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一聲,像迸裂的石板一樣,在棺材蓋的一腳裂出一條縫,而從那發(fā)焦了的木板里,一只慘白的手,帶著陣陣腥臭味從里面伸了出來。指甲蓋里甩出的臭水灑在我衣服上,弄得我胃里一片翻滾。
我手里拿著銅鏡,唯唯諾諾的愣在原地,眼睛死死的瞅著那條縫。但除了伸出來的那只手,我什么也看不清。
“娃子,你不要命了吧。”劉叔愣在我身后,一雙大眼珠子不停地盯著我,但是又不敢靠近這口棺材,只能在原地干著急,“回來,趕緊回來啊。”
“走開走開,不要擋著。”
隔著老遠(yuǎn),三倆個人影后面,走來一大群人。領(lǐng)頭的幾個,搖搖擺擺的,嘴里還不停的罵著臟話,“忒娘的,這忒邪了,才走了一半就這么大雷,干啥子喲。”
他們身后領(lǐng)著一大群人,我環(huán)視了一些,全都穿著差不多的布褂子,每個人腰上都別著一把小刀,有些人的臉上還掛著刀疤,一看就知道是河灘寨壩子的人。他們身后的人群中,抬著一個很大的竹藤椅,椅子很大,上面躺著一個穿著小馬甲的女人。
原本躺在地上發(fā)愣的那個老頭,見到這群人后立馬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褲頭的灰,畢恭畢敬的望著藤椅上的女人。“梓妹,邪,這太邪了,搞不定啊。”那老頭聲音發(fā)這顫,像是被嚇得不輕,話都說不溜了。
我從小聽說,寨壩子的頭想來都是男兒身,面前這個女人應(yīng)該是寨壩子的重要人物,但卻絕不是頭,看上去跟我年紀(jì)相仿,但那老頭似乎很怕這女人,加上那么多人給她當(dāng)陪襯,應(yīng)該是寨壩子的頭的女兒。
聽了老頭的話,原本悠閑閉目,坐在藤椅上的女人突然睜開眼睛,一臉怒氣的望著老頭,嚷了一句,沒用的東西,給老娘滾開。
她嗓門挺大,一聽就被嬌生慣養(yǎng)著的,火爆脾氣。
“邪門?”
那女人腰間也別著一把小刀,她瞅了瞅身前的老頭,略帶不屑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拔出腰間的小刀插在藤椅上,把目光投向了我的方向。指著我身后說,“就那口棺材是不,去,給我扛過來,老娘就不信了,有什么邪門的。”
那女人似乎根本沒有被棺材的異樣,還有周圍燒焦的幾個人給震懾住,相反,像是為了炫耀自己的勢力一樣,臉上掛滿了驕傲。她剛說完,幾個壯漢從人群中走出,同樣也是赤裸著半身,眼瞅著就要朝我的方向過來。
就在他們準(zhǔn)備靠近我的時候,我身后突然傳來了咯吱咯吱的聲音,聲音一傳出,那幾個走向我的壯漢頓時慌了,愣在原地再也不敢行動。
這回四周的人都愣住了,包括那椅子上的女人,不知道他們看到了什么,此時都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珠子一個瞪得比一個大。都不約而同的死死望著我身后,從他們的眼睛,我似乎看出了一絲恐懼。
咯吱,咯吱……
我突然意識到不妙了,猛地一回頭,原本躺在地上的棺材不停的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那雙慘白的手不停的在抖動著,原本就被電劈得松軟的棺材此時嘩啦啦的,一塊一塊的木頭芯子散落下來,里面那雙手的主人就這么挺著雙手,躺在我的面前。
腥臭,帶著一股子濃濃的臭氣,一具白花花的尸體躺在棺材的殘骸里。里頭的氣味臭的熏眼,我捂著口鼻朝里面望了望,頓時腦子一片空白。
如果說恐懼的話,我發(fā)誓,那個時候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小風(fēng),棺材里躺著的竟然是小風(fēng)。他躺在棺材里的全身赤裸,原本日曬雨淋而成的黝黑的皮膚,因為泡水的原因,此時看上去白的發(fā)紫。但是很奇怪,整個身子除了如紙一般的白,一點也沒有因為泡水而發(fā)腫,相反,臉頰耷拉著的胡子似乎濃密了,皮膚也嫩的出奇,就好像躺在棺材里睡著了一樣,一點也不行具尸體。
此時他正眼皮上翻,露出半顆黑眼珠子,一動不動的仰望著頭頂?shù)奶炜铡?吹梦倚睦锩?,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卻又說不出。
我想著退后幾步,但是人有時候就是把握不住自己,越是怪異的東西,就越想弄個明白,我咽了口口水,探出頭去望了望尸體。
但這才一望,手里的銅鏡反射著陽光一下射到了他的臉上,就這一下,我看見小風(fēng)的眼皮動了一下,眼眶了耷拉的半顆黑眼珠子向下翻,呼的一下移動到了中央,眼珠子晃了晃,可腦袋沒動,眼神死死的盯住我。
“離開……”
小風(fēng)說話了,我看見他口里不停留著黑色的水,帶著陣陣的惡臭,緩緩的張開嘴,跟我說話了。他好像不想傷害我,示意我拿開手里的銅鏡。
我被嚇的有些手軟,手剛準(zhǔn)備移開鏡子,我身子背后一沉,女鬼的聲音從我的耳畔傳出,“千萬別移開!”
