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怎挽,幽夢花間(一)

不知不覺竟靠在玄奈的肩上睡著了,再睜眼,早已日曬三竿,周邊的景色明亮起來,一眼便能捕捉全部,山谷下的湖水映著我與玄奈的倒影,我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弧度,似乎很久沒有睡過這么安穩(wěn)的覺了,身上披著玄奈的衣裳,大抵是因為湖邊比較冷,他將衣裳給了我,然后自己承受著濕氣,我透過余光瞧了他一眼,他早就醒了,深邃的眸子望著湖里的游魚,目不轉睛的瞧著出神。

我卻舍不得睜開雙眼,想多靠在他的肩膀一會,可能是水中的倒影出賣了我,玄奈問著:“醉染,醒了嗎?”

我應了聲“嗯”,才不可以在賴著他,從他的肩膀上貪戀的離開了,似乎聽他叫醉染叫習慣了,竟也覺得自己是醉染了,就不由得想起,那個善良的醉染,若沒有她撞我那一下,或許我與玄奈也不會遇見,說到底,也是要感謝她的,卻還是忍不住的說出來口:“玄奈,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嗯?”玄奈淡淡的應了我,便看像水中的游魚,不自覺的將自己的手放入了水中,那水中的魚兒竟然像他的手游了過來,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倒是很享受。

“你為什么一直叫我醉染?我根本不是醉染”。

玄奈的手突然用力抓了個空,他手中的魚兒紛紛像四周游了去。

“醉染別鬧,你怎么會不是醉染?”玄奈將手收了回來,摸了摸我的頭,他待我永遠這般溫柔,就連不理解我為何說出這樣的話,他也是一樣的溫柔,似乎被他的不認可的東西一切都是假的,認可的東西,才是真的。

“我真的不是醉染,從開始,我就不叫醉染!我當初失憶,不記得自己是誰,后來我缺失的記憶全部補回,我才知道,我不是醉染,我是周墨城城主的小女兒,周婉兒!”

玄奈不明所以的瞧著我,我又繼續(xù)道:“玄奈,從我遇見你那時我就喜歡上了你,這世間沒有人對我這樣好,寧可你每次與我在一起的時候念的都是別人的名字,我也還是愛你!三年來,我恨過你,為什么你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直至你在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才知道,我這三年,不是恨你,而是恨自己!當初為何就那樣沒有懸念的放開了你的手,讓醉染帶走了你!”

玄奈的眸子突然變的異常的尖銳,我竟有那么一絲害怕,卻還是說出了心中一直以來困惑我的事情!

“玄奈,現(xiàn)在、能給我一個答案嗎?醉染與我,你心中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玄奈沒有在說話,卻是別過了頭不在看我。

我想,我懂了,也明白了,三年中一直當著別人的替身,還美名其曰的安慰自己,玄奈只是記錯了名字,是記錯了,一個名字可以深入人心三年!呵,真的是記錯了!

我沒有在留戀,竟也瞬間失去了想知道“醉染”二字在他心中的定義。

卻也為自己可悲,盼了三年的男子,竟連我的名字都不知。

日光耀著雪漓城三個字異常的晃眼,我自己也不知是如何走回雪漓城的,只知我似乎失去了聽覺,雪漓城人來人往的人群,我只能看見他們說話,他們的手勢,卻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什么,唯一佩服自己的便是,還認得回家的路。

三年前他被迫離開,三年后是我親手將這份愛情逼上了絕路,我可以聽著他喚我一輩子的醉染,卻無法當一輩子的醉染!

他遲疑的那刻,我選擇了義無反顧的離開,我不知道他與醉染之間到底發(fā)生著什么事情,我卻知道,人的一生,短短幾十載,尋你愛的一個人,傷的自己遍體鱗傷,不如尋愛你之人來的幸福,可我偏偏將這倆者都失去了!

“仲夫人,你回來了,仲夫人的姐姐來到了雪漓城做客!等你等了一晚上”管家的一句話,瞬間讓我將一切憔悴的樣子悉數(shù)隱藏了回去,像是換作一個人般,連忙將自己的衣裳緊緊好,摸著頭上的發(fā)簪有沒有變了位置,卻無意中摸到了玄奈送我的那支簪,手瞬間的停在了那里,那雙眸出賣了我的心,卻也還是勉強撐起嘴角的笑容,去了大廳。

姐姐似乎已經在那里等了我許久了,我進去那刻,突然間見仲其與姐姐連忙擦去眼眶的濕潤,倒也是瞬間羨慕著姐姐,能有這么愛他的一個男子。

“啪”姐姐的一個巴掌拍在了我的臉上,我捂著火辣辣的臉,卻不明,這是為何?

