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我和梅玫坐在靈堂里,悄聲的說著話。
我把方才的經(jīng)歷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張全蛋門前的血跡,床底的黃鼠狼毛皮,反鎖著的廖嬸房間里掛著黑雨衣,三更半夜老太太獨自在路邊燒冥紙,詭異的鬼電話,以及恰好出現(xiàn)的盜墳賊。
梅玫聽了,也是毛骨悚然,俏麗的臉蛋都嚇得慘白。
“你給分析分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吐了口濁氣,感覺心煩意亂。
“這么說來,張全蛋多半是出事了,”梅玫想了想,緩緩開口道,“有的時候,人雖然死了,但是,由于怨氣太重,或者是別的原因,仍舊渾渾噩噩的活在世上,言行之中透著古怪,就算是親近的人,也未必看得出來。”
“或者說,他被人控制了,幕后黑手太強大,你我都覺察不了。畢竟,整個小河屯,都正在被人算計著,前途未卜。出這么一樁事,倒不算稀罕。”梅玫又道。
“他被人控制了?什么意思?那他現(xiàn)在是活著,還是死了?”我有些疑惑。
“生或死都有可能。你多看看《鬼術(shù)》,應(yīng)該就會知道,控制人的法子有很多。一般來說,對付活人用幻術(shù),這個我沒接觸過,不好說。另一種,就是對付死人的了……”梅玫回應(yīng)道。
“你是說‘趕尸’?”我心中一個激靈,自己都被自己給嚇著了。
還真有這種可能。
偏遠(yuǎn)山區(qū)里,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常理來看待,你覺得完全不可能的事,偏偏就是真實存在的。附近就是十萬大山,蜇伏著不少能人,養(yǎng)鬼,放蠱,趕尸什么的,常常就有駭人聽聞的具體事例傳出來。
況且,“趕尸”說實在的,也是玄門的一個隱秘旁支,傳承極為悠久,應(yīng)該不乏傳人。
“一切都有可能。具體的情況,還要等天亮之后,我和你再去看一看,最好在中午之前返回來。”梅玫道。
“行。”我點了點頭。
目前來看,張全蛋的死活,也只能暫時放一放?,F(xiàn)在黑燈瞎火的,外面又是陰魂出沒,想辦點事情還真是相當(dāng)困難。
為什么梅玫說要在中午之前返回,這里面是有講究的。正午之后,只要是適當(dāng)?shù)臈l件下,陰魂厲鬼就可以出來游蕩,雖然我看天氣預(yù)報說明天是多云見晴,但是,這種預(yù)報的準(zhǔn)確度大家都懂的,那是相當(dāng)不靠譜。
況且,中午過后,李大炮說是要送棺材進(jìn)來,家里得有人等著,一個是給二叔入殮,二個是把棺材的尾款給結(jié)了。
談到這里,我也困極了,渾身的力氣象是被抽干了一樣,只好先去睡覺。
不知是太過勞累,還是遇見了太多恐怖事情,我已經(jīng)疑神疑鬼的,睡眠質(zhì)量很差,不停的夢到稀奇古怪的東西,迷迷糊糊的居然驚醒了好幾次。
好不容易,雄雞打鳴,東方的天際有紅日隱現(xiàn)。
我翻身坐起,腦子痛得厲害,搖搖晃晃的穿起衣服,到了衛(wèi)生間洗漱。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額頭上居然有了幾根皺紋,眼袋都出來了,象是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木然的刷著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立即脫了上衣,轉(zhuǎn)過背來。
扭頭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光滑的脊背上,赫然有著一個血紅色的胎記,約有巴掌大小,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越看越是瘮人。
“盲仙婆”之前可是說了,這個血色胎記大有問題,或許是有人暗中害我,而且是從娘胎里開始!
我伸手摸了摸胎記,貌似越來越厚實,似乎還逐漸浮現(xiàn)出五官來,是個猙獰的臉孔,眼眶空空,滿嘴尖牙,看著就讓人心里發(fā)毛。
“簡直是個妖物……”我嘆了口氣,心情頓時糟透了。
我特么得罪了誰?居然被坑成這樣,看這血色胎記的妖異程度,絕對是大兇之物,就是不知道幾時發(fā)作。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自己象是背著個定時炸彈,整天都提心吊膽的。
正巧,梅玫不知道要拿些什么東西,從外邊走了進(jìn)來,看到我的脊背,神色有些惶恐,卻沒有吭聲,而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不好意思,嚇著你了。”我有些尷尬,連忙把門關(guān)上。
吃早餐的時候,我想起了“盲仙婆”所說的五弊三缺,拿出手機上網(wǎng)查了查。
擦!
