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在顫抖。
因為我無法遏制自己的憤怒。
更因為我想不明白這個世界。
為什么這個世界上會有金大豪這種如此齷齪卑鄙惡心的小人?
為什么這樣齷齪卑鄙惡心的小人偏偏如此富有,如此優(yōu)越。
我沉默著。
“密碼是林婷的生日,你知道的。”
金大豪手指點點那張銀行卡。
“你答應了,就是你的,”
他繼續(xù)誘導我。
我確實很缺錢,可那幾句言語粗糙的表白依然讓我感到惡心。
那并不是為了滿足林婷的幸福感,僅僅是為了滿足金大豪的優(yōu)越感,讓林婷的最后一段青春記憶幻滅。
他要用三十萬買走我的尊嚴,在那天所有人面前將它踐踏、踩碎、碾死。
我憤怒。
因為金大豪的卑鄙。
我恐懼。
因為金大豪的瘋狂。
毫無人性。
我悶頭灌下一口杯中烈酒,試圖讓情緒盡快平復下來。
然后……
“寫的什么,我也看看,張一凡,我可愛看情書了。”
沉默了一晚上的白小纖突然如同一只午后初醒的貓,慵懶的伸了一個懶腰,然后閃電一般把方格紙抓到了手里。
冷汗瞬間布滿我的后背。
因為我知道,定時炸彈要炸了。
沉默的十秒鐘之后……
白小纖眉頭奇怪的舒展開了,方格紙整整齊齊疊好,輕輕又壓在了銀行卡下面。
像一個強迫癥。
“豪哥,這表白是你寫的?”
白小纖笑靨如花,扭頭看金大豪,甜膩膩的問。
“是啊,文采不好,見笑見笑。”
金大豪有點迷醉,趕緊點頭,還在謙虛。
我的冷汗爬上了額頭。
我隱約已經(jīng)聞到了白小纖的神經(jīng)病味兒。
“知道《龐中華鋼筆字帖》么?”
白小纖甜膩膩問。
“啊?”
金大豪有點楞。
“我說你該練字兒了,這字兒太差了。”
白小纖噘嘴,一臉不高興。
金大豪蒙圈了。
“你說念段這個給多少錢?”
白小纖一臉天真無邪。
“三十萬。”
金大豪信誓旦旦伸出三個手指頭,頭使勁點了點。
有錢,底氣足。
“我給你個更好賺的,金公子。”
白小纖的臉突然冷了下來,變臉比變天都快。
“???”
金大豪嘴巴繼續(xù)張成O形,顯然,他從未見過如此狀態(tài)下的白小纖。
“把這張紙吃了,我也給你三十萬,現(xiàn)錢!”
白小纖坐在沙發(fā)上,點點那張方格紙,撬起二郎腿兒,手邊兒上袋子拉開拉鏈,一摞毛爺爺眺望著遠方。
“你他媽不想活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金大豪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眼前這個美死人的女孩兒突然表現(xiàn)出的高傲姿態(tài)讓他難以忍受。
“不答應?”
白小纖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著,冷冰冰問。
“開玩笑……”
金大豪松松領帶,猙獰的臉上多了一份不屑。
“你會答應的。”
白小纖很肯定的點頭。
“張一凡,把門關緊。”
第二句話是給我說的。
“打人可以,不許動刀……”
怒火在我心中燃燒,理智卻未被燒盡。
我真怕金大豪死在這里。
白小纖扔給我一個鄙視的眼神兒,金大豪有些疑惑的看看白小纖,再看看我。
然后,白小纖突然起跳……
一條白花花的大長腿突然伸出。
高跟鞋豎著踹在金大豪臉上,金大豪慘叫著被踹飛,摔在墻上,落在沙發(fā)上。
“吃了。”
白小纖手里的方格紙在金大豪眼前晃了晃。
金大豪印著鞋印子的臉繼續(xù)猙獰著。
“你他媽不想活……”
白小纖抬腿,又是一腳。
最后一個“了”字被踹回了金大豪嘴里。
“吃了。”
白小纖聲音透著絕對零度的冷酷,我從未見過她如此冷漠,即便是初次相遇時我見她在KFC里追殺金毛小青年,也從未有過如此的冷酷。
“我殺了你……”
癱在沙發(fā)上的金大豪慘叫。
高跟鞋繼續(xù)踹在金大豪臉上,金大豪高挺的鼻梁塌陷下去,幾滴血濺在白小纖大腿上,格外醒目。
“別打了……差不多就行了……”
我怕出事兒,想上去勸架。
“滾。”
白小纖甩頭,沖我吼了一嗓子。
