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榆木箱子,方方正正,跟父親的身子差不多一樣寬。箱子本身一塵未染,鮮紅的色澤很是亮眼。中間橫著一道青色的鎖頭,散發(fā)著幽暗的藍光。
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識到,自己家里竟藏著這樣的寶貝,且不論里面的東西,就是這把青銅鎖頭,也一定是價值連城。
許道士虔誠著望著箱子,靜心等待父親打開。
拿出鑰匙的時候,我看到父親皺了下眉頭,顯現(xiàn)出極不情愿的樣子。
父親撇了我一樣,接著長長的嘆了口氣。父子連心,我能理解他想表達什么,如果不是有求于人,太爺爺留下的這件寶貝,是不可能給外人觀看的。
箱子被徐徐打開,里面覆蓋著厚厚的一沓絲綢。父親把紅綢子小心翼翼的拿了出來,一直紅綠相間的鐲子,終于顯現(xiàn)了出來。
做工精細,完美無瑕,絕對是一等一的上品,只是那幾抹殷紅,總讓人瞅的心里不自在,說的更傳神點,就像是幾灘血灑在了鐲子上。
“鎖魂鐲!”許道士看的兩眼發(fā)直,嘴里突的叫了一聲。
父親一臉詫異,驚奇的反問道:“這玩意,你認識?”
許道士深吸了兩口氣,開始冉冉的講述起這只鐲子的前世今生。
對于他說的東西,我大多都是一知半解,不過還是聽懂了大致的意思。
捉鬼的職業(yè)可以分為三種,呈三足鼎立之勢。一是道統(tǒng),一是蠱術(shù),另一種則是太爺爺?shù)穆殬I(yè)——鎖魂師。每一個鎖魂師,都會有自己專有的鎖魂鐲,就像是每一個養(yǎng)蠱的,都會有自己特修的蠱術(shù),每一個道士,都會有自己的道家法器。
而太爺爺?shù)倪@只鎖魂鐲,成色遠比其他的民間鎖魂師,要好上數(shù)十倍,所以就連道行高深的許道士,都看得目瞪口呆。
父親似乎從許道士羨煞的神情中,看到了無盡的希望,于是張口問道:“有了這寶貝,可以驅(qū)除李琳那厲鬼了吧?”
“???”許道士震了一下,才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他摸了把胡子,眉頭緊鎖,“隔行如隔山,這雖然是鎖魂師的圣物,可對我們這些道士來說,根本就無法使用。“
“唉,”父親嘆了口氣,難免有些失望。
不過許道士接著就把目光投向了我,說道:“這個寶貝,倒可以讓你兒子試一試。”
的確,如果不是因為太爺爺?shù)难蹨I,我是開不了陰陽眼,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可以使用太爺爺?shù)姆ㄆ鳌?/p>
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我能使用這鎖魂鐲,我也不會拿它去對付二娘。
“臭道士,你別癡人說夢了!”我的語氣異常果決。
“這個臭小子,執(zhí)拗的不行,你就別搭理他了。”父親勸著許道士。
“也罷,你身上也有老太爺?shù)难y(tǒng),你也可以試試。”許道士糾結(jié)了一陣,想出了這餿主意。
別說是父親了,就連爺爺,我也沒見他表現(xiàn)出什么異能。太爺爺遷到這里的目的,就是讓家人過上平靜的生活,因此根本不會把自己的一身本事傳給后人。
“別說了,我跟你去!”一想到二娘那天,把血紅的雙手,伸向父親的情景,我就覺得后背發(fā)涼,作為兒子,我不能讓自己老子冒這個險。
“兒子,老爸會陪著你的。”父親說完就給我松了綁,讓我?guī)翔C子,帶著一行人再度上了山。
還沒抵達“陰眼”的位置,山里突然飄起了小雨,被犀利的山風(fēng)吹在臉上,還有點疼痛。
“不好!”許道士掐指一算,口中猛地一叫,嚇的我們一行人煉魂都要丟掉了,“這雨戾氣極重,并不是自然的雨水,我在那女鬼身上,貼著的定身符箓,已經(jīng)被這雨給沖刷干凈了。”
此時是的時間,是午夜三點多,陰氣凝重不說,溫度還冷的駭人,被冰冷的雨水淋在身上,就像是光著膀子,行走在雪花紛飛的山路。
“要不我們先下山去吧,反正李琳也逃不出村子,我們明天再來收他也不遲。”父親語氣顫抖,透過昏黃的煤油燈,我看到他的嘴唇,已經(jīng)凍得發(fā)紫。
“你別動,”許道士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把粉末狀的東西,迅速的灑在了父親頭上,“你這身軀體,如果跟上去,我怕你會丟了性命,就把這隱遁粉灑在你頭上,等到天亮,你再回家去。”
“為什么是天亮!”聽著臭道士的話,我就一肚子的氣,父親都冷成了那副模樣,居然還要讓他在山上陪我們守一夜,這家伙是捉鬼捉的走火入魔了吧,還有沒有一點人性!
