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他那關(guān)心的話語如同春風般溫暖,蕩漾進了沐清城的心里,絲絲柔軟,暖人心脾。

面紗下的她不禁勾起了嘴角:“謝宇文將軍關(guān)心,奴婢身體很好,淋這些個雨也沒什么關(guān)系。”

“也對。”宇文鈺卿輕點額頭:“我記得上次紫崇山之游,你手中拿著不少包裹卻依舊腳步不落,當時我還夸過你呢。”

淋雨多時,沐清城的頭發(fā)早已微亂,她伸手取下了臉上的面紗,微紅的嘴唇輕啟:“還要多謝宇文將軍當時替奴婢解圍呢,不然奴婢真不知該如何回答懿王爺這個問題。”

宇文鈺卿看著她取下了面紗,那整張臉蛋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鴻波展現(xiàn)在了眼前。當真是顧盼生輝,撩人心懷。宇文鈺卿心中猛地一跳,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沐清城的臉龐,但好像每次看見都會給他一種不一樣的驚艷之情。

她發(fā)髻凌亂,有那一顆晶瑩的水珠從額間順著白皙的面龐滑過,宇文鈺卿不禁咽了口口水別開視線道:“錦瑟不是囑咐過你不要在別人面前摘下面紗嗎,為何現(xiàn)在要摘下?”

沐清城眨了眨眼,微微笑道:“將軍你又不是沒見過奴婢的真容,況且這周圍也沒人,奴婢為何還要帶著這面紗,很悶人的好不好。”

聞言,宇文鈺卿一頓,這種語氣很是熟悉,像是多年前的某人一樣,不同的是,那人會拉著他的胳膊撒嬌,而她不會。很快他卻是又是搖了搖頭。這一到下雨天就容易想多的毛病總是改不掉,也真是不知怎么改。

“也罷。”他視線看著桌上的那幅字淡淡的道:“你開心就好。”

沐清城拿著面紗擦了擦臉龐的水珠,順著宇文鈺卿的目光看向那方才他寫的東西上,不禁念了出來:“花謝再開會有時,相思芙蓉終不歸。”

念完她挑眉的看著宇文鈺卿道:“將軍這是思念誰呢?”

宇文鈺卿一頓,而后淡淡的道:“不是思念,只是閑著無聊隨便寫一寫的而已。”

沐清城撇了撇嘴,鬼才信。

瞧著詩寫的這么傷感,再聯(lián)想一下宇文鈺卿這清冷的宅院。難不成是心里有人了,然后堅守著海誓山盟一直死心塌地的等著人家?

可是宇文鈺卿已經(jīng)二十三歲了,在這個時代女人到這個年紀估摸著早就嫁人了。想了想,也許他是被拋棄了吧。

嘖嘖嘖,沐清城不禁暗自腹誹。連宇文鈺卿這么帥 又這么有品味溫柔的男人竟然還有人不識貨的拋棄了,估計那女人多半也是瞎了!

“恕奴婢多嘴。”沐清城抿了抿唇道:“將軍,有些人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若是回不來那也不必再執(zhí)著。人要向前看,天涯何處無芳草呢。”

宇文鈺卿黯然沉默,那一雙漆黑的眸子盯著那首詩一動不動。

正當沐清城以為她是說錯話了他正要發(fā)火的時候,他卻是開口了,“聽你這話,難道你也親身經(jīng)歷過?”

沐清城微微蹩眉,眼里似有暗流涌動 泛起層層漣漪,良久她嘆了口氣道:“將軍,不知可否讓奴婢也寫一首詩?”

哦?宇文鈺卿挑眉,這還是個有文化的丫環(huán)?

沐清城的父親酷愛書法,所以從小沐清城受了他的感染,不止是學武術(shù),而且外加書法 畫畫。幾乎樣樣精通。

沐清城接過他的毛筆,重新拿了一張宣紙鋪在桌子上。

她的字不同于宇文鈺卿見過的任何一女兒家的字。她的字筆酣墨飽,力透紙背。十分的大氣。

寫完后,宇文鈺卿像著之前她那般念了下來:“悠悠生死別經(jīng)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沐清城放下筆,那眉頭卻沒有松懈下來,她道:“奴婢的確經(jīng)歷過。”

宇文鈺卿微瞇著眼眸,看著她的詩,又看了看她那張愁云慘淡的臉龐道:“所以說,那個人已經(jīng)不在這世上了。”

沐清城閉上眼,重重的點了點頭:“活著的時候奴婢不珍惜,待到死后也已經(jīng)追悔莫及。奴婢平生最大的遺憾就是那個人了,也是最對不起他。”

生之前 他說:“清城,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她卻沒有將這當成一回事。

她說:“你若是喜歡我 那就證明給我看,跳下這湖去。”

那時正值苦寒之時,本是她的一句玩笑話,以為他會知難而退,然而并沒有。

聽著這話,莫云端竟義無反顧的連衣服都不脫就跳下那湖去。那湖水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他沒有即時上來,卻忍著刺骨寒冷沖她又喊去:“清城,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好嗎?”

她焦急的讓他先上來再說,他不愿意,情急之下她答應了。

也許是被他感動了。

而在他們終是確定了關(guān)系后,第二天任務就派發(fā)了下來。

也就是那場任務,莫云端為了保護她,死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她一輩子的遺憾,一輩子的愧疚。永生永世或許都忘不掉。

宇文鈺卿驀然的看著那句詩,他微微的張開那薄唇,卻是將她的話又重述了一遍:“‘有些人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若是回不來那也不必再執(zhí)著。人要向前看,天涯何處無芳草。’這不是你說過的嗎?”

