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俏麗可人的俊臉,我一眼就認(rèn)出是二娘。二娘形單影只的坐在閨房里,哭了好久好久。
聯(lián)想到之前吸噬葉寡婦魂魄的經(jīng)歷,我瞬間意識過來,我現(xiàn)在所看到的,都是二娘的記憶。
之后有一個男人走了進來,他抱起二娘,走到了院落之中。四鄰八坊的鄉(xiāng)親們,對這對新人投以最為熱情的祝福。而我作為一個旁觀者,卻看的清清楚楚。這場婚姻,沒有嫁妝,沒有媒人,甚至連迎親的隊伍都沒有。按我們這的風(fēng)俗來講,二娘分明就是買來的媳婦。
可在洞房的時候,二娘其實已經(jīng)懷孕了,二伯的強行進入,讓二娘流血不止。當(dāng)時屋子里空無一人,二伯又是酩酊大醉,根本沒人去管二娘,還有那流出的夭折孩子。
二娘拼盡最后一口氣,艱難的上了山。雙手刨的鮮血淋漓,采挖開了一只土坑,把嬰兒埋葬了下去。而二娘因為失血過多,也倒在了土坑旁邊,一尸兩命。
因為對死嬰的留戀,二娘死后陰魂不散,又附在了自己的身體里。也就是說,從我見到她開始,一直關(guān)心著我的二娘,就已經(jīng)不是人了。
直到我考上高中的那一天,二娘心里既難受又激動,她為我高興,更為死去的孩子的難過。
加上農(nóng)村人重男輕女,王奶奶雖然在眾人面前沒說什么,但心里卻是一萬個不樂意,她在家里對二娘極不待見,一直對她指指點點,冷嘲熱諷。二伯又是個孝子,每次都跟王奶奶一唱一和,二娘根本找不到訴苦的地方。
那一天二娘悄悄從山上把死嬰抱了下來,王奶奶見二娘胸前鼓鼓的,就強行沖了上去,二娘不愿意,兩個人就爭執(zhí)了起來。
王奶奶怒火攻心,索性一巴掌呼了上去,二娘身子孱弱,被王奶奶打倒在地,死嬰也就從二娘的懷里滾落出來。
多年以來,二娘一直用自己的陰氣豢養(yǎng)著死嬰,才保證了死嬰的肉身不腐。只不過也正是如此,才導(dǎo)致死嬰身上的陰氣重的嚇人,王奶奶只看了死嬰一眼,就變成了那副慘樣。
還有那晚在山上,當(dāng)二伯點起火來,他變成了死嬰第一個看到的人,于是落了個跟王奶奶一樣的下場。
如果不是當(dāng)時二娘也在,那么上山的所有人,都得被跟著死嬰陪葬。
所有的真相都浮現(xiàn)出來,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沒想到二娘的生命會如此凄苦,更想不到,害死二伯王奶奶的兇手,竟然是二娘最心疼的孩子。
善惡終有報,死嬰因為不停地吸噬山上的陰氣,最后竟把這尊封有十大冤將的棺槨吸入體內(nèi)。
遮天蔽日的陰氣,使得封印的力量大大削弱,十大冤將初露鋒芒,就將死嬰的肚子化成了自己的鬼城。
愛子如命的二娘,悲痛欲絕之下,一直潛心等待十大冤將,于是就上演了最初的那一幕。
我的傻二娘,你哪是十大冤將的對手?我不由得一陣難過,可自己的身體,卻絲毫感受不到心痛的感覺。
“噗哧!”
四肢不由自主的向前邁進,再次被袁崇煥緊緊扼住。
“臭道士快幫忙??!”我在心里喊了無數(shù)遍,可嘴里就是吐不出來一個字。
那張搖曳著肉沫的爛臉,看的我惡心到了極點,更糟糕的是,他還在一點點向我逼近。
沖動是魔鬼,印象中溫柔賢淑的二娘,也在這時候變成了鉆牛角尖的一根筋。她的記憶我看的一清二楚,可是我的身體也完全被她支配。許道士說我功力尚淺,果然是這樣,我的鎖魂鐲把別人的魂魄鎖在了自己的身體里,可別人也同時成了這副軀殼的主人。
在心里倒數(shù)著時間,默默的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當(dāng)那個家伙,用爛白惡臭的舌尖,劃過我臉頰的時候,懸浮在血管末端的棺材,竟然發(fā)出了一絲熒光。
緊接著,熒光愈發(fā)透亮,顏色也變得五彩斑斕。覆蓋在鬼城地底的血液,像是被煮沸的熱水,散發(fā)出濃重的霧氣。
陰兵身上的甲胄,如瓦礫一般,一片一片支離破碎,將軍們頭頂?shù)聂嵊?,也像是蒲公英的種子,消散在了無形的風(fēng)中。
“神鐲之心!”許道士驚嘆道,“不會有錯,這個棺材中躺著的人,肯定就是老太爺。”
太爺爺?我真心沒想到,太爺爺會有這么厲害。
我想起小時候看的武俠小說,武學(xué)的最高境界,就是講究人劍合一。許道士口中的“神鐲之心,”應(yīng)該就是我手上這鎖魂鐲所引起的感應(yīng)。
這只鎖魂鐲,是太爺爺留下的遺物,陪伴了太爺爺那么多年,在太爺爺?shù)纳眢w里,自然就形成了神鐲之心。
當(dāng)我被袁崇煥緊緊抓住,神鐲之心受到了感應(yīng),就被激發(fā)出來,于是巨大的能量場,就開始吞噬所有的陰魂。
一杯茶的功夫,陰氣凝聚的鬼城立馬天崩地裂,所有的陰魂,都被吸進了那尊棺槨里面。唯獨二娘靠著鎖魂鐲,寄宿在我這個活人的身體里,才逃過了這一劫。
回過神來,我跟許道士正站在山坡上面,風(fēng)和日麗,萬里無云,陽光正好,只可惜,村子再也沒了往日的喧囂。
許道士摘下了我手腕上的鎖魂鐲,二娘才從我的身體里飛了出來。
“二娘,”突然之間,我聲音哽咽,言語中滿是哀傷,“村子就剩下我們兩個了。”
“你說錯了,村子只剩下了你一個人,”許道士橫眉冷對,“本道現(xiàn)在就要收了這只鬼。”
“你是不是瘋了?”我對許道士破口大罵,張開雙臂擋在二娘前面,“剛才我們還一起出生入死,你現(xiàn)在翻臉還有沒有人性?”