旁邊的跟班噓了幾聲,說道:“小兄弟,你往下邊看。”
順著他指的方向,我認真的向下瞅了瞅。
漫天的小雨淅淅瀝瀝,遠處的山崖一片漆黑,可這本來就是三點鐘,能見度低不很正常嗎?
“你看的太遠了,往近處看看。”
按照他的意思,我稍稍低了下頭。
我的天,父親居然站在了懸崖邊上,一直上山的那條小路,居然消失不見了!
“這一定是幻覺吧?”我毫無底氣的自我安慰道。
“的確是幻覺,可是你父親要是亂動一步,可能就永遠沉浸在幻象之中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叮囑了父親不要亂動之后,我跟這許道士一行人,冒著雨繼續(xù)向上前行。
上次父親之所以能看到二娘母子,是因為許道士在他們身上貼上了現(xiàn)形符,而這一次,怨氣明顯加重,加之符箓也被雨水沖掉,許道士不敢再讓父親跟來,也算是有點人性。
可我們這一隊開了陰陽眼的人,一路走上來,也沒看到半只孤魂野鬼,但是那種強烈的壓迫感,一直讓我頭皮發(fā)麻,仿佛冤魂就貼在自己背后,分分鐘就要把自己撕成碎片。
我剛張口想問許道士是怎么回事,這家伙就立馬堵住了我的嘴,示意我不要說半個字。
我看了看其他人,全是一副高度戒備的樣子,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難受的感覺,一直持續(xù)到“陰眼”的地方。
我緩了口氣,這下總算見到鬼了,比那種看不見的恐懼感強多了。那個死嬰身上也干凈了許多,像是雨水的沖刷,給他洗了個天然澡。
看到死嬰的第一眼,許道士當(dāng)即抓住了我的手,掌心緊貼著掌心,搞的我一陣惡心,真想不到,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道士,竟然還好這一口。
“喂!”我叫了一聲,許道士另一只手掌立馬飛了過來,緊緊堵住了我的嘴巴,只是為什么,我會感覺右臉頰一陣刺痛。
伸手摸了一下,粘粘糊糊的,定睛一看,居然是血!
我警覺的轉(zhuǎn)了下頭,只見身后的那些人,全都身體僵直,漫無目的的搖著頭,胳膊機械性的向前伸著,指甲猛然間長到了一指長。
再看看許道士,屏息凝神,但是眼睛咕嚕嚕的往下轉(zhuǎn),意思是讓我注意手上的鎖魂環(huán)。
我想了一下,鎖魂環(huán),顧名思義,就是鎖魂用的。而這些跟班的道士,因為道行不夠,所以在看到鬼嬰的瞬間,連魂都丟了,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副行尸走肉的模樣。
真是感謝太爺爺,要不是他,我的命也算是擱在這了。只是我還有一絲不解,為什么只有這個嬰兒,二娘會在哪呢?她不是一直很疼這個鬼嬰,按說沒道理會丟下他不管的。
“哇、哇。”
鬼嬰啼哭了兩聲,全身都開始四分五裂,破碎的血肉,逐漸跟旁邊的土坑融為了一體,將土坑再次變成了一只血紅的大染缸。而那些丟魂的道士,在聽到啼哭聲之后,全部開始往土坑里走。
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情況,只要是進了土坑,身體立馬就會消失不見。
我忍不住看了看許道士,這個家伙的眼睛紅紅的,咬著嘴唇,我看的出來,他很傷心,但是強忍住了淚水。
“?。?rdquo;
我極力的保持著鎮(zhèn)靜,豈料許道士這個蠢貨,突兀的叫了一聲。
土坑像是黑洞一樣,當(dāng)即產(chǎn)生了難以抗拒的吸力。我跟這個臭道士,一前一后被吸了進去。
“砰!”
我一屁股摔在地上,濺出了一人高的水花。不過在下一秒,我就意識到不對勁了,這空氣中,怎么會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道,很明顯,濺起的并不是水花,而是血液!
我連忙回頭,只見許道士的額頭,布滿了斗大的汗珠,他的一條胳膊,正在以看的見速度被蠶食著,這會已經(jīng)溶蝕到了肘子的位置。
鎖魂環(huán)!
我飛速的抓起許道士的另一只手,他的那條胳膊,果真不再消融,只是看著那血管遍布的斷面,確實恐怖的滲人。
“都是我瞎了眼,真沒想到,這座山頭,竟然會淪為一座鬼山。”許道士的話中滿是惋惜。
“鬼山?”我想不明白了,“你之前不是還說,我們村外面有結(jié)界,那些孤魂野鬼是進不來的嗎?”
這許道士也是有兩把刷子的,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村里死了人,那也都是些小鬼,他完全不用怕成這個樣子。
“你太爺爺是埋在山頂?shù)陌桑?rdquo;許道士咬著牙反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