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照舊在天橋上擺攤兒,快十點的時候,才來了第一單生意,找我的是個六十出頭的老太太,說想讓我給他兒子算算,看看最近是不是讓什么東西跟上了。我說這種事兒,很難算出來,讓他把情況先說給我聽聽。
老太太跟我說,他家就住虎坊橋附近,家里三間平房,租出去一間,剩下兩間他他們老兩口跟兒子各住一間。大概能有一個多禮拜了,老太太感覺兒子有點兒怪。每天很晚才起床,而且起來也沒精神。
那段兒時間,有時候都后半夜了,她總能聽到從兒子房間傳來絮絮叨叨的說話聲,有時候像是好幾個人,有時候聽聲音好像就他兒子自己。一開始她沒覺得怎么樣,只是挺納悶兒的,白天看不見家里來人,怎么非趕上大晚上的過來。
一天早晨吃早點時,她跟兒子提起這事兒,說什么朋友啊,非得大半夜的過來,還一聊就一宿,搞得他第二天一點兒精神都沒有。她兒子被說懵了,說哪兒有人哪,自己一晚上都在睡覺,還說老太太估計是挺差了。
當時老太太跟老伴兒都在,聽到這兒心里一驚,要說老太太一個人聽差了還有可能,可明明那聲音,他倆都聽見了啊。他兒子吃了兩口早點就出去了,一直到很晚才回來。而且喝了不少酒,連個招呼都沒打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晚上十點多種,老頭起身去廁所,平房嘛沒有洗手間,一般想方便都得去院外面的公廁,當他經過兒子房間門口時,又聽到里邊兒有人說話。而且聽著像是一男一女,倆人像是再吵架,說的話都挺牙磣的。
老頭心想莫不是兒子帶了女人回家,可轉念一想也不對啊,他回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而且自己親自插的大門,不過當時的聲音,確實是一男一女,那男的可以確定是他兒子,那女的他沒聽出是誰,不過總覺得那聲兒有點兒怪。倆人在屋里罵罵咧咧的。
老頭猶豫再三也沒推門,畢竟他一個當?shù)?,要真撞見兒子跟女的干那事兒,傳出去名聲不好,自己也覺得尷尬,從廁所回來,屋里消停了,可還沒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屋里有吵起來了,只是這次聲音嘈雜,聽著像是好幾個人吵架,你一言我一語的。
老頭趕緊敲敲窗子,把老伴兒叫出來,其實根本不用他叫,老太太早就聽出不對勁兒了,只是老頭沒在家,她也沒敢出屋,這時正穿著衣服從門里走出來。
老兩口走到兒子門前時,那聲音還在繼續(xù)著,推開門之后,他來都傻了,房間里他兒子正躺在床上睡覺,而除了他之外,屋里一個人也沒有,老頭趕緊把燈打來,發(fā)現(xiàn)在他兒窗前有一圈腳印,因為是水泥地,那些黑乎乎的腳印特明顯。
老頭當時就嚇壞了,上前把他兒子推醒,等他睜開眼后,對剛才發(fā)生的事并不知情,不過當他看到地上的腳印之后,也傻了。和明顯在他睡覺時,屋里還有別人,而在他爹媽推門的瞬間,那人有走了。
那晚上一家三口誰都沒睡,老倆讓兒子好好想想,最近碰沒碰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兒。他想了半天,越想心里越煩,后來說要出去透口氣,說完不顧父母的阻攔大晚上的出了家門,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回來。
而且進家之后,一句話也沒說,倒頭就睡,邪性的是,從回去到這會兒都一天一宿了,還睡著,偶爾睜睜眼,就是不想起來。老太太覺得這事兒邪乎了,沒敢耽誤趕緊出來找先生,這才到的我這卦攤兒。
聽這還是有點兒邪性,于是收拾了東西,讓老太太帶我回家看看。
要不怎么說無巧不成書呢,我進屋一瞧,床上躺著的,正是昨天被我從馬上中間扶起來那位,這會兒瞧著像是睡著了。
