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纖一頭扎進(jìn)臥室,再也沒了動靜。
我傻呆呆坐著,看著金蛋發(fā)愣,直到這孩子吃完了早餐肚子撐的滾圓,我才草草收拾了餐桌。
那天上午我整個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讓滿心想慫恿我陪玩的胖娃討了個沒趣。
胖娃陪我坐在沙發(fā)上,抱著蓮藕似的小胳膊,一臉鄙視。
“我媽打個架把你嚇成這樣?”
胖娃一臉不樂意。
“你媽哪里是打架,分明是殺人了。”
想到那雙血糊糊的高跟鞋,我忍不住還是一哆嗦。
我本良民,真受不了這種驚嚇。
“打架哪有不殺人的。”
胖娃一臉不在乎。
我驚訝的看著胖娃足足一分鐘,然后嘆了口氣,完全被這熊孩子奇葩的思維折服了。
原來在他們的眼里,打架就等于……殺人。
你說我整天都在和一些什么妖魔鬼怪打交道。
我揉揉太陽穴,頭疼的厲害。
我愣神的功夫,胖娃從我口袋里掏出手機(jī),自己找出《熊出沒》,看了起來,爽朗的童音笑聲很快在別墅內(nèi)回蕩起來。
我恍恍惚惚坐著,一上午飛速而過,胖娃看完第二十二集的時候,時間恰好是十一點了,白小纖始終沒從臥室里出來。
胖娃關(guān)掉動畫片把手機(jī)遞給我,我掃了一眼,再次石化。
這孩子用我手機(jī)看了一上午動畫片,愣是沒連WiFi,全跑的我流量!
我看看流量提示,一個多G全沒了!
我一個月工資那點錢,大半花在給我媽買藥上了,小半應(yīng)付吃喝玩樂,這孩子還給我來個雪上加霜!
“你為啥不連WiFi?”
我黑著臉問他。
“WiFi是啥?”
胖娃一臉天真無邪。
“當(dāng)我沒說。”
你會殺人,你會放火,你他媽不會連WiFi?!
我徹底瘋了。
白小纖是在我即將暴走的時候走出來的,腳下?lián)Q了一雙藍(lán)色高跟鞋子,看起來格外清爽大方,沒了之前的血跡,一切恢復(fù)如常。
“干嘛苦著臉跟楊白勞似的?”
白小纖看我臉色不好,皺眉問我。
“你兒子把我流量用超了。”
我晃晃手機(jī)。
“活該。”
白小纖翻個白眼兒,金蛋沖著白小纖豎起大拇指,一副狼狽為奸的德行。
“下午去哪兒?”
白小纖的臉上還帶著一絲疲倦,心事重重的問我。
“送我回去吧,一天沒見我媽了。”
老太太腿腳不靈便,我真不放心。
“恩,我送你回去。”
白小纖意外的沒留我,拿著車鑰匙往外走。
胖娃蹲在沙發(fā)上沒動,我跟著白小纖出了門,上車回家。
車?yán)锞臀覀儌z人,白小纖落下半截窗戶,讓山風(fēng)灌進(jìn)來,涼颼颼的。
白小纖開車,我沉默著,我希望白小纖給我說說昨晚的事兒,可他一直沒有開口。
我不是修閉口禪的,終于憋不出了。
“白小纖,昨晚我給你打電話……”
我一句話說的吞吞吐吐,白小纖皺眉扭頭看我一眼。
“恩?”
“我……我聽到一聲槍響,還有李鍋子說話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說了出來。
“然后呢?”
白小纖給我扔過一句反問句,臉色平靜的嚇人。
“然后……我想問你……是不是殺人了……”
我察言觀色,小心斟酌詞句,小心地問。
“我沒殺人。”
她說。
我松了一口氣。
“人是鍋子叔殺的。”
我瘋了。
那他媽不一樣嗎?!
“你沒出差吧?”
“沒有。”
我隨口一問,沒想著她說實話,可她很意外的承認(rèn)了。
“我給你說過八手折花?”
