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居然是一處招鬼的地方?”我驚訝的道。
“沒錯,無論你怎么算,狼妖它是妖,而玲姑嫁給了妖怪自然也就是妖怪,死了的妖怪不為鬼難道還能成仙?”
“她保佑穿行山里的腳夫,這總是善舉吧?”
“當然是善舉,所以狼王廟是招善鬼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寶地了。”
“我明白了,之前你說找到寶地,指的就是這座狼王廟?”我恍然大悟道。
“沒錯,不過我話只說了一半,這地兒在以前的確算是寶地,但到今天可就是大兇之地了。”
“因為這里出了人命,而且他們將死人埋在這里影響了巨木的生態(tài)習慣。”我道。
“很對,所以寶地就成了兇地,這是人力無法扭轉的,僅靠修廟根本沒有半點作用。”
“寧哥,你真的不打算管他們了?”
“有些事情不是我打算就行的,幫助人也得得到對方的同意才行。”寧陵生無奈的道。
“是啊,這件事還真難辦了。”我道。
“你就是沒事找事,他們自己都不怕,你跟著瞎操心有什么意思?”王殿臣對我道。
“他們是愚昧不懂理,但罪不至死啊。”我道。
“問題是人家不想接受你的幫助,你剃頭挑子一頭熱也沒用。”
“行了,咱們出去吧。”寧陵生當先下樓,海生默不作聲的跟在我們身后,出了古廟后只見工人們都在拖拉機上翻找鐵質工具,伙夫在泥巴地下掏了幾個洞火做飯,黑暗的山林中被一股飯食的香氣充溢。
“秦邊,把我教你的的玄空風水口訣里關于十不葬的口訣背一遍。”寧陵生對我道。
我以為他要突擊考我,這可難不倒我,于是我張嘴就來道:“一不葬粗頑塊石,二不葬急水灘頭;三不葬溝源絕境;四不葬孤獨山頭,五不葬神前廟后;六不葬左右休囚;七不葬山岡繚亂;八不葬風水悲愁;九不葬坐下低??;十不葬龍虎尖頭。”說罷我有些得意的看了寧陵生一眼。
他似乎是頗為贊許的點點頭道:“那依你看村民葬尸于此犯得是哪幾種忌諱?”
“首先是神前廟后,其次是山岡繚亂。”我道。
“但是這二者中你覺得哪一項是最為要緊的?”
“這……”我想了想道:“既然這里是木精為禍,那應該是神前廟后最為要緊了。”
“古有天氣地運、天運地氣之說,地運有推移,而天氣從之;天運有旋轉,地氣而應之,自然環(huán)境的變化,導致風水形勢的改變,在山川之中的一切靈性之物,會由于風水善惡的巨大轉變,而產生異變,如果清濁陰陽混淆將產生一些非??膳碌氖挛?,不合常理者,謂之妖,此地風水異變完全是人禍所為,你們大家都要記住了,因為修廟者所遇到的險狀,十之八九都是人為創(chuàng)造,如果一遇到困難我們就覺得這事兒完全是旁人之因,與我們沒有關系,那又何必做這門手藝,殿臣,你說呢?”
稱呼王殿臣小名,這是寧陵生唯一的例外。
“大哥,您覺得我說的話不對?”
“當然不對,廟宇在常人眼里都是吉祥所在,他們并不懂天下十廟九怪,遇到一點阻力就任由別人往絕路上走,你的慈悲心何在?”
“大哥,不是我沒有慈悲心,而是這些人油鹽不進,你能怎么辦?跪下來求他們接受我們的幫助?”王殿臣不服氣的頂撞道。
“好,既然你不服氣咱們就說說自己的道理,咱們既然為修廟匠人,請問修字有何意義?”
“這有什么好問的,那不就是把破廟修補完全,把佛身鍍上金漆嗎?”
“你說的這些活兒連蓋房子的小工程隊都能接,又如何稱得匠人二字?”
