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呢?后來找那個龍婆算賬了嗎?”虎子憤慨地問。
“沒有!”顏烏骨搖了搖頭。
“為什么不去找她算賬?她想害死你們呀!”虎子急了,那副模樣就像他被人害了似的。
“不是我們不想算賬,是我們……回到落日村的時候,在落日村生活了近六十年的龍婆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不見了!”那赫朵接過話茬。
“不見了?!”虎子微微一怔:“如此說來,那個龍婆還真是下蠱害你們的兇手?”
顏烏骨點點頭:“也許吧!龍婆有可能是畏罪潛逃!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想不明白,龍婆為什么要害我們夫婦?”
虎子皺了皺眉頭:“之前我們進入落日村的時候,看見村口的山壁上雕刻著一尊石像,那尊石像該不會就是龍婆吧?”
顏烏骨說:“那正是龍婆的雕像!自從龍婆失蹤以后,村里人都以為她已經(jīng)仙逝了!為了紀(jì)念她,所以在村口雕了尊石像!現(xiàn)在哪家要生孩子的時候,都會去石像那邊拜一拜,祈禱平安!”
“這樣的人居然還能受到全村人的尊敬?”虎子冷哼道。
顏烏骨說:“我們沒有證據(jù)證明龍婆就是下蠱的兇手,所以我們也沒有向外提及這件事情,龍婆在村民們心中的形象和地位還是非常高的!”
“原來你們跟三爺竟是這樣認(rèn)識的!”虎子點點頭,舉起裝滿清酒的瓷碗說道:“三爺果然沒有看錯人,你們夫婦倆重情重諾,值得人敬佩!小七就托付給你們了,來,我敬你們!”
一口飲盡清酒,虎子放下瓷碗道:“對于死胎這事兒我還有些好奇,故事好像還沒結(jié)束呢,最后你們生下孩子了嗎?”
顏烏骨和那赫朵對望一眼,臉上露出幸福的笑意:“我們夫婦倆思慮再三,還是選擇生下了那個孩子!孩子的出生比預(yù)產(chǎn)期整整延遲了一周,不過生產(chǎn)總算是順利!”
“孩子沒在家里嗎?”虎子抬頭看了一眼里屋。
“沒在家呢!”那赫朵搖了搖頭:“孩子一般都不跟我們一塊兒住,她獨立能力很強,而且喜歡一個人居?。?rdquo;
“孩子的體內(nèi)不是有蠱蟲嗎?這么些年還好吧?”虎子有些擔(dān)憂地問。
“還行!”顏烏骨點點頭:“這么些年都挺正常的,跟普通孩子沒有兩樣!我經(jīng)常也給他把脈什么的,沒有發(fā)現(xiàn)過異樣。這兩年我們幾乎都快忘記蠱蟲的事情了,我猜想也許蠱蟲在他體內(nèi)根本沒有發(fā)揮功效,也許蠱蟲跟他融為一體之后,對他反而無害了!”
虎子頷首道:“我們都不是蠱毒專家,也不太懂其中的奧秘,不過只要孩子沒事,那就是好的!我看呀,這是你們夫婦倆多多積福,所以老天爺給你們的恩賜!”
“如此甚好!”顏烏骨呵呵大笑起來。
這頓晚宴大家邊吃邊談,很熱鬧,一直持續(xù)到深夜。
這兩日來一路奔波,還不斷被人追殺,虎子叔也確實累了,吃過晚飯過后,就進廂房里呼呼大睡去了。四喜跟我說了一會兒話,也進屋睡去了。
顏烏骨把我單獨帶到一個房間:“小七,你就睡這里吧,從今往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要什么盡管跟我們提,不要覺得不好意思!”
顏烏骨把我引進房間,這是一個小小的吊腳樓,很別致。
“我們不知道你會來,所以生活用品什么的也沒有準(zhǔn)備,你先將就住下,明兒天亮我再讓你姨去采購!”顏烏骨說。
我的胸口有些酸酸的,澀聲道:“叔,謝謝!”
顏烏骨摸了摸我的腦袋:“時候不早了,長途跋涉這么遠,你也早點休息吧!”