她突然問我。
“說過。”
我點頭。
當(dāng)然說過,就是在金蛋破石而出,一手殺掉五名殺手的那個晚上,她告訴我,這些火力兇猛的殺手來自一個名叫八手折花的殺手組織,帶頭的是一個老山民。
那晚上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每一個細(xì)節(jié)我都忘不了。
“我被八手折花盯上了。”
她淡淡的說。
“什么?”
我是小老百姓臭文青,對她們業(yè)內(nèi)的行話有點不熟。
“八手折花之所以能成為業(yè)內(nèi)前五的殺手組織,一是因為它們行動專業(yè),技術(shù)過硬,更多的一點是口碑好信譽(yù)好,接單之后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會完成顧客的要求。”
今天白小纖似乎很有耐心,慢條斯理給我解釋著,專業(yè)名詞聽起來讓我恍惚覺得這不是什么殺手組織,更像一個皇冠信譽(yù)的淘寶店鋪,貨到付款七天退貨全國包郵一樣,一套一套的……
“然后你被盯上了?”
我不傻,聽明白了八成。
“我被盯上了,八手折花的人一定會一次一次出現(xiàn),直到我死為止。”
白小纖后半句話說的陰森森的,死字兒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帶著一絲怒意。
“誰……雇的他們?”
我干巴巴的問,一想到今后我或許還要陪著白小纖被自動步槍掃射,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也想知道。”
白小纖搖頭苦笑。
“昨天鍋子叔查到了八手折花在本市的一個據(jù)點,我們是晚上摸過去的,就在你給我打電話的那個時間,人抓到了,可話卻什么也不說,老山民調(diào)教手下挺有門道,鍋子叔覺得再問也沒什么意思,留活口又不好,索性殺了。”
索性殺了!
白小纖說出來如此輕松,如此自然,落在我耳朵里好似炸雷一樣,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往車門兒邊上靠了靠,轉(zhuǎn)念又覺得這個動作有些見外,屁股又挪回了原來的位置。
“為什么?”
我想知道原因。
“大概……為了金蛋吧。”
她輕聲說,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惆悵。
“張一凡,今后兩年,或許還會遇到很多這樣的事情,你還愿意做我男朋友么?”
她看著我,突然問我。
“很危險嗎?”
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問她。
“應(yīng)該有吧。”
她回答的很干脆。
“你覺得這時候我還走得開嗎?”
我甩給她一個反問句。
其實我想說,白小纖,如果有危險,那就讓我多陪你一會兒吧。
我臉皮薄,沒說出口。
難怪我單身到二十六歲,單身狗總是有原因的。
“張一凡,你走不開了,我冤魂不散。”
白小纖笑了,今天難得露出明媚的笑容。
真美。
“昨天打電話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想起她昨晚的掩飾,問她。
“怕你報警唄。”
她撇撇嘴,滿臉嘲諷相。
我也樂了。
我們第一次在KFC見面相親,她拔刀砍人,就是我報的警。
她還記著呢。
時間真快,一個月的時間,滄海桑田。
“昨天和老情人約會感覺如何?”
她突然問我和林婷。
“被捉奸,感覺不錯,金大豪被你兒子揍怕了,差不多要有心理陰影了。”
我是一個樂于自嘲的人。
“對了,林婷后天結(jié)婚,當(dāng)初給我發(fā)了請柬,我想帶你一起去。”
想到那份燙手的請柬,又是一陣頭大,眼巴巴看著白小纖。
“好。”
幾乎不假思索的,白小纖點頭答應(yīng)下來。
“穿漂亮點兒,別給我丟人。”
我眨巴眨巴眼兒,沉默了五秒鐘,不要臉的憋出一句來。
“從來都是你給我丟人,我什么時候給你丟過人?”
白小纖甩給我一個倍兒幽怨的眼神兒,看的我神魂顛倒,我仔細(xì)想了想,確實無可辯駁。
從來都是白小纖在幫我,我似乎真的從沒幫過她什么。
我們像老夫老妻一樣互相膈應(yīng)著,中間的那層隔閡越來越模糊。
我接受了她的暴力、神秘與不可測,她接受了我的平凡與謹(jǐn)小慎微。
我們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卻如此奇妙的相遇。
幸福總是來得這樣突如其然,另人措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