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結(jié)婚了。
白小纖說,手跟八爪魚似的纏著我。
我石化一般杵在那里,
天地良心,我和白小纖認(rèn)識不過一個月,一周前我成了她的假男友,一周后我就快要和她結(jié)婚了……
按這進度,我們是不是下周就該生孩子了!
我像一個她手中的玩偶,由她任意擺布。
她說你當(dāng)我男朋友吧,兩年。
于是我成了白小纖的假男友,兩年。
現(xiàn)在她說我們要結(jié)婚了。
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真的要結(jié)婚……
總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很高興,眼睛里閃耀著小女孩兒一般的喜悅,可愛的動人。
我張一凡二十六年的清白就這么糟蹋在了這變態(tài)手里,可我并沒有太多的反感。
我真的越陷越深了。
禿頭愣愣地看著我,眼中帶著濃濃的敵意,下車,伸手,和我握手。
“幸會幸會,李老鍋,山字頭里給白家看了二十年山門的老狗。”
禿頭皮笑肉不笑的自我介紹,一副家奴的模樣。
“幸會幸會,張一凡,老實人。”
我雖然尷尬,仍然溫和一笑,禮貌的回他。
禿頭的大手很粗糙,我們倆手握在一起,我好似握在了一個鐵箍上,生硬生硬的,然后鐵箍突然發(fā)力,把我的大手狠狠攥了起來!
生疼!
他加了暗勁兒!
我面目一陣扭曲,險些叫出來。
他突然松手,似笑非笑的看著我,話卻是沖著白小纖說的。
“大小姐,你找這么個東西,老爺子會生氣的。”
他話說的一點兒也不客氣,甚至帶著濃濃的鄙視。
我溫和尷尬的笑容突然冷卻下來,嘴角向下彎曲,呈現(xiàn)出一個怪異的弧度,變?yōu)槔湫Α?/p>
我是一個大齡男屌絲,可那是面對艱難的自嘲,我從來不喜歡被人看輕,從來都是!
金大豪侮辱我,沈云警告我,如今這個禿頭又在鄙視我。
我受夠了這些人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姿態(tài)。
不就是有幾個臭錢么,不就是家大業(yè)大勢力大么?!
人類社會由政治家們掌控,由商人們創(chuàng)造物質(zhì)基礎(chǔ),可決定這個種族高度的從來不是他們。
是對宇宙真相孜孜不倦的科學(xué)家們,是對生命真理探尋不止的哲學(xué)家們,是對美好世界不斷追求的文藝家們。
權(quán)利、金錢讓貪婪者們墮落,而我張一凡一個臭文青,二十六年來大半時間沉浸在書本中,品位著人類文明的偉大。
我的內(nèi)心有大海星辰,如此遼闊。
“你又是什么東西?”
我翻白眼兒,看著大禿頭問。
禿頭顯然沒想到我也有如此硬氣的一面,一愣。
“你背過《全唐詩》嗎?你看過《文選》嗎?《資治通鑒》讀到了哪朝哪代?尼采康德黑格爾叔本華讀過幾個?梵高畢加索達芬奇徐渭八大山人你又知道哪個?柯南道爾愛倫坡松本清張東野圭吾京極夏彥聽說過嗎?”
我連珠炮似的的發(fā)問。
大禿頭李老鍋摸著頭頂,一愣一愣的。
“你說啥?”
李老鍋茫然問我。
“文盲。”
我很有優(yōu)越感的翻他一個大白眼兒。
這是一個文藝青年的勝利,比打打殺殺優(yōu)雅一萬倍。
“大小姐,你這男朋友挺有意思的。”
李老鍋沉默了十秒,看著我,突然說。
“謝謝鍋子叔夸獎。”
白小纖腦袋靠在我肩膀上,笑的格外甜。
我知道白小纖演技非凡,可這甜甜的笑容掛在她美死人不償命的臉上,依然讓我心中微微有些蕩漾。
“對我們大小姐好點兒,別欺負(fù)她!”