“大哥,我知道你懂得很多,一些風水命理玄術,但我們是匠人,不是佛祖,咱們沒有度化人的能力和必要,賺錢的同時把工程做好不就得了,這就叫賺良心錢。”
“你倒是挺有良心。”寧陵生道。
“那還用說,這些年跟著大哥常年出入寺廟道觀,早就一心向佛了。”王殿臣得意洋洋道。
“好,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只要你能回答上來,今天咱兩這番議論就算是你有道理。”
“你說吧。”
“如果我們只是簡單布置一下狼王廟,賺了錢就走人,日后此地村民深受其害遭了大難,且不說良心是否受譴責,只是你鐵石心腸,如何進慈悲之地?”
“咱們進廟是為了修繕補損,不是為了遁入空門吧?”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如此鐵石心腸,怎么進慈悲之地?”
“嗨,我走進去啊,難道咱這里還有誰是能飛進去的?”他壞笑著道。
“好,前面就有一座廟門,你能走一趟給我看看嘛?”
“大哥,你可別嚇我,咱可是剛剛從里面走出來的。”
“沒錯,所以我想看你再走一遍。”
“那我就當你們所有人的面再走一遍。”說罷王殿臣毫不猶豫的返回狼王廟,推門而入。
“我滴媽呀。”還沒等我產生聯想,王殿臣就鬼哭狼嚎的沖狼王廟里跑了出來,就像有人在他屁股上點了一掛鞭炮。
一溜煙就沖到了我們面前,他的速度堪比飛人劉易斯,本來我還想損他幾句,可是看王殿臣的表情只見他面色蒼白,渾身抖個不停,足見受到了巨大的驚嚇,話到嘴邊我又住了口。
他呼呼喘著粗氣,瞪著眼睛望著眼睛微閉的寧陵生,似乎想要說什么,但人受到驚嚇過甚,已經說不出話了。
“拿一杯酒給他。”寧陵生對海生道。
很快半茶缸火辣辣的“燒刀子”放在王殿臣的手上,寧陵生道:“如果你還是覺得自己說的話對,這杯酒我來喝,如果你覺得自己錯了,那就你喝。”
寧陵生可是滴酒不沾的人,如果王殿臣耍個性真把半茶缸燒刀子遞給他該如何收場?我不免好奇。
但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想的太多了,因為王殿臣毫不猶豫張嘴就把半茶缸酒給喝了下去。
這可是七十二度的烈性酒,就算王殿臣頗為海量也不是件輕松的事情,很快他的臉上就罩了一層紅光,渾身酒氣四溢,而失魂落魄的表情也逐漸平靜下來。
“你知道自己錯了?”寧陵生淡淡的道。
“大哥,我錯了,從此以后我再也不和你犟嘴了。”王殿臣醉醺醺的道。
“好,既然如此你把修廟的工具搬進廟里,只能你一個人進去,否則你心不誠。”
“沒問題,我這就動手。”一向不肯干粗活兒的王殿臣脫光了上衣甩開膀子就搬起了鐵質工具。
“寧哥,這到底是怎么了?”我實在感到好奇。
“這個教訓不光是他的,也是給你們看的,記住一句話,山門雖大,但容不下一句錯話,佛心雖寬,但裝不了一塊私囊。身入廟堂一定要把自己嘴巴管嚴實,否則就會像他這樣立馬明白自己錯了。”
很長一段時間王殿臣都不愿意告訴我他在狼王廟里到底看到了什么,以至于能陡然間轉變他的價值觀,但一次酒后他還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整個事情都說清楚了。
和寧陵生爭辯后,他并不覺得自己錯了,于是信心滿滿的走進了狼王廟,誰知廟門剛剛掩住,寧陵生就看到門后跪著一個身著白衣滿頭亂發(fā)的“人”對著他連連磕頭。
“這人”的舌頭長長拖在地下,隨著每一次磕頭而微微晃動著,“他”的脖子和手腕上分別纏繞著暗褐色的樹根須。
說到這兒王殿臣嘆了口氣道:“這個亡魂是在求我?guī)退撾x苦海呢,邊哥,我做夢也想不到,就我這樣一個人居然能有鬼來求,看來我還不算是一個缺德到家的玩意。”他苦笑著喝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