沐清城張開眼睛,看向那被細雨拍打的看似平靜的湖面:“有些話,安慰的了別人,卻始終安慰不了自己。”

此時的兩人,好比那同是天涯淪落人。各有各的憂愁,各有各的苦悶,在這花園中卻像是一副和諧美好的畫面。

而宇文鈺卿這時卻突然道:“我好像記得,你是失憶了。”

沐清城眼神一晃,剛才她太入神竟忘了這茬,十分無奈的看著宇文鈺卿道:“將軍,這重要嗎?有些事能忘,但有些事是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的。”

宇文鈺卿身子一顫。

--有些事能忘,但有些事是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的。

有時候他也曾想過,為何過去的事他無論怎樣都忘不掉,就像一根繩子一樣死死的纏繞在脖子多年,不曾給他透過氣。

情不知從何起一往情深,他也只是個凡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

可是剛開始時他認為那是愛,那是不舍的情緒。但到后來他卻發(fā)覺,其實一直以來困住他的只是一份愧疚而已。

在一起時可以互相著說有多愛多愛,可是分開了很長時間后,那份愛就會逐漸消逝,最后纏繞著兩人的只是恨或是愧疚。

這份愧疚也不知何時才能解開,也或許,這輩子再沒了機會。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道:“你嫁過人了?”

沐清城搖了搖頭道:“沒有,剛訂了婚約,他就死了……”

宇文鈺卿抿了抿唇,微瞇著眼眸看著沐清城那憂郁的面龐,輕聲道:“不好意思,是我不該提及你的傷心處……”

“沒事,將軍不必對奴婢道歉。”沐清城扯著嘴角笑了笑:“反正都過去啦,我失憶了但卻唯獨記得他,也許這就是天意,提醒著我人生路還長,要向前看。”

“突然發(fā)覺,我與你其實也挺聊得來的。”宇文鈺卿低笑了兩聲,而后抬起眼眸看著她,正色道:“而且,本將軍總覺得你不像是個丫環(huán)。也可以說,不適合只當個卑微的丫環(huán)。”

沐清城一時沒聽明白他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便問道:“將軍是什么意思?”

宇文鈺卿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又問道:“難道你就不想去找自己的家人嗎,你是被錦瑟救回來的,且失去了記憶,那么也是證明你應該還是有家人的。也許他們現(xiàn)在很是想你,你難道就甘愿的在王府中做丫鬟。不想回去找他們嗎?”

沐清城眼眸暗淡了下來,他問她,不想回去找她們嗎?

她怎能不想!她的的確確有家人,也并沒忘記過去的生活,她也想回去與家人重聚,回到現(xiàn)代生活,可是她卻不知怎么回去!

嘆了口氣,她緩緩的道:“奴婢失去了記憶,不知從何找起……”

“那不如本將軍替你找吧。”宇文鈺卿道。

沐清城驚訝的看著他,覺得自己方才是聽錯了一般,下意識的開口“為什么?”

“看在你我聊的來的分上。”

他的回答,讓沐清城嘴角抽了抽,只簡單的因為聊得來他就幫自己,若是在現(xiàn)代,這人充其量也就是個馬大姐。

但她仍然要裝成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沐清城一吧抓起宇文鈺卿的胳膊激動的道:“真的嗎!將軍,您方才說的是真的嗎?”

宇文鈺卿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呆呆的看著自己被她抓著的胳膊,抿了抿唇。

沐清城這才意識到這動作有些不妥,連忙放了下來,而這一幕卻被花園拐角處的一個丫環(huán)看見了……

沐清城撓了撓后腦勺,尷尬的道:“不好意思,將軍,奴婢有些激動了。”

宇文鈺卿干笑了兩聲,將手背后,這才道:“沒關(guān)系,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我會幫你的。”

“那就謝謝將軍了。”想了想,她又是道:“將軍晚上有空嗎?”

宇文鈺卿挑眉:“好像有空,怎么了?”

沐清城嘿嘿笑了兩聲道:“晚上奴婢請將軍吃飯呀?”

“你請吃飯?”宇文鈺卿有點戲謔的看著她道:“你要請我吃什么?”

“火鍋!”

宇文鈺卿一楞,火?鍋?是什么東西?

不過在好奇心的趨勢下,他仍是點了點頭。

“那好,我會去的。”

而這時宇文鈺卿的隨從逸風卻向著這湖中央亭中跑來,沐清城連忙將面紗重新蒙到了臉前,宇文鈺卿微微側(cè)頭瞧著這一幕竟覺得十分好笑,孰不知自己那嘴角已經(jīng)勾了上來。

逸風拱手道:“將軍,顧公子來了,現(xiàn)已在書房等候。”

“知道了。”宇文鈺卿點了點頭,又看著沐清城道:“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晚上我會應約的。”

“好,將軍慢走。”

逸風將石桌上的紙筆連同沐清城寫的卷在了一起,便跟著宇文鈺卿離開。

沐清城笑彎了眼睛目送宇文鈺卿離開的背影,逸風跟在宇文鈺卿身后忍不住看了沐清城兩眼,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走到書房門口,宇文鈺卿停住了腳步,從逸風手中接過寫過詩的紙張而后叮囑道:“別讓任何人靠近。”

“是”逸風拱手應道。沒有再跟著宇文鈺卿進去。

而宇文鈺卿剛推開門,迎面就是那重重的一拳向著自己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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