臨出門的時候,顏烏骨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對我說道:“小七吶,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叫爸爸媽媽!”說完這話,顏烏骨輕輕掩上房門。
一股濃濃的暖意包裹著我,顏氏夫婦確實是好人,他們有著山里人獨特的善良和淳樸,這些正是現(xiàn)在社會所欠缺的東西。
總得來說,這里給我的第一印象還不錯,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這也消除了我心中的不安情緒和陌生感。實話講,我在這里,確實找到了一種家的感覺。
只是“爸爸”“媽媽”這兩個詞匯也許我一時半會兒喊不出口,畢竟我長這么大,都跟這兩個詞匯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在黑暗中,試著輕輕叫了兩聲:“爸爸!媽媽!”,但我發(fā)現(xiàn)我竟然連發(fā)音都發(fā)不準(zhǔn),張口說出這兩個詞語竟然格外的艱難。
山村的夜晚非常寧靜。
寧靜到連自己的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彎冷月斜掛在群山之巔,山巒起伏的黑色輪廓就像是靜臥的怪獸。
夜風(fēng)吹拂,小院后面的那片竹林便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音,竹林的倒影在窗棱上晃動著,我雖然疲憊的要命,但是卻睜著一雙大眼睛依靠在窗戶邊上,久久不愿意入睡。
我又想到了爺爺,淚眼婆娑著,窗戶上仿佛出現(xiàn)了爺爺?shù)拿嫒?,他對著我輕輕微笑。
“爺!爺!”我伸出手,想要撫摸爺爺?shù)哪橆a,卻怎么也摸不著,手指觸及之處卻是紙糊的窗戶。
爺爺?shù)拿嫒菹Я耍曳路鹇犚姞敔斣谖业亩蠟槲掖驓猓?ldquo;小七,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然后我又想到了我的媽媽,張小瑤,宛轉(zhuǎn)悠揚的歌聲仿佛在夜空里輕輕縈繞,那一襲紅裙,必將成為我腦海里難以磨滅的畫面。媽媽的鬼魂是否永遠都在長江上飄蕩呢?真不知道我下一次見到她,又會是什么時候?
最后我又想到了我那看不見的未來,我不知道我在顏家要待多久,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亦或是一輩子?顏家還有個性情古怪的孩子,我能跟他好好相處嗎?太多太多的愁緒困擾著我。
我摸了摸貼身藏著的那本《奇門冊》,心中涌起一股堅定的信念,我要變強!我要爭取早日變強!我要走出這里!我要為爺爺報仇!為死去的爸爸媽媽報仇!
反正現(xiàn)在也無心睡眠,我盤膝坐在床上,開始運動調(diào)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的內(nèi)息漸漸趨于平穩(wěn),煩躁的心緒也逐漸平靜,不知不覺中,我竟然睡著了。
一覺醒來的時候,已是天光大亮。
外面?zhèn)鱽硪魂噷υ捖暋?/p>
“顏兄,小七拜托你了,我們便告辭了!”說話的是虎子,那粗獷的嗓音非常獨特。
“放心吧!既然是三爺托付的事情,我夫婦倆一定會好好照顧小七的!大富大貴肯定給不了,但是我們會竭盡所能的給予他,撫養(yǎng)他健健康康長大成人!”顏烏骨回答的非常實誠。
我的喉頭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骨碌就從床上爬起來,連鞋子也顧不上穿,拔腿就想沖出房門。
但是當(dāng)我跑到門口的時候,我突然就頓住腳步,小手放在門把上面,那門把仿似有千斤之重,我竟然無力打開。
我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是怎樣一種心情,我也無法用任何言語來表達這種心情。
終究,我還是沒有打開房門。
終究,我還是沒有走出去。
這一刻我是懦弱的,因為我無法面對分離!
別了,虎子叔!
別了,蔡四喜!
也許這一別,就是一世!
我靠在房門后面,房門打開了一絲縫隙,我矮小的身影就藏在那條縫隙后面,眼睜睜地看著虎子和四喜的身影隱沒在清晨的薄霧中。
而我的手指,卻深深嵌入門縫里面。
我知道,從此往后,一個人便是一個江湖!
這一次,我沒有流淚!
真的沒有流淚!
當(dāng)眼眶微微泛起濕潤的時候,我把眼淚硬吞回肚子里面。
也許,這一生我注定走的坎坷!
也許,這就是成長所需要經(jīng)歷的磨難!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床上,倒頭便睡。
我好像做了很多夢,又好像一個夢都沒有做,反正腦子非常的混亂。那種狀態(tài)很難受,感覺整個人好像都是飄的,渾渾噩噩摸不著邊際。
中午的時候,我聽見敲門聲。
“小七,還在睡嗎?肚子餓了嗎?叔給你下碗面條!”顏烏骨在屋外輕輕叩響房門。
我沒有應(yīng)聲,反而把腦袋埋得更深了。
緊接著我又聽見了那赫朵的聲音,她輕聲責(zé)怪顏烏骨:“小七這幾日都累壞了,就讓他多睡會兒吧,別去吵醒他!”
倆夫婦低聲說了幾句,聲音漸漸遠去。
當(dāng)他們離開之后,我發(fā)現(xiàn)門縫下面塞進一張字條。
字條是顏烏骨留下的,但卻不是顏烏骨寫的。
字條上的字跡很稚嫩,但卻很清秀,一看就是小孩子寫的。
上面只有一句話:勤修苦練,喝酒傷身!
落款是:四喜。
四喜是在告訴我,日后一定要勤奮修煉,少喝酒,傷了身體修煉自然就跟不上了。
看著手中的字條,我突然就充滿了力量。
我將字條揉捏在掌心,緊緊握住。
我一個翻身從床上高高躍起,順手從桌上拿起一個古色古香的木鏡子,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耿小七,振作起來!你必須得振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