許道士沒說話,徑直一掌劈了過來,我感到有點眩暈,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自己還在山腰上靜靜的躺著。
將近黃昏,山頂上的太陽,只剩下了淡淡的一抹。周圍是零零散散的墳?zāi)?。雖然知道這些墓里已經(jīng)沒了鬼魂,但我還是覺得有點害怕。
我本能的想往山腳下跑,可是之前的事情映入腦海,我才恍然大悟,整個村子的人都死了,方圓數(shù)十里地,就只剩了我一個人,我要往哪里逃?
怕是山腳下,剩下的只是遍地的尸體,跟冷冰冰的尸體相比,這些水泥灌注的墳?zāi)箍雌饋磉€能安心一些。
死者要入土為安,憑我一己之力,不可能埋藏村子里的所有人,于是我首先找到了倒在山腰的父親。
可笑的許道士,還給父親涂了消影粉,可是陰兵過境的時候,父親不一樣被帶走了魂魄!
如果父親不去請這個臭道士,二娘母子就不會被這臭道士施法欺負,鬼嬰也就不會戾氣大增,村子里冤死的人,也就只有二伯跟王奶奶、
抱著父親,有股說不出的心酸。
我把父親背上了山,讓他靠在王奶奶的墓碑旁,然后回家去拿工具。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裊裊炊煙從我家的煙囪里升起,茶飯的香味從土坯房里飄散出來。
這個場景我見了無數(shù)次,每次我放學(xué)回家,母親都會在灶頭辛勤勞作。
“媽,我回來了!”我心里暖暖的,興奮的對屋子里吼了一聲。
“小子別做夢了!”我進屋的時候,母親正坐在椅背上,而在灶頭忙活的,居然是許道士!
我發(fā)瘋似的沖到母親身邊,任憑我怎樣咆哮,母親也沒有睜開眼睛,這一覺,她睡的跟父親一樣香甜。
“小強,你別喊了,姐姐她······”
這個熟悉的聲音,是二娘!我急忙轉(zhuǎn)過頭去,只見二娘的身上,還被貼上了兩道符箓,除了說話,她根本沒法活動。
“死道士,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強忍住打轉(zhuǎn)的淚水,厲聲逼問道。
“你肚子不餓嗎?”許道士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本道正在做飯,吃飽了好上路。”
真是夠不要臉的,害死了我們一村子的人,還能堂而皇之的在我家做飯吃,作為一個修道之人,連這點基本素養(yǎng)都沒有嗎?
不過我也清楚,自己打不過他,與其在這里逞口舌之快,倒不如趕快帶走二娘。
“臭小子站著別動,”我剛邁出腿,許道士就察覺到了我的意向,他從袖口掏出只鐲子,“你連家傳之寶也不想要了嗎?”
當(dāng)時被許道士摘下鐲子,二娘才得以飛出我的身體,當(dāng)時一心急,就被許道士打暈了,因此鎖魂鐲才會落在這個流氓手上。
太爺爺留下的東西,絕對不能落在這種喪盡天良的人手里。我攥緊拳頭,直直盯著許道士,恨不得把他揍成豬頭。
我就這樣僵持著,直到許道士做好了飯,他才跟我繼續(xù)談條件。
跟之前一樣,這個臭道士法力不足,無法在村子里收服二娘,所以必須將二娘帶回道觀,才能清楚她身上的怨氣。
可是被村子里的結(jié)界限制,許道士必須依靠鎖魂鐲的力量,讓我鎖住二娘,才能保證二娘在穿越結(jié)界的時候,不會被震的魂飛魄散。
因此他在我家里停留了這么久,目的簡單而明確,就是為了等我回來,讓我?guī)退讯飵С鋈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