘴巴張的老大,從驚叫后便沒有再說話,只是眼淚不斷從眼角流下,見到來人,寧間連忙走過去
秀嬸兒,節(jié)哀
原來此人竟然是念恩叔的妻子,也難怪寧間如此恭敬
不過那秀嬸兒卻沒有看寧間一眼,向著念恩叔慢慢走去,她走的很慢,一步仿佛有一生那么長,她走到念恩叔身邊后慢慢蹲下,輕輕梳理著念恩叔凌亂的發(fā),將他膝蓋上的灰塵拍干凈,然后將念恩叔的衣扣揭開,頓時一處血洞出現(xiàn),只見秀嬸兒咬著牙,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她輕輕掰開他的牙關,將他嘴里的心臟捧在手上,慢慢放進他的胸膛,然后再將衣扣扣上
她慢慢將手放在念恩叔胸膛之上,像是剛才拍灰塵一樣,想拍干上面的血漬,只是結局讓她絕望,不過她卻執(zhí)拗的沒有放棄
秀嬸兒,別
寧間走到秀嬸兒面前,想將她扶起,不過秀嬸兒推開了他的手,繼續(xù)著剛才的動作,這時候,不少村中的婦女也哭著走過來,想拉開她
阿秀,念恩去了,你這樣會讓他更加難受的,你起來啊
而這時候,秀嬸兒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念恩沒死,我要陪他在這兒坐一下,你們都走開吧,我也好久沒有和他說說心里話了
寧間還想說什么,不過卻被老太爺喊開了,老太爺此時已經(jīng)站起身來
寧間,就讓你嬸子再陪陪念恩吧
見到老太爺這么說,寧間也只好任由秀嬸兒這般,這時候師兄也有些看不過去了,便對著師叔說道
師叔,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們?nèi)缃癖銓⒛穷w桑樹砍了吧,我倒要看看這墓尸是何方神圣,他娘的,我就不信我臉皮治不了他
說罷他便招呼我和大冰
厚顏,大冰,你們?nèi)ゲ蝗ィ凑沂且サ?/p>
只見師兄邊說邊將銅錢劍拿在手里,見到他這個樣,書生冷哼一聲
現(xiàn)在有關桑神之事我們了解的并不多,你們貿(mào)然前去必然討不了好,不但有可能吃不了兜著走,甚至還有可能將整個桑村都搭進去,若是你覺得桑村死的人還不多,那你就去
書生說完這句話便沒有再說什么,這時候師叔也連忙呵斥住師兄
臉皮,書生說的不錯,你們此次前去或許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得妄動
見到師叔如此嚴肅的教訓他,師兄也只好作罷,恨恨的對著屋子前方的桑樹拳打腳踢著,發(fā)泄著心中的怒火,我們因為不知道這桑村喪事怎么處理,所以也是完全幫不上忙,一伙人呆呆的看著桑村百姓從我們前方來來往往
此時三太爺已經(jīng)被幾個漢子抬進屋子,一些婦孺離開了,聽他們說是為死者縫制壽衣壽鞋什么的,而此時念恩叔還靜靜的躺在屋前,秀嬸兒陪著他
不知道秀嬸兒在說些什么,雖然她如今滿臉淚水,不過卻時不時露出笑容,她一直看著他,眼神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