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的號牌一閃而過,沒有看清,而且就算看清楚了,也未必能找到他落腳的地點。
這人是個危險人物,他得到我的肉身之后絕對不會老老實實窩在家里當(dāng)個乖乖仔。如果真是混道上的,我真擔(dān)心他沒過幾天就把我的身體糟蹋的不成樣子。
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林潔瑛提到了個細(xì)節(jié)。她說這個猛鬼貌似是剛死不久,尸體被殯葬車?yán)愤^這座醫(yī)院的時候,魂魄離體到了醫(yī)院停尸間。他本人的遺體現(xiàn)在應(yīng)該被拉到了火葬場焚燒。
我把這事兒轉(zhuǎn)述給江超,他眼睛一亮。“我有辦法。”
大約一個小時后,我們到了位于門頭溝區(qū)的八寶山火葬場。離火葬場還有一公里的距離,我就遠(yuǎn)遠(yuǎn)望見了沖天而起的黑氣。
這是死氣。
每天都有人在這里告別人世,被扔進焚化爐,經(jīng)過幾千度的高溫后,變成一堆灰白的粉末。塵歸塵,土歸土。并且,根據(jù)我在火葬場工作的親戚說,他們給家人的骨灰大約只有燒完的全部骨灰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都丟掉了。
所以,火葬場的怨氣和死氣特別重,陰氣也特別重。林潔瑛跟蠱童到了這兒都異常興奮,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這里的每一寸空氣。這里對他們來說,就好比一個癡漢到了全是美女的電車上,或者猴子到了芭蕉林。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中午,火葬場里早有家屬扶著靈車到這里,排隊焚燒遺體。他們大部分人的臉上并沒有過多的悲愴,送到這里的大部分是老人,走了屬于喜喪,只有幾個看起來像是孩子死了的家長一副悲痛的模樣。還有兩個看起來比較窮的家庭跟火葬場的工作人員討價還價焚燒費。
“你有木有搞錯!燒一下得大幾千塊錢!搶劫嘞!”大哥牛眼一瞪,氣呼呼的說。
“愛燒不燒,不燒拉你們村里挖個坑埋了。”工作人員是個漂亮姑娘,瞪了他一眼,別過臉開始招呼其它的人。“哎,你丫,往這邊排隊,別特么擠!”
這個姑娘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因為她是我的熟人。
薛雪。
我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她。
她為什么穿著火葬場工作人員的衣服?
“我和我弟弟都是孤兒,我前一段時間在外面出差,昨天剛回來,今天來收拾弟弟的遺物。”
“我弟弟的尸體竟然從火葬場失蹤了。”
“那些在火葬場上班的人真可惡!我公司的同事幫我把火葬場堵住了,讓他們一定給我弟弟一個說法!”
跟她見面時候的每句話還在我耳邊清晰可見。按她說的,她是個在大公司上班的白領(lǐng),跟火葬場的人是不對付的,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她穿著工作人員的衣服在火葬場上班?
我猛然發(fā)現(xiàn)這個看似單純的漂亮姑娘背后也許也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而且可能還很恐怖。
“是她?”江超喃喃自語,看樣子他也跟我一樣迷惑不解,皺起了眉頭。
薛雪沒有看到江超,罵罵咧咧的走到旁邊去維持秩序了,江超也沒有喊她。
把薛雪先撇到一邊,她就算在搞什么鬼現(xiàn)在也不管我們的事,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那個附我的身的猛鬼的遺體。
謝天謝地,過了沒多久就被我們找到了。
這是個看起來約莫30左右的男人。小平頭,瘦高瘦高,手長腳長,吊梢眼,一道長長的刀疤把他的臉橫著分成了上下兩部分。從左臉頰一直到右臉,很平整。刀疤上面是眼睛、半個鼻梁。刀疤下面是鼻頭和嘴巴。
這刀疤明顯不是在打斗中造成的,打架的時候都是拿刀亂劈亂畫,絕對沒可能工工整整的一刀橫切過去,顯然是被動用了什么私刑。
和林潔瑛說的一樣,刀疤臉的死因是槍傷。他腦門正中有個大大的血洞,殺他的人顯然是在近距離開槍,子彈出膛后巨大的穿透力差點把他的半個頭蓋骨都掀飛。除此之外,他身上還有些大大小小的槍眼。我數(shù)了下,有13個。
江超倒吸了口冷氣。“這是什么人干的,真殘忍。”停頓了下,他說道,“這人應(yīng)該是在幫派火拼中死的。這樣的話……我擔(dān)心他上了你爸爸的身之后,很可能會回去報仇。”這最后一句話是對著蠱童說的。
蠱童點點頭,“我爸爸說你說的很有道理,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還有,他給我起了個名字叫毛子,你喜歡的話也叫我毛子好了。”
為了這個半人半鬼半蠱的小惡鬼,我也是傷透了腦筋,不過沒有好辦法,他一直跟著我,而且看起來對我也沒惡意,我就先留著他了。既然要長期相處,就得給他起個名兒。我起初叫他鬼鬼,他嫌難聽,叫古古,也不喜歡。童童,不喜歡。
最后,我說,“你是劉曉莉和陳捷生的,為了紀(jì)念他們,從他們的名字里各取一個字,就叫……毛子好了!”
