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歷了這件事之后王殿臣“一切向錢看”的人生價值觀有了顛覆性的變化,雖然尚且達(dá)不到“五好青年”的標(biāo)準(zhǔn),但相比較以前那是好太多了,至少有人倒在他面前時會伸手扶人一把。
那天晚上他一個人把近兩百公斤的工具扛進(jìn)神廟時,寧陵生在教我“觀山門”的手段。
山門就是寺院正面的樓門,因為寺廟道觀大多修于山林,所以這道門便稱為山門,也叫山號。
“觀山門”對于修廟匠人而言是必備的一種手段,因為一座廟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進(jìn)去,從山門處就可以直觀得到信息,若是禁足之地你卻偏要強闖,進(jìn)去容易出來就難了。
所以“觀山門”既是修廟匠人吃飯的手段,也是保命的方法,想要進(jìn)這行,“觀山門”是必須要學(xué)的基礎(chǔ)知識。
“觀山門”最重要的是對人眼力的考量,你必須要能看出問題來,這就得用到風(fēng)水行里一門非常特殊的手段,寧陵生稱之為“妖眼”。
如果你能在平凡之地看出兇險,這就是妖眼。
“觀山門”首先是看外形,但凡見到漆紅漆,成斗拱形的山門就得多加小心,寧陵生說這類山門近似洞口,最是容易招惹邪祟,或有可能就是邪祟所建。
其次是觀氣聞土之法,首先說觀氣,就是看山門四周的植物長勢,若是花草零落,樹木萎頓這就叫“敗氣”,因為廟宇一般都是建在風(fēng)景秀麗的場所,而法堂之地對于當(dāng)?shù)匾灿写咄?dāng)?shù)仫L(fēng)水的效用,廟宇四周一派暮氣沉沉,則法堂必有怪因。
其次是聞土,大多有問題的廟宇都會招惹邪祟,這其中就有妖,妖說白了就是動物界的“超人”但歸根結(jié)底還是動物,既然是動物就會拉屎撒尿,所以山門四周的泥土?xí)袆游锏哪螂?,氣味越重,說明招惹來的妖物越多。
第三類也是妖眼中最重要的一類,就是“斷”,斷當(dāng)?shù)仫L(fēng)水格局,由此判斷建廟者的初衷、用意。
如果是為修行而建造的廟宇,在風(fēng)水而言更加注重安靜,一般會遠(yuǎn)離正路,選擇人煙稀少之地。
如果是為了斂財,則注重求財風(fēng)水位,山頭朝向,廟內(nèi)格局都是按照斂財、聚財?shù)娘L(fēng)水方位布置。
除了這兩類,其余建廟的因素就是五花八門了,比如說東山市的“凈月庵”,這就是一處墓穴的入口,但無論何種原因,只要你懂的風(fēng)水格局,就一定能從中看出破綻,而這就是“斷”。
以上四種是“觀山門”的不二法則,只要能熟練掌握,就可以“接活兒”了。
這并不是多復(fù)雜的原理,寧陵生說了一遍后我很快就掌握了。
吃飯時大家都在問寧陵生到底怎么辦?
