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是一處名為“瓦西寨”的村落,村名有點少數(shù)民族風(fēng),但卻是正宗的漢族人聚集地。
我的家族四世同堂,我生下來的時候老太爺還健在,在我印象中,老太爺每天中午吃過飯都會搬一張細(xì)竹編成的軟躺椅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曬太陽。
老太爺身材稍胖,圓臉、長眉、滿頭白發(fā),一張臉始終掛著笑瞇瞇的表情,給人看著就感覺是個慈祥的老人,我從小最喜歡騎在老太爺?shù)淖壬?ldquo;騎大馬”,老太爺不但不會趕我,還會把一些松子糖、米糕之類的小吃塞進(jìn)我的嘴里,而家里其余和我平輩的孩子連聞的機會都沒有,所以老太爺是我小時候最親近的人。
不光是老太爺,家里其余長輩對我也都是疼愛有加,今天這個舅舅給我買件衣服,明天那個姑姑帶我趕集看熱鬧,后天爹媽給我買各種各樣好玩的玩具,不懂事的我總把這一切看成是理所當(dāng)然,我是長房長孫,家里人對我好點也是應(yīng)該的。
我壓根就沒有想到大人們之所以會傾盡全力的呵護我,愛護我,最重要原因居然不是因為喜歡我,而是虧心——因為生我下來的目的,竟是為了送我去死。
我的家族有一個恐怖的詛咒,每一代長子活不過七歲,無論是把孩子送走、請神漢、請僧人賜福,這個詛咒都如跗骨之蛆,當(dāng)孩子生長到七歲時就會吐血不止直至身亡。
而造成這一困局的,就是我那位慈祥、長壽的老太爺,詳細(xì)說起來,是因為80年前老太爺打井時的一次無意發(fā)現(xiàn)。
瓦西寨作為一處深山里的小村落,其常年不變的青山綠水,仿若一處世外桃源,但沒有人能想到這一片祥和美麗的風(fēng)景之下,埋葬著一個不知從何年開始,一直延續(xù)不滅的恐怖禁地。
老太爺并不知道他挖出的洞口,將會在接下來的八十年中葬送他的親子和親孫。
當(dāng)時的他以為自己挖出了一個裝滿寶藏的古墓,發(fā)財心切下克服恐懼心理,他在腰間拴了根繩子就溜了下去。
起初在地下墓穴中老太爺并沒有找到值錢的物件,正當(dāng)他要喪氣而歸時,卻在一個不起眼的耳室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口水晶棺材,棺材里躺著一個身著紅色嫁衣,秀發(fā)披肩的美麗女子。
雖然只是一具尸體,但女子面目栩栩如生,甚至在火把的照耀下她面色還微微泛著紅潤。
老太爺是當(dāng)?shù)赜忻墨C戶,整日進(jìn)出山林,邪性的事兒見了不少,也是個懂道的,這墓穴里的棺材和女尸都是無比古怪,此地定然不詳。
但財迷人心,即便是明知此地有風(fēng)險,但老太爺還是將目光鎖定在女尸手腕和脖子上所佩戴的金光閃閃的項圈和手鐲。
每一樣飾品都有拇指粗細(xì),隨便弄一樣出去都夠老太爺一家人吃喝十年的,所以猶豫再三老太爺做出了生平最錯誤的一個決定,他要帶走這三樣金器。
于是他壯著膽子砸開了水晶棺。
沒曾想接觸到空氣后原本栩栩如生的女尸瞬間干癟、朽壞成了一堆淡黃色的粉屑,只留下那件紅顏色的長裙和三件金器。
老太爺還以為一切不詳都隨著女尸化成粉末而消失無蹤了,狂喜之下揣著三樣金器就爬出了洞,封死洞口后,老太爺激動的井也不打了,跑回家將三件金器取出來,放在老太奶面前告訴她這是從土層里挖出來的,至于女尸和古墓老太爺只字未提。
老太奶哪知這其中內(nèi)情,以為是運道到了,高興的連聲感謝祖宗庇佑,還跪在地下磕了三個頭,卻不知那個身著紅衣、面色蒼白的“女子”,此刻已經(jīng)跟著老太爺進(jìn)了家門里。
都說橫財來得容易,守著不易,老太爺思來想去最終決定還是藏在土下面最保險,于是在屋子背影的葡萄藤下老太爺挖藏器物的坑。
他覺得淺了不保險,所以就想挖深點,結(jié)果一挖就挖了半米多深。
他居然在自家院子的土層里挖出了一口黑漆木的棺材。
老太爺雖然嚇的夠嗆,但還是盡量安慰自己這一切不過是巧合。
但很快他就知道不是巧合了。
在這之后第七天,他的大兒子,也就是我的大爺爺突然間吐血,每天都能吐大海碗滿滿一碗血,沒過幾天人就沒了,當(dāng)時他正過了七歲生日。
老太爺這才知道那口棺材就是給老大準(zhǔn)備的,應(yīng)該算在他身上的報應(yīng)卻算到了他的兒子身上。
老太爺不知道還會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于是他顧不得害怕,挖出那口黑棺。
