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幺的債,該還了,這是什么意思?我們家只剩我了,要還債,指的是我么。
河岸上泛起陣陣濃霧,連月光都有些模糊。我望著女鬼的背影,吹著陰濕的河風,突然聳了聳肩,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
“放心,是你救的我,我不會害你。”女鬼轉過頭,一臉笑盈盈的望著我,“一報還一報,你爺?shù)膫?,我會讓他還的。”她的目光再一次盯向了我,不過這一次,臉上寫滿了認真,幽幽的說了句。
“只不過你既然認我做了娘,我就有義務照顧你……”
這讓我有些難以接受,一個年紀相仿的女人,說認我做了兒子,要照顧我。這已經(jīng)有悖常理,剛何況我知道她是個女鬼,一個跟我們家有著世仇的女鬼,我不知道她的想法如何,可我萬萬不能接受。
“有些東西你現(xiàn)在還是不知道的好,不過既然找上你了,你就好好地跟著我,我會保護你的。”女鬼抱著貓,慢悠悠的走了過來,臉上依舊掛著邪笑。“把東西挖出來,然后離開這。要快,這里可不是久留之處。”
我撇了撇嘴,前倆次見女鬼,不是青嘴獠牙就是鬼上身?,F(xiàn)在她的樣貌,才讓我隱約覺得她像個人。我想了想,覺得她應該一時半會兒不會傷害我,不然何必等到現(xiàn)在。
我拍了拍褲腿,在附近找了幾顆樹枝編在一起,借著暮色在墳的周圍轉了轉,最后選擇了石碑旁的一個小洞作為下手點。挖了有一會兒,在大概一只手臂深的地方碰到了一個什么東西。咔嚓一聲,像是骨頭被戳裂的聲音從洞里傳出。
我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樹枝收回,用手一刨,帶起一堆沙土,一個十分古老的木盒被我從洞穴里帶了出來。對稱的花紋,夾雜著看不懂的文字,帶著霉青色的霉斑,看上去快要腐爛的盒子上,隱約分得清上面有著點點暗黑色,仔細端倪,才發(fā)現(xiàn)是星星血斑,只是年代看上去有些久遠,血跡已經(jīng)風干。
不知道是盒子歷經(jīng)的歲月太長久,還是我挖的時候太用力,我一拿出來,整個盒夾子咔嚓一聲就碎了。
鏡子,一枚只有巴掌大小的銅鏡。銅鏡本身長著銅銹,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鏡子的面上,還滴著一塊血斑,紫紫的有些發(fā)黑。
“收好這東西,往東,向你們何家村的方向走。”女鬼像是想說什么,卻又不說全,睜睜的看著我笑,讓我覺得渾身不舒服。
“走就走。”
她要我看,我就走給她看,我倒要看看她葫蘆里,到底買著什么藥。只是我隱約間,感覺會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我在前面走,回了幾次頭,可河上吹來的霧氣大,身后的女鬼不知道何時早就消失在了霧氣之中,只留下滔滔的河水,還有那幾座墳頭。我心里納悶,那女鬼讓我來找她,可是就這樣輕易的就放我離開了,這是什么意思。
可借著灑落的月光,我立馬就明白了。我一個人走在路上,可是地下的影子,卻是倆個。我,還有那個女鬼。
跟著我的步伐擺著手,甩都甩不掉,就好似貼在了我的背后,跟我形影不離。我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樣的姿勢趴在我身后,但我大概猜得到,她會以這樣的方式,一直跟著我身邊,我不禁抖了抖,有些難以接受。
走了沒一會兒,來到了原來何家村的地方。果然,我才走到村口不遠處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村子燈火通明說明有人住,這是正常的,畢竟休養(yǎng)生息后又是一番云雨,當年村子人走了,就會有新的一批人入住,前倆天我跟三叔來的時候,還在村里呆了一陣子,只是物是人非,早已不是當年的何家村。
我才靠近,隔著老遠就聽見了一陣很異常的聲音,整個村子人聲鼎沸,像是突然炸了鍋般,雞飛狗跳。村子里亮著的燈光,估計都是給這些響聲給驚醒的,我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就發(fā)現(xiàn)一團黑壓壓的影子密密麻麻的向我涌來,跟在后面的,還有掌著點點燭火的村民,這陣勢把我嚇了一跳,頓時愣在原地沒敢出聲。
借著微弱的月光我看清了樣貌,一個穿著蓑衣的老頭,騎著帶頭的一只大母豬,領著身后一大波牲畜,像是發(fā)了狂似的向我的方向奔來。他身后那些雞鴨豬狗之類的家畜跟著他后面跑的是異常兇猛,那大肥豬的肚子上,大肥彪子不停的甩著,打著哼哼一路狂奔。
而身后的村民也像是打了雞血般的領著燈火追了出來,村里人過的生活清貧,常年靠著家里的牲畜過活,看著自家養(yǎng)的東西大半夜里亂跑,絕對是要大動干戈的。這一幕在原本寂靜的夜里發(fā)生,搞得我也是背后毛毛的。
見這架勢我趕緊讓出一條道,這群牲畜就踏著河灘上的沙,從我身前呼嘯而過。而那領頭老母豬身上的老頭,路過我的時候突然愣了一會兒。
頂著頭頂微弱的月光,我倒吸了一口涼氣,背脊瞬間拔涼拔涼的。那哪是一張人臉,滿臉的毛發(fā),佝僂著身軀,皮膚黝黑的如炭一般,一雙眼珠子里閃出一道綠油油的熒光,在蓑衣下的一片黑暗里像倆只螢火蟲,不停的眨著。
這目光寒冷如冰,每一次眨眼都讓我覺得渾身不舒服。眼看這群畜生就要從我身邊跑過,突然從我身后的黑暗中,傳出一身極其尖銳的貓叫。
喵!