李老鍋點點頭,又沖著我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像是警告。
似乎白小纖身邊每一個人在見到我時總要發(fā)出這樣的警告,胖娃這樣,李老鍋也這樣。
他們明明都是打打殺殺的行家,可白小纖在他們眼中好似柔弱的小公主一般。
我壓根兒就打不過她。
我在心里說著。
李老鍋拍拍我肩膀,上車,閃人。
黑色帕薩特很快在夜幕中隱去。
“鍋子叔是北江湖里排名前三的八極拳士,殺人就靠一拳,張一凡你對我好點兒。”
白小纖蹬鼻子上臉,樂呵呵的看著我,挑釁似的聳聳鼻尖,我又迷醉了。
如果天使和魔鬼相愛了,我相信白小纖就是它們的孩子。
“媽,我困了。”
胖娃一手一個拎著半拉石頭蛋子,撅著胖屁股走進了別墅區(qū)。
保安小哥站在門口看著胖娃的神力,嘴巴瞬間張成了O形。
“石……石頭?”
保安顯然把我和白小纖當(dāng)成了胖娃的家長,結(jié)結(jié)巴巴問我倆。
“假的,玩具,塑料泡沫。”
我一臉假笑,手舞足蹈解釋著,試圖讓他相信這是一個幻覺。
“現(xiàn)在玩具也太逼真了。”
保安小哥一臉驚駭,跟見了鬼似的。
我跟著白小纖回了家,熟門熟路,白小纖領(lǐng)著我上了二樓,還是之前我睡過的房間,里面布置就沒改過,還是老樣子。
白小纖把我扔在屋里,換了一身短衣短褲帶著胖娃去浴室洗澡,胖娃一副歡欣雀躍的樣子,我總覺得那激動的小眼神兒里帶著點兒猥瑣勁兒。
這孩子怎么看都不像個孩子。
浴室就在我房間對面,稀里嘩啦的水聲夾雜著胖娃咯咯的童音,半小時后浴室門開了,白小纖抱著胖娃走了出來,胖娃腦袋靠在白小纖胸部貼的死死地,手里呲水槍到處噴射著水柱。
原來上次看到的尿不濕呲水槍就是為這個小變態(tài)準(zhǔn)備的。
“這孩子睡哪里?”
我滿心警惕的指著胖娃問,我老覺得他不單純,生怕和白小纖睡一張床上去。
我現(xiàn)在好歹也是白小纖的假男朋友了!
我可不想讓一小屁孩兒給我戴上綠帽子。
“張一凡叔叔,我不會打擾你的。”
這小變態(tài)賊精賊精的,似乎看穿了我心思,跐溜一下從白小纖懷里跳了下來,走到兩塊石頭蛋子旁邊,從褲兜里拿出一塊紅色玉佩戴在自己脖子上,然后鉆進了石頭蛋子里。
我眼睜睜看著兩半石頭蛋子咔嚓一下合在了一起,又成了恐龍蛋的模樣。
然后,小變態(tài)睡了……
我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
我見過葫蘆娃從葫蘆里蹦出來,可沒見過葫蘆娃又回葫蘆里回爐的!
今晚在短短不到兩小時的時間里,我看到一個孩子咔嚓從石頭里蹦了出來,然后咔嚓又蹦回到了石頭里!
見鬼一樣!
而那塊紅色玉佩,顯然就是白小纖從王家拿的那塊傳家血玉,就這么大大方方戴在了小變態(tài)脖子上!
“給我一個解釋。”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又一奇跡在眼前發(fā)生。
白小纖嫵媚一笑,沖我勾手。
“干啥?”
她剛從浴室里出來,短衣短褲濕漉漉的貼在身上,曼妙的身姿一覽無余,我有點想入非非,激動的問她。
“下樓,給你一個解釋。”
白小纖轉(zhuǎn)身下樓,我跟著她到了一樓客廳,不是臥室……
我有點失望。
“喝啤酒么?”