萬幸下面沒有棺材了,可是當(dāng)老太爺挪開棺蓋,卻又發(fā)現(xiàn)里面擺放著一件整整齊齊的紅色長裙。
就是水晶棺材里那個女人身上所穿的長裙。
老太爺知道自己招惹了邪祟,那三條金環(huán)根本就不該拿,于是他將金環(huán)放進(jìn)棺材里又埋入了土中。
隨后一家人風(fēng)平浪靜,老太爺甚至以為這件事或許就這樣結(jié)束了,可是當(dāng)大伯出世后七歲那年開始吐血,而且根本無法止住,家里人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去。
大伯死后的當(dāng)天老太爺如瘋?cè)缈?,他挖出了那口黑棺指著棺材罵道:“你這個惡毒的婦人,就算毀了你的尸身,我家里也被你弄死了人,為什么還不停手,好啊,既然你想要趕盡殺絕,我也沒有什么好怕的,咱們就拼個魚死網(wǎng)破。”說罷他點燃了棺材將之付之一炬。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這個詛咒并沒有隨著棺材的消失而停止,老秦家每一代的老大必將死于血癆。
而我就是第四代的老大。
其實我小時候身體非常健康,能跑能跳,能瘋能鬧,村子里沒幾個小孩爬樹掏鳥蛋是我的對手。
而老爸再生了我之后很快又生了三個弟弟,我當(dāng)時并不知道這三個弟弟來到世上是為了填補我“空缺”的,因為我隨時有可能會死。
就這樣我無病無災(zāi)的長到了七歲,在這之后我除了和之前的大爺、大伯一樣開始吐血,也和他們一樣看到過那個面色慘白、長發(fā)披肩、身著紅衣的“女人”。
不過當(dāng)時我并不清楚到底是我真的看見了,還是我的幻覺。
因為每次看見她只是在眨巴眼睛的一瞬間,當(dāng)我第二次眨動眼皮時她就會消失。
可是如果我睜著眼睛不動,她就會始終在我的視線里就這樣和我對視著。
當(dāng)我再出事時家里沒有絲毫慌亂,因為早就有心理準(zhǔn)備,甚至連棺材都準(zhǔn)備停當(dāng)了。
后來老爸告訴我,我之所以沒有死是因為老太爺去世了。
因為早在我大伯出事前隔壁寧家就曾來人和他說過能破了詛咒,但前提是必須讓家里老大跟著他們出去做活。
說起寧家在我們村子里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囊粋€家族,早在七八十年代農(nóng)民只知道土里刨食的時候,他們家就在外做小工,賺了不少錢,當(dāng)時村子里家家戶戶都還住著泥坯房,他們家已經(jīng)蓋起了二層紅磚小樓。
不過七十年代中期,寧家長房媳婦三順?gòu)鹪诨纳嚼镒残昂鬀]過多久生下一個兒子,村子里的人都說這孩子是她和妖怪所生,是個孽種,由此衍生至寧家在外不干好事,賺了昧良心的錢,結(jié)果有此報應(yīng)。
老太爺本來就是那個年代非常典型的具有傳統(tǒng)思想的農(nóng)民,覺得莊稼人本就應(yīng)該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好好種地天天在外面“騙錢”這和小偷、強盜沒什么區(qū)別,加之他家里又出了邪門的事兒,老頭當(dāng)時就發(fā)了話:“秦家人就是死絕了,也絕不給你們寧家人禍害。”
話說到這份上自然是沒得再談了,可是當(dāng)我生下來兩年后老太爺就歸西了,而且到了八十年代中期,農(nóng)民心思也漸漸活泛起來,所以看我這幅模樣,老爸決定去找寧家人。
當(dāng)時和爺爺“談判”的老寧頭已經(jīng)去世了,來的人是他兒子,我喊東爺?shù)膶幖易彘L,看到我這副模樣,東爺嘆了口氣道:“那個時候你爺爺要是聽我爹的何至于如此。”
老爸愁眉苦臉道:“東叔,過去的事情咱不提了,這孩子求您給條活路吧。”
“我來就是為這事兒的,權(quán)兒,你知道你們家到底招惹的是什么東西嗎?”
“應(yīng)該是個女鬼吧?”老爸道。
“錯了,這個可不是鬼,而是一種叫陰的臟東西。”“陰?”老爸不解的道。
“沒錯,其實常人所說的鬼魂包括四類,分別是魘、鬼、陰、煞,這里對人最無害的恰恰是人最害怕的鬼,其余三者魘是殺人的,煞是害人的、而陰是纏人的,招惹了它會永遠(yuǎn)跟著你們家不散不滅,陰魂不散說的就是這種臟東西。”東爺也不避諱,當(dāng)著我的面說了這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