看得我直想罵娘。
所謂的五弊三缺,簡單的來講,五弊是指鰥、寡、孤、獨、殘,三缺是說缺錢,缺命,缺權(quán),堪稱倒霉透頂,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掛了,比天煞孤星還要天煞孤星。
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看完之后,我整個人都不好了,差點失手摔了手機。
當(dāng)然。
這樣的命格,通常適合修煉。
修煉就是逆天改命,必遭天譴,一生中劫數(shù)無窮,挺過去了,就是自在逍遙,挺不過去的話,那就萬事休矣。
不過呢,《鬼術(shù)》講的是養(yǎng)鬼和控鬼之術(shù),與修煉無關(guān),我也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和機遇。
梅玫也看出我的情緒不太好,識趣的沒有吭聲,放下碗筷先去收拾東西了。
一刻鐘之后,我們出了門,家里只留下二嬸看著。
天空還有些陰暗,卻沒有下雨,泥地都干透了,走起路來方便很多。
來到張全蛋家門口,院門緊閉著,仍舊是從里面鎖著。
我喊了幾聲,自然和昨晚一樣沒有回應(yīng)。
梅玫拿出羅盤來,沿著墻根走了走,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
“什么情況?”我好奇道。
“陰氣很重,而且不久之前有血光之災(zāi),似乎,家里已經(jīng)沒有活人了。”梅玫抿著嘴唇,勉強擠出一句話。
“不會吧。你是說,廖嬸也不在人世了?這羅盤真的如此神奇?”我有點不相信。
倘若羅盤如此犀利,那么,用來破案豈不是一件絕世大殺器,這明顯不可能。
“羅盤的功能確實有限,我只是說了我的推測。”梅玫把羅盤收起,領(lǐng)著我往屋后走去。
我猜,她大概是想從窗口往里看看,就象我昨晚曾經(jīng)做過的那樣。
我撿了根柴禾,把張全蛋的窗口完全撬開,借著光線往里看去。
木板床上,雖然仍舊撐著蚊帳,卻沒有人躺著,而且,床下空蕩蕩的,那張黃鼠狼的毛皮不翼而飛。
倒是地面上,遺留著幾個血腳印,引起了梅玫的注意。
我仔細(xì)一看,擦,居然是我昨晚無意間留下的。倘若報了案,民警同志過來勘察現(xiàn)場,我也要費一番口舌來解釋。
看了好幾分鐘,確認(rèn)沒有太多的線索,我們又轉(zhuǎn)到了廖嬸的窗前。
我先用柴禾敲了敲窗口,屋里毫無動靜,于是我再次動手,想將窗口撬開。
豈料,這窗子從里面插上了,還拉著簾子,撬是撬不開,看也看不到里面的虛實。
我一咬牙,索性拿起石頭,當(dāng)時就砸了窗口。萬一廖嬸沒事,我負(fù)責(zé)給她把玻璃再裝上就是了。
屋里很黑暗和幽靜,空氣又悶又潮濕,象是很久沒通風(fēng)。
陡然之間,梅玫尖叫了一聲,差點把我的心臟給嚇得停擺。
順著她顫抖的手指,我赫然發(fā)現(xiàn),廖嬸的床底,伸出來一只蒼白的手臂,幾只蒼蠅正圍著手臂打轉(zhuǎn),一股死魚般的惡臭這才緩緩飄出。
只不過,限于角度,我們始終沒能看清,床底的尸體究竟是誰的。但從手臂的長短和粗細(xì)程度來看,絕不會是張全蛋,再加上,那只手臂上還分布著些許老人斑,應(yīng)該是一位老人。
我和梅玫一致認(rèn)為,就是廖嬸。
至于死亡原因,那就不清楚了。
如果真是廖嬸,那我昨晚遇到的是誰?是她尚未散去的陰魂,還是什么鬼東西?!
發(fā)現(xiàn)了這駭人的事實,我們立即通知了鄉(xiāng)派出所。
隨后,我們又來到了屯長葛老爹家里,他正好在家閑著。
“廖碧云死了?”葛老爹一臉疑惑。
聽起來,廖碧云應(yīng)該就是廖嬸的全名。
“對,我昨晚去找張全蛋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家很不對勁,今天早上和梅玫一起去,這才從窗外看到,床底有死人,好象死了幾天了,味道很大。”我說道。
“我知道了。”葛老爹點了點頭,嘆氣道,“既然報了警,你們也趕緊走吧,再不走的話,可能就走不了啦……”
如果是普通人,聽到他這么說,肯定會揪著他的領(lǐng)子,非要問個究竟不可。
但是,我和梅玫都知道“聚陰陣”的存在,再加上屯里如今陰魂遍布,不死人才不正常。
“不急,我要等我叔下葬完了才走,梅玫也是。”我說道,“對了,葛老爹,你知道張全蛋的情況嗎?他是死是活?”
“我以為你已經(jīng)知道了,”葛老爹有些愕然,“大頭這孩子,前兩天已經(jīng)死了,好象被人用鋤頭砸破了腦袋,當(dāng)天尸體就被送到了鄉(xiāng)醫(yī)院,說是留給法醫(yī)解剖,方便確定死因……”
我和梅玫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駭然。
葛屯長的話,應(yīng)該沒有錯,他也沒有必要騙我們。
那么,張全蛋昨天“死而復(fù)生”,到我家坐了一陣子,又陪著我們?nèi)ムl(xiāng)里的“李記棺材鋪”,回來的時候,還在墳山和人搏斗了一把,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根本解釋不通啊。
我真是頭大了。
“沒事的話,你們趕緊收拾收拾……我已經(jīng)挨個通知了其他鄉(xiāng)親,凡是能走的,都讓他們盡快走。”葛老爹又道。
我注意到,他家里卻沒有打包的大小包袱,也沒有裝什么箱子。難道,老爹實在太念舊,還不舍得離開?
“葛老爹,你呢,你幾時走?”我咽了口唾沫,發(fā)出疑問。
葛老爹抽了口水煙,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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