這變態(tài)徹底進入了戰(zhàn)斗模式,一臉六親不認。
“吃了。”
白小纖拿著格子紙繼續(xù)晃。
“我……殺……了……”
金大豪疼的說不全一句囫圇話,可依然嘴硬著。
我低估了這個跋扈公子那高貴的優(yōu)越感。
白小纖又是一腳踹在他臉上。
血花繼續(xù)飛濺。
我不知道她的憤怒緣何而來,好似魯提轄罪打鎮(zhèn)關西為金翠兒深淵一般。
顯然,這次,她是魯提轄,我是金翠。
我靠在門邊兒,出身的看著,耳邊一邊是金大豪的慘叫,一邊是房間外面隱約傳來的歌聲。
Hoveringbymysuitcase
帶著我的行李箱徘徊
Tryingtofindawarmplace
試著找個溫暖的地方
Tospendthenight
去打發(fā)這個夜晚
Heavyrainsarefalling
大雨就這樣落下來
SeemsIhearyourvoicecalling
聽起來像是妳的聲音在呼喚
Alright
好極了…
……
……
血花一直在房間中飛濺,金大豪的慘叫與歌聲混在一起,白小纖寒冰新星的絕美臉龐在我眼前逐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林婷那張充滿誘惑的臉龐。
“張一凡我太了解你了。”
“你要愛上一個女人,全世界都是那個女人,那天你眼里沒她。”
林婷那晚的話再次在我耳邊回蕩,而我此時,眼里沒有金大豪,同樣沒有白小纖,九年之后,我的眼里還是有她的背影。
“我吃……我吃還不行嗎?”
金大豪凄慘的哀求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回神看向金大豪,那張曾經(jīng)帥氣的臉上早已血肉模糊,白小纖的高跟鞋上沾滿了暗紅色的血漬。
“真吃?”
白小纖語氣輕柔的像狼外婆在安慰小紅帽,臉上的寒霜依然未退去。
金大豪點頭,眼淚混著血流在了一起。
白小纖拿起那張方格紙,輕輕把高跟鞋上的血抹干凈,血糊糊的方格紙遞到了金大豪手里。
“自己吃,乖,我不樂意喂你。”
白小纖坐在桌子上,腳蹬在沙發(fā)上,美死人不償命的臉上帶著殺氣。
金大豪近乎狼吞虎咽般把那張格子紙吃了下去,嘴里嗚嗚咽咽的聲音更像因恐懼而發(fā)出的哭聲。
我從未見過有人如此快速的吃下一張……紙。
金大豪爬行著向門口溜去。
“回來,豪哥。”
身后再次響起白小纖甜膩膩的聲音。
金大豪全身哆嗦著回頭,跋扈公子一臉驚恐,毫不亞于我初見白小纖拔刀。
或許此時在金大豪眼中,白小纖儼然已經(jīng)是個怪物了吧!
“回來,沒讓你走呢。”
白小纖坐在桌子上勾勾手指頭。
金大豪開始驚恐的往回爬。
“張一凡,給我一支煙。”
白小纖扭頭向我招呼。
我哆哆嗦嗦的從身上摸出煙和火,甩給白小纖,白小纖熟練的點著一根,噴出一朵云霧。
“豪哥,三十萬還沒給您呢。”
白小纖點點身邊裝滿毛爺爺?shù)拇印?/p>
金大豪哭著搖頭。
一摞毛爺爺被白小纖拿出來,狠狠砸在金大豪臉上。
“拿走!”
白小纖怒吼。
金大豪繼續(xù)哭。
又是一摞毛爺爺被砸在金大豪血肉模糊的臉上,金大豪又是一聲慘叫。
“金大豪,今天我揍你,是想讓你明白,這世上總有些東西是比錢貴的!”
白小纖最后一句話近乎喊出來一般,絕美的臉龐猙獰恐怖。
“行了,別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怒火早已在我心中消散,我未料到白小纖出手近乎瘋狂。
我勸她。
“張一凡……”
她再次噴出一口煙,扭頭看我,臉上隱隱帶出一絲疲倦。
“你的面子,不能只值三十萬。”
她輕輕說著,語氣有些哽咽,眼圈紅紅的。
當然,我當然知道。
“一門里,有人當面子,就得有人當里子。面子不能沾一點灰塵;流了血,里子得收著。收不住,漏到了面子上,就是毀派滅門的大事;面子請人吃一支煙??赡芾镒泳偷贸粢粋€人。”
“張一凡,今天你當面子,我當這個里子。”
她看著我,突然幽幽說出《一代宗師》里的臺詞。
話音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