一聲鉆心的尖叫劃破夜空,震耳發(fā)聵。而此時正在發(fā)狂的牲畜們,聽見聲音后,竟然一個倆個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一般,頓時停住了腳步,愣愣的呆在原地。我突然望向身后無盡的黑暗,難道是女鬼的黑貓制止的?
“哎喲,你他娘的。你這畜生真要俺命哦。”
還沒一會兒,身后追趕的村里人陸陸續(xù)續(xù)的追了上來。各戶人家都提著燈,扶腰駝背的向家畜走來,而其中的劉二蛋,見到母豬停在了我身邊,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口喘著,一邊罵娘一邊跑了過來。
前天我跟三叔來鄉(xiāng)下,暫住的就是他們家。這回我才想起,這頭老母豬是他們家養(yǎng)的,聽他說養(yǎng)了好幾年,用來生仔用的。估計這會兒,他被自家老母豬異常的舉動給嚇到了,沒個好話的罵著。
那老母豬身上的老頭,見村民們從遠方追了過來,從母豬背上一躍而下,跳著蹦著就朝我身后的河灘跑去,我想試著攔下他,可背后一沉。
“放它走,你惹不起。”女鬼的聲音幽幽的從我耳畔后傳出,一個人影突然出現(xiàn)在了我的身邊,我余光一撇,那女鬼直勾勾的,站在身旁盯著我。我下意識的移開了個身位,那老頭就借著縫隙一溜煙的跑向了遠處。在黑暗的盡頭,還回著頭看了我一眼,發(fā)出了一聲桀桀的笑聲后,一頭扎進了濃霧里。
劉二蛋則是像看見飛走的鈔票又重新回到了自家口袋一樣,一口子黃牙裂開,哭天喊地的笑著,“他娘的,終于不跑咧,都他娘的第三次咧,你這憨貨能不能省點心喲。”劉二蛋邊笑邊哭,說著就掄著巴掌不停的排著老母豬的屁股。
“大叔?”
看著劉二蛋表情如此的糾結,我試著叫了叫他。他哭了好一陣才注意到站在旁邊的我,“娃子,咋是你喲,咋大半夜的跑來這,你不是回去了嗎?”
我有些害怕,擔心他看到我身邊這個女鬼,但是從他的表情來看,除了眼里有那頭一聲身肥肉彪子的老母豬,哪里注意得到我身后的女鬼。
“你放心,你接了我的花,如果不是我想,只有你才能看得見我。”像是知道我的想法,我身旁的女鬼突然說話了,聽她這么一說,我才不自覺的喘了口氣,畢竟要是大晚上的給人看見個鬼,估計是誰都不會好受。
“發(fā)生啥事了?”望著著一群又一群的牲畜,我有些納悶。
見我這么問,劉二蛋無奈的笑了笑,“都第三天咧,每天到了晚上俺們村的畜生就往河里跑,攔都攔不住,這是第三天咧,再這么跑下去,俺家就沒豬生仔咧。”劉二蛋臉上耷拉著淚水,原本就滿臉褶皺的他臉色有些蠟黃,笑的比哭還難看。
他這么一說,我就突然想起了剛才騎著母豬的那個蓑衣老頭,奇怪中帶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