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rèn)我做兒子?如果不是這女鬼瘋了,就是我瘋了。這大白天的見鬼已經(jīng)夠可怕了,更可怕的是鬼還要跟你攀親家,這不是要人命么。
我腦袋和撥浪鼓似的左右搖擺著,臉上除了恐懼就是不同意,還有深深的抗拒。我試著靠近窗口,也想試著跟那道士一樣,從窗戶跳出去,可一動身,‘三叔’懷里的黑貓就縱身一躍跳上了窗臺,伸了個貓腰,一雙幽幽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
“娃,給你說個事。”
‘三叔’見我動了逃跑的心,扭著腰從床頭站了起來,腳跟不著地的踮著腳向我慢慢走來,臉上還掛著一幅邪邪的笑,邊摸著頭上的紅花邊說:“以前吧有個娃,我見跟他挺有緣的,就像著收他做干兒子??墒前桑峭薏宦犜?,老跟我犟,后來為了不讓他老跑,我挖了他一只眼睛,然后放在罐子里天天讓他瞅著。最后他乖了,可惜還是少了只眼睛,你說稀奇不稀奇……”
說完我看見她嘴角裂開一個詭異的弧度,整個頭向右撇,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我,看得我背后冷汗齊刷刷的落。
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想著問什么要自己犯欠將門鎖住,不然現(xiàn)在至少不用被這女鬼逼到?jīng)]有退路。我不自覺的縱身挪了挪,貼到了墻邊。
‘三叔’的口中依舊是女鬼的笑聲,左右扭著腰,不一會兒就走在了我的身前,用手將頭上的紅花摘了下來給我,“娃,拿好了,可別丟。”
被逼到墻角的我沒地可逃,原本是抗拒的心里,此時不知道為什么,鬼使神差的我竟然伸出了手,手心發(fā)著顫的去接她給我的紅花。‘三叔’笑著將紅花遞給我,花一碰手心,立刻融進了手里,再也見不到花的影子。
桀桀。
‘三叔’見我沒有反抗,竟然噗嗤一下笑了起來。只不過這聲音依舊是那個女鬼的,而且聲音和公鴨叫一樣,十分的沙啞,笑得比哭還難聽,讓我聽著心里毛毛的。
說實話,我現(xiàn)在心里無比的糾結(jié),我害怕,卻不知道怎么應(yīng)對??粗媲暗?lsquo;三叔’面露皎潔不停的邪笑著,但是我卻無法逃離。
“你接了我的花,你就是我的娃了,桀桀,桀桀……”
原本神經(jīng)已經(jīng)像是緊繃的弦,此時‘三叔’體內(nèi)女鬼陰沉的笑聲近在咫尺,加上原本三叔臉上衰老的褶皺,看上去要多詭異有多詭異。讓我再也無法忍受了,我眼淚泛著淚光竟一下子不爭氣的哭了起來。
我的哭聲剛傳出,窗臺上的黑貓慘叫了一聲。‘三叔’看了眼貓,嘴角的微笑戛然而止,朝著屋外罵了一句多管閑事。隨后又看向了我,臉上露出了一絲獰笑。
“我可不喜歡太嬌弱的娃,擦干眼淚,來找我……”‘三叔’轉(zhuǎn)了個身,踮著腳向窗臺方向跑去。
我以為女鬼會帶著三叔跳樓,可是不曾想三叔的身子一靠近窗口,一陣黑影從三叔腦門沖出,隨后撲通一聲,三叔應(yīng)聲倒在了地上。
“當(dāng)然,如果你不來,我還會回來找你的……”
窗戶咯吱咯吱的搖擺著,窗外的遠處吹來一陣風(fēng),女鬼的這句話幽幽的伴著微風(fēng)傳來,隨后漸行漸遠。
我三步并作兩步走來到窗口,看見黑貓也消失了,才暗自吐了一口氣。轉(zhuǎn)頭看向地上的三叔,他頭上戴著的紅花也消失了。我就像是個泄了氣的皮球,此時危險已去,頓時蔫倒在了地上。
“算你跑得快,不然看我不收了你。”
一陣呢喃聲從窗外傳了出來,我抬頭向窗外看去,剛才躍窗而逃的道士正拿著一面鏡子站在樓下,穿著的邋遢道袍又撕破了幾個口子,面紅脖子粗的沒個好氣的叫罵著,見我看著他后,才收斂了些,望著樓上的我笑了笑。
我將三叔扶到了床上,喝了點東西,將那道士重新請了回來。當(dāng)然,若不是他嬉皮笑臉的求著我,我是不會讓他進門的,想起剛才他那拙劣的表現(xiàn),沒給他倆拳已經(jīng)算是對得起他了。
道士走在前面,身后跟著一個老頭??瓷先ド狭四昙o(jì),穿著一身老式中山裝,拄著拐杖,倆撇山羊胡子看上去有些古樸。道士李見了我,畢恭畢敬的扶著老頭,笑盈盈的向我介紹,“這是我爺,剛才其實是他老人家設(shè)的法。”
我沒好臉色的望著他,不過那老頭看上去不茍言笑的,看上去倒有些讓人敬畏。一旁躺著的三叔一見老頭,瞇著的雙眼睜得老大,說著就要從床上爬起來,我連忙過去扶著三叔。
那老頭像個高人一樣,左手拄著拐杖走來,右手撇著自己的山羊胡子,小聲的說了句:“三娃,我們有些年頭沒見了吧。”
老頭的聲音有些低沉,和尋常家的老頭一樣,有氣無力的,應(yīng)該是上了年紀(jì)的緣故。說完老頭像是見到老朋友了一般,跺著腳一步步的拄著拐杖走到三叔的床頭。我清楚的看到,三叔雖然虛弱的說不出話,但是此時眼里蒙上了一層水霧,像是久別又重逢一般,眼淚不停地在框里打著轉(zhuǎn)。
三娃是我三叔的小名,二十年前我們還生活在黃河灘子旁的時候,一村人都性何。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我們家的河幺子(漁夫)是鎮(zhèn)里的老幺,家里人不按輩分,而按男人的數(shù)量排名。三叔是除了我爺還有我爹之后的第三個男人,所以排行老三,不過這都只有當(dāng)時河灘子上,我們何家村的人才知道的叫法,這老頭知道,就說明他也是何家村的人。
“你虛得很,不用說話,我說的對你點頭就好。”老頭將三叔的手合在手里,像是在安慰自家的孩子,安撫了一陣后繼續(xù)說道:“是不是,那東西出來了。”
我沒聽懂,跟那道士李一起在旁邊聽著,但爺爺?shù)姆磻?yīng)很足,頭不停的點著。像是有好多話想說,但是卻虛弱的開不了口,只是兩眼不住的望著身前的老頭,又看了看我。
“看來還是躲不過啊。”老頭回過頭,順著三叔的眼睛望向了我。嘆了口氣,“這就是老何家的?”
