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葉凌楓的帶路,看門老頭并沒有阻攔??伤輩柕难凵瘢拖裨诰嫖遥阂音[事,絕對要躺著出去。
干道兩邊,擺滿了不知名的鮮花,芬芳撲鼻。地上是一層厚厚的禮花碎屑。賓客如潮,籌光交錯。
我的腳步踩在地上虛浮無力,好像那雙腿并不是我的。
葉凌楓帶著我,走到了一間人聲最為熱鬧的屋子前。只見門外已經(jīng)圍滿了人,一陣陣呼喝聲、贊嘆聲此起彼伏。
我的心一陣抽縮,我知道大白兔就在這里,今天她是獨一無二的主角。我心疼的是,葉不凡也在這里,今天他是獨一無二的配角。
而我與這一切,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
葉凌楓領(lǐng)著我擠了進去,可是外面看禮的賓客實在太多了。我們拼盡老命也擠不到最里面,只能在中間踮起腳看。
今天的大白兔比平時更美了,一襲白色的婚紗,簡樸而又高雅。臉上略施粉黛,更添幾分嫵媚。
葉不凡站在她旁邊,臉上是得意而又滿足的笑容。
他們正在接受長輩的祝福。
除了我所見過的那個中年男人,也就是大白兔的爸爸,還有幾十個男男女女,無一不珠光寶氣,面淌紅光。
可我一眼就瞥見了其中一個老頭,這個老頭穿著普通,可是給我的感覺實在太獨特了。他穿著件古舊款式的褂子,在人群中一站竟一點也不顯突兀,渾然天成。
我不由得問葉凌楓,那是誰?
葉凌楓告訴我,那是他外公,也就是大白兔的爺爺,當(dāng)今南派符王胡嘯南。他頓了一頓,然后告訴我:“雪姐的這門親事,也就是他親手安排的。”
我點了點頭。
接著看過去,我的心驟不由得然一緊:今天的大白兔笑靨如花,她的手正牽著葉不凡的手。那模樣就像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一樣,何曾有半點被迫的姿態(tài)??!
如果她的臉上稍有一點委屈的表情,我就會沖出人群,不惜一切要阻止這場鬧劇。——可是現(xiàn)在到底誰是鬧?。?/p>
大白兔有意無意往人群中看了幾眼,她是不是看見我了?
我要放棄了嗎?可是我的手又為什么那么用力地推開了前面的人群?
只聽見又是一陣慌亂聲,責(zé)怪聲在耳邊響起:踩著我了…我鞋子…這是誰啊…怎么這么沒禮貌…這人怎么這樣子…凌楓,你朋友么…
我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我突然渾身一震,隨即全身氣機被幾十道目光同時鎖定。——我清醒過來了,可是我不介意自己來做這場鬧劇的主角。
我的嘴角一定帶著無比的嘲弄。
在這個世界,我的親人、我的愛人,已一個一個離我而去,如果再不把握,連最后一個也沒有了。我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大白兔已經(jīng)花容失色,她一定沒有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她面前。
一個蒼老的聲音微微責(zé)怪道:“小友,注意跌序啊。”
說話的正是符王胡嘯南。他旁邊站立的胡建清——也就是大白兔的爸爸,臉上卻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未開口,新郎張不凡已經(jīng)笑道:“原來是李兄不請自來,自然要去喝一杯的,等會小弟敬李兄三杯酒。”
我說道:“我不是來喝酒的。”
“那你來干什么?”張不凡笑道。
那是我見過最惡心的笑容,沒有之一。比山洞中那個老太婆還要惡心一千倍一萬倍。
這時胡建清走了出來,一拱手道:“各位暫請回避片刻,到旁邊找找酒喝,這李兄弟是我請來的一位客人,胡某把事情辦妥了再向各位賠個不是。”
人群極不情愿地散去,可在場中還有十多人依然一動不動。我粗略一看,就看見了其中的唐明。心里知道,這些恐怕就是龍虎山的人了。
胡建清這才問道:“你來干什么?”
我指著大白兔,問:“你是不是要嫁給他?”