他很喜歡。
所以就叫毛子了。
以上是我胡說的。事實是,我有個仇人叫唐毛,外號毛子,所以我把這小鬼也起名叫毛子,這樣每次喊兒子就好像在喊我仇人。我爽。
沒辦法,我就是這么小心眼的人。
很快的,江超顯示了他在尋人方面的驚人才能。他花了幾千塊錢買通了燒焚尸爐的工人。我們在旁邊等了一下午,刀疤臉的遺體終于被燒成了一堆灰。然后,那個工人把他的骨灰取了滿滿一罐,遞給了江超。
“大兄弟,夠不夠?不夠的話,再給我?guī)浊?,我給你弄一桶。”工人是個東北大哥,十分豪爽。“只是你要骨灰干啥?總不能是做飼料吧?你們城里人真會玩。”
“夠了,夠了。”江超忙不迭的逃開。
有了刀疤臉的骨灰,他就可以施展蠱術(shù),找到刀疤臉的魂魄所在的位置。
跟上次一樣,他捉了些蟲子?;鹪釄鲫帤庵?,地氣也污濁,十分適合喜陰的蟲子生長。他捉了一堆獨角仙,蝎子,螞蚱,蜈蚣之類的東西,最后選了只蟬。然后把其它蟲子統(tǒng)統(tǒng)踩死,把血涂抹到了蟬身上,又把自己中指咬出血,也涂了上去。
有時候我覺得他是不是和昆蟲有仇,每次捉那么多又不用,而且對血似乎有特殊的偏好,自從我見他之后,他就不斷的在咬自己指頭,咬出血。
果然我身邊沒有一個正常人。
準(zhǔn)備工作就緒,他又把刀疤臉的骨灰撒了進去,然后坐上了回城的車。尋人蠱做好要六個小時,在火葬場呆著也沒意思。
這么一折騰已經(jīng)到了晚上。江超估算了下,尋人蠱完全弄好得到晚上12點左右。
從我假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兩天一夜,還有一天兩夜,再找不到那人,我就要魂飛魄散。時間對我來說非常寶貴,我一分一秒也耗不起了。
在尋人蠱完成前,我們決定去刀疤臉猛鬼有可能去的地方,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他。
像是這種混道上的,一般晚上會在哪兒出沒?
我馬上想到了夜場。
盛唐沒出事前,提到夜場那兒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不過自從前幾天黃成成出事后,現(xiàn)在的生意幾乎能用“門可羅雀”來形容。老板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估計上吊的心都有了。
江超租了輛車,帶著我們一家場子一家場子的去找。晚上11點的時候,車開到了家叫“醇醉”的酒吧。這家酒吧是我之前和朋友喜歡來的地方之一。
轉(zhuǎn)了圈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江超失望的離開,在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個醉醺醺的胖子。
“你他媽沒長眼啊!”胖子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額頭上還有大片的淤青,應(yīng)該是剛和誰干過架。
江超忙不迭的道歉。依我的性子,如果誰敢對我耍橫,我肯定給他下蠱。不知道江超這么善良的人學(xué)蠱術(shù)是為了什么,可能是因為家族的傳承,他又是嫡長子,不得不學(xué)吧。他的愛好其實是數(shù)據(jù)分析和買股票,我覺得他是投錯了胎。
不過今天真是見了鬼了,因為我發(fā)現(xiàn)這個胖子也是我的熟人。白天在火葬場遇到了薛雪,今晚在酒吧遇到的這個胖子,則是我的發(fā)小,汪胖子。
就是在中關(guān)村開了個修電腦鋪子的汪胖子。我前幾天給他打電話讓我?guī)臀倚迯?fù)電腦,他當(dāng)時在外地,說回來幫我弄。沒想到會在酒吧遇到他。
汪胖子罵罵咧咧,轉(zhuǎn)身要離開,我授意毛子在江超耳邊說了幾句話。
“汪遠(yuǎn)征!”
已經(jīng)走到門口的汪胖子身子陡然停住,“你認(rèn)識我?”
“借一步說話。”江超把他招呼到了酒吧外的小巷里。
“你是誰?叫我干嘛?”胖子很警覺。
“你不認(rèn)識我,不過我們有個共同的朋友。我們共同的朋友托你個事。你去他家,幫他把他電腦里的文件恢復(fù)了。”
“你是……揚天的朋友?操!”汪胖子在地上啐了口,氣呼呼的扭頭就走,“別特么給我提那個王八!我不認(rèn)識他!”
站在旁邊的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幾天前他和我在電話里還是稱兄道弟的,我這兩天也沒有和他聯(lián)系,為什么他現(xiàn)在聽到我是這個反應(yīng)?
發(fā)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