“你身為人婦,夜不歸宿,仲其被別人怎么看?周墨城又被別人怎么看?周墨城城主的女兒不守婦道,夜不歸宿嗎?你知不知道,你的舉動能為周遭的人帶來多大的傷害嗎?”

我站在那里,珠淚不停滾落下來,并不是因姐姐打我這巴掌,而是這早該流下的淚水,終是沒忍住,借著姐姐的這巴掌滑落而出。

我跑著回了閨房,耳邊只余一句仲其的聲音“再怎樣,你也不用打她?。∧忝妹眠@些年一個人來到雪漓城,誰也不認識,前兩年都是一直在屋子里不出去,怕是悶久了,多出去走走也沒什么不好的,倒是你,婚事準備的如何了?”。

我突然停在了原地!素手立刻擦干了臉上的淚,姐姐?要成婚了嗎?與仲其的愛,就這樣煙消云散了嗎?

我原路返了回去,立在姐姐的面前,房間只有我們三個人,我忍不住對著姐姐嘶吼起來,:“你為什么要成婚?你可知仲其這些年是怎么對你的?每日酒不離身,書房里每本書都有你的名字在上面,你呢?為什么要放棄這份愛?當初的誓言呢?”

“婉兒,姐姐也沒辦法,父母本來就你我倆個女兒,你當年領了圣旨嫁了過來,你不在周墨城,不知道周墨城發(fā)生的事情,我婉拒過太多提親的人,可姐姐終究有一天會嫁人的,你懂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個我們坐不了主,就像當初你的婚姻大事一樣!你自己又坐的了主嗎?”

我竟無言以對,當年接到圣旨只想著仲其是姐姐喜歡的人,不會對我如何,我嫁過來也如同沒嫁之前一樣,不用有太多的拘束,倒是沒想過,若是此人不愛姐姐,我又會怎樣?是否早已成為人母,替仲家開枝散葉了?

瞬間,下意識的看了看仲其的模樣,他一臉的心疼,那雙眼恨不得長在姐姐的身上,不肯移開,他還能給姐姐什么?名正言順的妻子竟然是最愛女子的妹妹,人生便是這樣荒唐,每日上演著各種荒唐,而我們竟都是這場荒唐的扮演者。

姐姐從白色衣袍袖口中拿出了一塊玉佩,上面刻著“仲”字,還給了仲其,仲其的手卻沒有接上,這樣一接,怕是兩個人此生永遠在無交集了吧!

“仲其,這枚玉佩是我們當初定情之時贈與我的,說這是你們仲府的傳家之寶,只傳兒媳,如今,這枚玉佩我只能物歸其主了,我、祝你與我妹妹幸福的走完下半生!”說罷,將頭巾扯下,離開了大廳……

仲其低下了頭,甚至連句挽留都找不到理由,他與周莞兒的愛情,在世俗的眼光中終是脆弱的,現(xiàn)在的仲其已不能在像當初在梨花水間處贈與周莞兒那枚玉佩那般放肆,那般任性,那般轟轟烈烈了!

能做的卻只有放手,看著她做別人的新娘,祝她幸福。

“還不追?”

“罷了,如何追?追回來我又能承諾給她什么?因為這份愛情,讓她為我死守,此生不嫁嗎?若是那樣,我寧可她嫁為人妻,幸福一生。”

仲其瞧著手中的玉佩,握的緊緊的,像是在狠狠的捏碎著他們的回憶!

這三年,仲其是怎樣待姐姐的,我看的一清二楚,卻第一次見過,仲其這樣,那雙眸簡直承載了太多不該承載的東西。

還是輕輕的說了句:“仲其,去將姐姐接回來,我有辦法讓你們在一起!”

仲其看著我楞了一下,隨后冷笑了一聲:“別再安慰我了,婉兒,回房吧!”

“你不信我?”我喚醒了掌中印與他看!他先是驚訝,隨后,沖像了姐姐離開時的地方,追了去。

我望著仲其遠去的身影,欣慰的笑了。

一個人坐在仲府的石亭中,飲著濁酒,看著古日,眼中映著這熟悉的花草樹木,輕輕的抿著嘴。

姐姐用三年看清了一個將她刻在骨子里深愛之人,而我用三年竟然愛著一個從不曾記得我名字的玄奈!

呵,可笑之極!

雪白色的狐裘披在了我的身上,我轉眸看著綠兒俏皮的笑,:“小姐,天冷,別著涼了!”

“綠兒,謝謝你,三年來一直陪在我的身邊,除了我的影子,便是你,一直對我不離不棄,一直不會騙我,明日,你便回到自己家,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綠兒突然跪了下來,我聽的清楚,她的膝蓋跪在冰冷的石板上的聲音,哽咽的道:“小姐,綠兒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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