白小纖問我。
我點頭。
她從冰箱里拿出幾罐啤酒,扔在桌子上,自己開了一罐,悶頭灌了一口,絕美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倦。
“張一凡,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她又問了我一同樣的問題。
她在KFC抄刀砍人,她在燒烤攤隨意打人,她為我出頭把金大豪揍個半死,她在山路間遇襲而又頃刻翻盤,五個殺手變成五具尸體……
我不知道她算不算壞人,可我知道,以上這些,都不是一個機關(guān)單位臨時工能做出來的。
我搖頭,她笑了,很開心的模樣。
“謝謝你,沒把我當(dāng)壞人。”
我繼續(xù)搖頭。
“我說我也不知道。”
我真的很茫然。
白小纖的臉?biāo)查g布上一層冷意。
“殺人……總是不對的……”
我小心選擇著字句,小心的說道。
“張一凡,你太單純了。”
白小纖看著我,一臉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的滄桑。
“世界不是你眼中的世界,美好都是普通人的幻想,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普普通通長大,普普通通生活……”
她甩甩頭,把頭繩解下來,一頭秀發(fā)如瀑般甩下,美的驚心動魄。
“你是說……山字頭見血,水字頭纏命?”
我突然有點明白了白小纖的意思,心中一動,說出了王響亮給我說過的那句話。
白小纖眉頭一皺。
“王響亮告訴你的?”
白小纖聰明的嚇人。
“恩。”
我坦蕩蕩點頭,本來就不想遮掩什么。
“張一凡,你挺倒霉的,你身邊每一個朋友都和你不在一個世界,可你偏偏都遇到了,真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你問吧,能說的我都告訴你。”
她疲倦一笑,一副開門見山的架勢。
我要的就是開門見山!
當(dāng)了一個月的傻瓜,我也厭倦了。
“你來本市,不是只為了到機關(guān)上當(dāng)一個臨時工吧?”
我問。
“當(dāng)然,我來這里是為了平平安安把金蛋養(yǎng)大。”
她點點頭,沒騙我。
“金蛋是誰的孩子?”
我問。
“我的。”
白小纖說。
“你和誰生的?”
我緊追不舍。
“張一凡,你不要這么下賤,我從沒和男人上過床。”
她眉頭一皺,直接給我一個我想聽到的答案。
莫名其妙的,我心中長舒一口氣。
真的有些莫名其妙。
“胖娃為什么會從那個……石頭蛋子里蹦出來?”
我問。
“張一凡,這個不能告訴你。”
白小纖笑著搖頭。
“那山字頭是什么,水字頭又是什么?”
白小纖繼續(xù)搖頭。
“張一凡,這些事,你知道的越少,對你越安全。”
她搖頭,喝下一口啤酒,今天對我格外的溫柔。
“那你告訴,你所說的另一個世界又是什么?”
“血與火,生與死的世界。”
白小纖聲音冷冰冰的。
“王響亮和我一樣,同樣來自那個世界,如果王響亮對你說過什么,那么同樣的話現(xiàn)在我也給你說一遍,王響亮和我一樣危險,張一凡,你身邊真的沒有普通人。”
白小纖坦誠的看著我,陰森森地說著,像是告誡,又像預(yù)言。
“為什么選擇我。”
我的聲音微微有些干澀,我印證了我的猜想。
這一切像命運的漩渦,將我卷入暗流的中心。
我真的逃不掉了。
“開始你大姨介紹我們相親,我本打算敷衍過去的,可你真的很可愛,一個可愛的笨蛋。”
她看著我,迷醉的眼中帶著一絲喜悅,我同樣被這樣喜悅的眼神迷醉。
“張一凡,從來沒有人給我買過爆米花,從來沒有。”
她搖搖頭,像小女孩兒一樣,悵然的眼中帶著一絲眷戀。
“張一凡,我需要在這里生活兩年,在這里把金蛋養(yǎng)大成人。我討厭無休止的被陌生男人騷擾,像蒼蠅一樣圍在我身邊,所以我要你做我男朋友,這兩年我要平平安安普普通通,而這些恰恰是你能夠給我的。”
我明白了,她要的是一個普普通通能遮擋住她所有秘密的生活環(huán)境,而我,恰巧是組成那個生活環(huán)境的一部分。
至于為什么選我,僅僅因為我很可愛。
不是愛。
“那你能給我什么?”
我問。
白小纖看著我,微笑。
“張一凡,我給你一個獎勵。”
然后她的唇吻在了我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