大白兔沒有回答,龍虎山的人群已經(jīng)一陣騷動。一個青年漢子大步上前,喝問:“哪里來的雜種,這是你撒野的地方…”
“么”字還未出口,便變成了一聲痛叫。
一聲雜種,讓我把這幾天所有的委屈、辛酸,變成了無窮的憤怒。我全身的憤怒瞬間攀升至巔峰,那些鎖定我氣機的目光竟被我硬生生沖破。我已經(jīng)一個勾拳,把那個人砸成了蜷縮的蝦米。
剎那就像捅了馬蜂窩一樣,龍虎山的人群暴怒了,有幾只拳頭同時向我砸了過來。我沒有閃避,此刻唯有疼痛才能讓我發(fā)泄。可是你要讓我疼一分,我便要你疼十分。
每一個落在我身上的拳頭,我便死死抱住,然后在他身上狠狠地打上兩拳。
面對我這樣流氓的打法,這幾個人居然沒有辦法。
此時又有一把聲音喝道:“讓開,我龍虎山的臉面都讓你們丟光了。”
我聞聲望去,只見唐明身邊站著幾個原本還沒有出手的人。說話的是其中一個長得塔一般結(jié)實的漢子。
那漢子邊說邊走上前。
唐明此時說道:“李兄小心了,我邱師兄乃善長師叔高徒,有開碑裂石之力。”
我望了他一眼,并沒有說話。
那邱大漢長得虎背熊腰,每走一步地面就像敲著小鼓一樣,微微作響。見我并無畏懼之色,他不由大怒一聲:“雜種,躺下吧。”
說音未完,他已一躍而起。伴著眾人的驚呼聲,只見一只粗大的拳頭,像石錘一樣想我頭頂砸落。
我沒有閃避,舉起拳頭就迎了上去。“咔嚓”一聲,拳頭迎上拳頭,我只覺得手上的骨頭,就要被硬生生打碎了一般。
可我咬緊牙冠,不哼一聲,只是豆大的汗水已經(jīng)沿著額頭流了下來。
邱大漢的手臂順勢壓在了我肩膀上,又聽得他怒吼一聲:“雜種,躺下吧!”另一條手臂已經(jīng)像風(fēng)車一般掄了下來。
我微微一笑,絕望到了頂點就是坦然。大白兔居然這么淡定,她依然牽著張不凡的手,沒有開口阻攔。
可是躺下的人卻不是我,那個大漢突然像敗草一樣,轟隆一聲摔到了不遠墻角,滑稽的是他口中叫著的還是那句:“雜種躺下吧”。
人群又是一陣驚叫,連老爺子胡嘯南都連連退了幾步。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眼前空地上插著一塊黑色的木牌,半米高,五寸寬左右,樣式就像一個放大了的靈牌。
氣氛突然一片死寂。
胡嘯南被眾人扶著走了出來,大白兔張不凡他們也跟在后面。我不知道什么情況,一時之間也十分愕然。
胡嘯南走到那塊木牌前,蹲下去細(xì)細(xì)打量,好久才見他站起來向四周顧盼。
胡建清已經(jīng)開口問道:“爹,這是誰來砸場子了?”
在人家的婚禮上放上這么一件玩意,來意很明顯,就是來砸場子的。我實在想不到今天居然還有人和我志同道合。
此時那個和我交手的邱大漢狼狽地走了回來,大聲喝道:“是哪個娘希匹的偷襲老子?”看來他雖然砸得狼狽,卻沒有受傷。
沒想到胡嘯南臉色一變,“啪”的一聲,邱大漢已經(jīng)被人刮了一巴掌。
“胡老爺,你……”邱大漢按著臉無比詫異,實在沒料到胡嘯南會親自出手刮他一巴掌,他又羞又怒,恨不得找條裂縫鉆下去。
連張不凡也看不過去了,出聲問道:“爺爺,您怎么出手打人了?”現(xiàn)在婚禮出了這么大亂子,他再也笑不起來了。
胡嘯南長嘆了一聲,說道:“我刮他一巴掌,就保了他一條命?。?rdquo;
眾人大驚失色,見胡嘯南一臉嚴(yán)肅,不像笑話。
這時胡嘯南對我一抱拳道:“來的可是大爺,還是二爺?”
我被問得一頭霧水,問道:“什么大爺二爺?shù)?,老子一個人來。”此時我和他們公開翻臉,也不必客氣了。胡家人如此對我,見我被一群人圍毆,都沒有一個人出口阻攔,我的心早已看透。
胡嘯南想了想,竟又說道:“我聽聞小雪說過你的家世,你大伯你父親都已經(jīng)失蹤了,音訊全無,這次來的不知是哪一位?”
我看了一眼大白兔,只見大白兔低下頭來,不敢與我對視。
我冷笑道:“我怎么知道。”
話一出口,我突然反應(yīng)過來,驚問:“你是說…你是說…?”
胡嘯南點了點頭。
那一瞬間,我完全激動了,大喊了一聲:“大伯!”
我爸已經(jīng)失蹤二十余年,絕不可能在這里出現(xiàn)的,一定是我大伯!
可是沒有人回應(yīng),地上只有一塊漆黑的木牌。
胡嘯南苦笑一聲,眼中閃過決絕的神色,說道:“李爺,事已至此,已無可能改變。就當(dāng)是我胡家欠你的吧!”
“你在對我說話嗎?”我見他眼看著我,口中卻稱呼李爺,不由得問道。
胡嘯南點頭,道:“撿骨李家的孩子,自然配上這聲爺字的。”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驚呼,上下打量起我來。卻聽到那張不凡說道:“爺爺過于隆重了,要是他爺爺李常缺在,自然配得起這爺字,但是如今李家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李家了。”
胡嘯南沒有回答,卻聽到有人哈哈大笑道:“說的好,李家不是當(dāng)年的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