老頭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我,開始沒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看來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因為我從沒想過,一個人的眼睛竟然可以如此的怪異。這老頭的瞳孔像是一粒米一般,整個眼珠可以說盡是眼白,此時正望著我,倆眼瞇成線,眼珠子上下晃動著。
“是不是你?”老頭突然說話了,低沉而又沙啞的聲音。不僅是我,身旁的道士李也被嚇了一跳。
“什么是我?”我無辜的看了看周圍,發(fā)現(xiàn)老頭的眼睛的的確確是盯著我的沒錯。
老頭拄著拐杖起身,緩緩向我走來,邊走邊說,要死,這回全都要死,說罷臉上掛著一種邪邪的笑,那笑簡直比哭還難看,像是無奈,又像是自嘲。
“她沒讓你做啥事吧。”老頭突然收住了笑容,一臉嚴(yán)肅的望著我。
“她,她說要我做他兒子。”
哈,哈哈,哈哈哈。老頭聽罷突然大笑起來,沙啞的聲音笑的尖銳,像舊式的收音機里的聲音一樣,聽著很不舒服。我身旁的道士李一聽就知道出了古怪,上前扶著老頭。
“爺,你沒事吧。”
“沒事?是出大事了!”老頭一雙鬼眼死死的看著我,沒理睬上前扶著他的道士李,沒個好氣的指著我說道,“你們何家人真是作孽,二十年前害了整條村,現(xiàn)在還要我們死絕么!你們的事,我不會插手,更加不會管!佳龍,回去!”
老頭翻臉和翻書一樣快,剛才還是來淚縱橫,現(xiàn)在卻是像是點著了的煙囪,此時火冒三丈,原本蒼老蠟黃的臉上顯得尤為紅潤,像是剛吵完架的莽士,拄著拐杖就要往門口走去,任三叔在床上不停的咿呀著,頭也不回。
“三娃,不是伯父輩的不講情面,而是你們注定如此,我?guī)筒涣四悖昵袄暇攀侨绱?,二十年后你也是如此,你們何家注定要死絕!”老頭說完,一雙鬼眼上下打量著我。
我有些楞,心想這老頭一定是何家村的人,而且一定跟我們家先輩有著過硬的交往,不然他不可能知道得這么多。
他口中的老九,說的是我爺爺。河幺子家?guī)状鷨蝹?,老大到老幺,都用字排輩,我爺爺是老一輩,在我們家他是老大,但是在村里的族人中,他位號老九,人稱河幺子何老九。
當(dāng)年我爺出河捕魚遇上了意外,一去就再無蹤影,接了沒倆天,黃河里就打撈出了當(dāng)年令村子遭難的那口棺材,那時候的人都說老九死了,怨氣太重,所以報復(fù)了全村人。
“娃子,你三叔只是個開始,但絕不是最后一個,自己好自為之吧。”老頭說完‘哎’的嘆息了一聲,“那婆娘收了你,你就去找她吧,不然你就是下一個了,保不準(zhǔn)她心善,還能給你留條后路。”
老頭看著我,臉上寫滿了失落,在道士李的攙扶下,一步步的消失在了樓道的黑暗中。
老頭走了,就留下我跟虛弱的三叔,我回頭望著躺在床上的三叔,心里有些發(fā)酸。三叔年過半百,但是平常卻有著不同于這個年齡的體魄,但被這女鬼折騰后,臉上的皺紋明顯多了,面色蠟黃,躺在床上的他靜靜的就好像睡死過去了一樣。
三叔只是開始,這是什么意思,我有些納悶,看著躺在床上昏睡的三叔,心中一股腦的疑問。
“叔?”我叫了幾聲,但三叔都沒有應(yīng)我,只是靜靜的躺在那里,臉上掛著慈祥。
我心中有股不詳?shù)念A(yù)感,我伸出手指放在三叔額頭試了試,原本就懸而未定的心頓時沉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