我的手像是又有勁了一樣,拿穩(wěn)了鏡子,兌著陽光,照在小風(fēng)的身上。
他依舊不能動,一雙眼珠子死死的盯著我,“如果你不移開鏡子,你會死……”說著口里又吐出了幾口黑水,“收好鏡子,離開……”
小風(fēng)的聲音沙啞又沉重,這根本不像是我前來天認(rèn)識的那個小風(fēng)。雖然我面前的是小風(fēng)的尸體沒錯,但是現(xiàn)在看來,這尸體里的東西,一定有著貓膩。他已經(jīng)祈求著我拿開銅鏡,眼神中似乎還有些急,但我耳畔中,一直傳出女鬼的聲音,“千萬不能移開!”
“都……都是飯桶么,還不給我上!”
我一直望著小風(fēng)的尸體,根本沒注意到,原來那幾個壯漢早就已經(jīng)走到我身后了,只是看到了小風(fēng)尸體詭異的一幕,都相互望著,遲遲不敢動手,我?guī)缀跄芸匆娪行┤祟^上的汗珠。
“梓妹,活的,棺材里是活的……”
幾個壯漢中膽小的一個已經(jīng)被嚇得有些害怕了,舌頭打著顫的扭頭抱怨著,就差轉(zhuǎn)身逃跑了。而我不知道為什么,身體定定的站在原地,手中的銅鏡反著光不停的照著尸體。
“廢物,都是廢物。”
身后藤椅上的女人已經(jīng)按耐不住了,她根本不知道尸體的異樣,以為叫出來的大個子都是膿包。她自己拿著刀,領(lǐng)著幾個年輕人向我走了過來。望著眼前詭異的尸體,我心里一直嚷著,別過來,別過來。
可那女人不這么想,聽見我威脅似的嚷著。一臉傲氣的女人提著刀就向我走了過來,“別過來?老娘過來了,又咋了,敢跟老娘提杠子,活膩了?”
我面對著棺材,身后的情況一無所知,我只是依稀聽見那女人叫罵的聲音越來越大,離我越來越近。我頭上的汗都出來了,因為就在聲音靠近的同時,我看見躺在棺材里的小風(fēng)臉上掛著一臉邪邪的笑,裂開的嘴劃過一條弧線,一直拉到了耳根子。
這一刻,我頓時不知道該怎么做。身前的小風(fēng)很明顯有著異樣,他說的話死氣沉沉,像是勾魂般,讓我心里毛毛的。
聽了我身上女鬼說的,用手里的銅鏡估計才鎮(zhèn)住了它,讓他不能行動,可身后的女人……
我正想著辦法,眼前的小風(fēng)突然又悶聲說話了,“你快離開,這里不是你能應(yīng)付的,快走……”小風(fēng)的聲音沙啞到了極致,卻隱約中帶著一絲興奮,似乎馬上就要破棺而出了。
我頓時心慌慌的,我到底是該聽這具尸體的話,還是聽女鬼的,如果我收起了銅鏡,那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我正想著,突然手心一陣,背后的女人從我身后走出,一把奪過了我手里的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