我走到他身邊兒,用手推了推,對方睜開眼瞧了我一眼,然后又睡著了,不過我看出他剛才是真睡著,而這次是裝的,眼神上有點兒發(fā)飄,那樣子就像是撒了謊的孩子,故意裝的什么都沒發(fā)生,可越是裝越讓人覺得可疑。
這事兒我心里大概有譜了,老太太的兒子估計是被鬼上身了,不過這鬼暫時還不想傷害他,應該是有什么更深的企圖。
我擺擺手,跟老太太說,先讓他兒子睡覺吧,我一時半會兒的看不出什么來,說完轉身朝著門口走,在門口有個老實的臉盆架子,在旁邊還立著面鏡子,我從鏡子里,看見他眼皮微微睜開,然后又突然閉上,好像是怕人發(fā)現(xiàn)似的。臨出門時,我用鞋跟在門檻上踢了幾下,老太太不知道我在干嘛,不過也沒多問。
其實這看似簡單的動作,也算個抓鬼辟邪的招兒,門檻可不是個隨意的物件兒,高于地面多少其實是有講究的,為的就是擋住有些因地氣而生的鬼,在這門檻通地,年頭長了多少有點兒靈性,我用鞋敲擊門檻,是想提醒這屋里那些得了道行的東西注意下,屋里有邪性的東西,一旦有個風吹草動的,可以給我提個醒。
有的人可能看到這兒,覺得我說的扯淡了,其實還真不是,任何東西存在的時間長了,受天地精華影響,都能有點兒靈氣兒,哪怕是跟牙簽,擱在太陽底下曬上十年,只要他不爛,一樣可以辟邪。
走出房門,老兩口把我讓到他們屋里,進屋之后我把自己的猜測跟他們說了,老太太聽說自己兒子被鬼上了身,眼淚都快下來了,恨不得給我跪下,求我救救他兒子。
我說這事兒其實難是不難,主要是得知道這鬼的來路,直接趕走往往治標不治本。這時候,我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他兒子看著年紀也不小了,怎么到現(xiàn)在還是孤身一人啊。而且現(xiàn)在的年輕人,愿意跟父母住一塊兒的已經不多了,更何況他家這情況,房子也不是太松寬。
老太太嘆了口氣,說他們兒子哪都好,就是說話辦事兒的特靦腆,看者跟個女孩兒似的,因此老大不小的了,也沒說上個對象兒,為這事兒把她姐都快急瘋了,沒事兒就給他張羅對象,不過孩子不爭氣,誰也沒轍,瞧著蔫頭蔫腦的人,每次相親都把人姑娘給罵跑了,到后來也沒人敢跟他張羅了。
我點點頭,說老大不小的不找對象還真是有點兒怪啊。其實我心里是懷疑,這小子不會是個GAY吧。不過是與不是的,跟這事兒關系不大,我也沒深問。剛才老太太提到這小伙子應該還有個姐姐。
不過我瞧他歲數(shù)應該跟我差不多。那時候計劃生育已經開始實行了,老太太能把這兒子生下來,看來還真冒著挺大的勇氣呢。我本來是打算在他家?guī)Щ貎海鹊教旌诨蛘哧枤獠贿@么重了再處理他兒子的事兒,因此純屬閑聊的說起了這個有關二胎的話題。
老太太可能是覺得我有了什么推測,緊張兮兮的說,要說他兒子出生這事兒,還真有段兒故事。當初他們壞這孩子的時候,正是計劃生育最緊的那段兒時間。老太太說真是挺著個大肚子東奔西跑的,連老家密云都去了,不過后來有一回去醫(yī)院檢查,還是被當?shù)刎撠熡嬌ぷ鞯娜私o發(fā)現(xiàn)了,硬是按在地上給塞了兩片兒打胎藥。
這事兒現(xiàn)在聽著跟編的似的,但經歷過那段兒歲月的人,都知道確有其事。塞完藥之后,老太太死的心都有,可說來也怪,肚子疼了幾天之后,卻沒什么特別的感覺,而且似乎還能感覺到胎動,因為當時應懷孕七八個月了,他猜測是不是計生辦的藥出了問題。當時的情況他也不敢去醫(yī)院啊,后來就請了老中醫(yī)到家里。那老頭給她搭了搭脈,說這事兒有點兒邪了,因為他感覺老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應該還活著,而且比之前更硬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