他道:“先把該做的做好,別的事情到時候再說。”
修廟的工程師晚上進(jìn)行的,寧陵生說此地極陰,所以晚上做事容易成,他沿著廟的八卦方位分別點了八處火點,一來照明,二來協(xié)調(diào)陰陽二氣。
四周有不少村民遠(yuǎn)遠(yuǎn)觀望,他們可不是看熱鬧的,而是起監(jiān)督作用,老墨并不放心,生怕我們一把火把主體為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神樓給點了。
工匠們隨即進(jìn)入現(xiàn)場,先是清掃,然后清除神像上浮起的漆皮,修補開裂的木頭,工程有條不紊的展開。
很快一夜過去,白天我們收拾好帳篷,各自睡覺不提。
等我醒來已經(jīng)是下午了,吃過飯我們寧陵生不知去了哪兒,但他給陳升留了口信,天不黑絕對不允許進(jìn)入神樓內(nèi)部,于是我們閑的沒事兒,打牌的打牌,吹牛的吹牛,我和海生蹲在山路口抽煙聊天,他和我說了很多小時候在孤兒院被人虐待的往事,而我雖然雙親俱在,但一想到他們生下我就是為了讓我送死,心里就極度不痛快,覺得命運和海生頗為相似。
正在互相吐訴“自己經(jīng)歷的種種慘無人道”,就聽一聲凄厲的尖叫聲刺入我們的耳膜。
我兩嚇的同時從地下跳了起來,還以為是鬧了鬼,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披頭散發(fā)的農(nóng)婦邊哭邊喊的朝我們跑來,身后跟著一個醉醺醺的男人。
“弄你媽的,給老子停住,否則老子打死你。”他高女人一個頭,身高體壯,但腳步踉蹌,所以伸手摟了幾次,但始終沒有抓到女人。
女人約有五十來歲年紀(jì),又黑又矮,滿臉鼻青臉腫,嘴巴滿是鮮血,由此可見這男人下手有多狠。
圍觀的村民并沒有人上來阻攔,默然不語的看著前后追逐的兩人。
很快女人跑到了我們面前道:“救命啊,求你們救救我。”
“媽的,我讓你跑。”醉漢追到她身后抬手就要毆打。
“操。”海生不知道那犯了邪火,上去對準(zhǔn)醉漢臉上就是一拳。
他個子不高,也沒多強的力量,這一拳只是把醉漢給打蒙了一下,隨后扭頭瞪著眼珠子道:“小王八蛋,你敢打老子,我要你命。”
說罷他就要對海生動手,不能眼看著自己兄弟吃虧,我毫不猶豫一腳踹在他小肚子上,這人吃痛不住,慘叫一聲彎腰捂著肚子,海生毫不猶豫上前就是一通拳打腳踢,我也跟著揍人,很快就把壯漢打倒在地,接著王殿臣也加入了群毆的隊伍,這人被打的嗷嗷直叫。
沒想到這女人居然幫著她丈夫拉架,她用瘦弱的身軀奮力將我們?nèi)齻€打紅了眼的人拉開,擋在自己男人身前帶著哭腔道:“你們別打了。”
只見老墨走了過來道:“怎么一回事?”
“他打女人,我們看不慣就把他給揍了。”海生兀自氣憤不已。
“就因為這個你們把他打成這樣?”老墨似乎無法理解我們的行為。
“是啊,我最討厭男人打女人了。”海生道。
“唉,真是活該,我讓你別打自家婆姨,你就是不聽,這下吃虧了?”
壯漢捂著滿是血的嘴,踉踉蹌蹌從地下站起來,女人想要扶他,卻被壯漢掐著脖子遠(yuǎn)遠(yuǎn)推開道:“老子死也不用你管。”說罷他狠狠瞪了我們一眼,轉(zhuǎn)身回去了,挨打的女人想要跟著他走卻又不敢,那模樣既讓人可憐又讓人覺得可恨。
“唉,這夫妻兩的事情咱們外人管不著,以后再見大奎打他,你們就裝著看不見。”
“墨書記,這話從你口里說出來那就太不應(yīng)該了,一村之長任由村民毆打媳婦而不管,這合適嗎?”我義正言辭的問道。
“村長不是法院院長,你們以為村民之間的矛盾完全照搬法律那一套能有用?那只會越管越亂。”
“不管咋說,他打媳婦就是不對。”海生是個很犟的人,認(rèn)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我和你們直說了吧,大奎的婆姨是他花一千塊錢買來的,傾家蕩產(chǎn)娶個婆姨進(jìn)家二十多年沒生崽,這種女人給誰也要往死里打。”老墨說這話時滿臉憤怒,好像不能生產(chǎn)的是自家的婆姨。
難怪那些人眼睜睜看著女人被打卻無人來管,并不是因為男人有多狠,而是村里人覺得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挨打活該,所以沒人出手相幫。
這事兒屬于別人私事,挨打的都沒反抗意識,我們還能說什么,只能隨大溜算了唄。
如果人性沒有那么冷漠,或許接下來這件事就可以避免了。
那天晚上我們依舊按照計劃修補狼王廟,一夜物語白天睡覺。
但這次我不是自然醒來,而是被慘叫聲所驚醒,隔著帳篷,能看到空地上一大團(tuán)火來回?fù)潋v,期初我還以為鬧了鬼,頭探出帳篷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渾身被烈火裹夾的人在泥地上狂奔。
這個人居然是海生。
不遠(yuǎn)處拿著空酒瓶的壯漢看著被烈焰裹夾的海生嘿嘿傻笑著,就像達(dá)芬奇看著《蒙娜麗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