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船依然在劇烈搖晃著,水里的亡魂不僅沒有收手的意思,反而爭先恐后地往船上爬。
那些亡魂就像疊羅漢似的,越疊越高,從四面八方一擁而上。
“大家守住船舷,別讓他們上船!”何老著急地叫喊道。
鬼霧繚繞,一艘貨船靜靜地停泊在江面上,貨船四周密密麻麻覆蓋著死人,就像一層奇怪的蟲卵,這是怎樣恐怖的一幅畫面呀!
眾人四下散開,各自堅守著船舷邊緣,跟那些亡魂展開了殊死搏斗。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可怕的場面,當(dāng)時都已經(jīng)嚇傻了。
爺爺拉了我一把,急切地說:“小七,保護(hù)好自己!”
說完這話,爺爺縱身躍上船舷,自背后拔出定尸筆。定尸筆在爺爺?shù)恼菩睦锛彼俎D(zhuǎn)了兩個圈,帶著一抹金光斜刺而下,直接點中一個亡魂的腦袋。
“嗚哇——”那個亡魂發(fā)出凄厲的哀嚎聲,頓時化作一團(tuán)黑煙。
定尸筆左右翻飛,幻化出一個又一個金色光圈,在爺爺?shù)膱允刂?,始終沒有亡魂能夠登上船舷。但是那些亡魂前仆后繼,就像不斷翻涌的潮水,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灰飛煙滅。
一刻鐘也許爺爺能夠堅持,但是半個鐘頭呢?一個鐘頭呢?
隨著戰(zhàn)斗的深入,在那些亡魂持續(xù)不斷的沖擊之下,爺爺?shù)哪樕弦呀?jīng)布滿冷汗,動作也逐漸變得遲緩吃力。
戰(zhàn)斗進(jìn)入白熱化階段,貨船上的人基本都已到了強(qiáng)弩之末。
黃六爺帶來的四個手下,其中有兩個都被亡魂拉入水中,連尸首都找不著。若干年后,他們也會變成亡魂,行走在滾滾長江下面。
令人奇怪的是,在戰(zhàn)斗過程中,大紅花轎里面的紅衣新娘一直沒有出手。大紅花轎靜靜地懸浮在江面上,紅衣新娘依然端坐在轎中軟榻上,沒有一點動靜。外面發(fā)生的一切,仿佛與她沒有什么關(guān)系。
又持續(xù)片刻,何家又有三名好手相繼墜入江中。
防守陣線被沖開缺口,水里的亡魂接二連三爬上貨船。
眾人沒有辦法,只能收縮防線,全部退守到甲板附近。
“小七,快到甲板上去!”爺爺著急地大聲叫喊,此刻他被好幾個亡魂纏住,一時半會兒脫不了身。
我心下著慌,轉(zhuǎn)身就往甲板上跑。
不知道是太緊張的緣故,還是太倒霉的緣故,反正我摔倒了!
是的,摔倒了!
我居然在這種危急關(guān)頭摔倒了!
而且摔得還不輕,眼前金星飛旋,鼻血嘩啦啦往外冒。
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動彈。
我惶恐地回頭一看,驚懼地發(fā)現(xiàn),我的雙腳竟然被一個亡魂抓住了。
緊接著,又有兩個亡魂撲了上來,死死抓住我的雙腿。
我當(dāng)時畢竟年幼,饒是我力氣再大,也沒法掙脫三個亡魂的束縛。
亡魂的手指觸碰到我的肌膚,雖然隔著衣褲,但我卻感覺到刺骨的寒冷。
我漸漸失去掙扎的力氣,森冷的寒意令我渾身僵硬,我看見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壓了下來。
生平第一次,我深刻感覺到死亡的寒意!
砰!
一團(tuán)黑煙在我的面前爆裂。
黑煙彌漫中,出現(xiàn)了一個矮小的身影。
我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發(fā)現(xiàn)面前站著的不是爺爺,不是虎子叔,而是……四喜!
蔡四喜的手里同樣拿著一把軟劍,軟劍的模樣竟跟虎子的那把追魂劍極為相似。
蔡四喜手起劍落,唰地削飛了一個亡魂的腦袋,亡魂的斷頸處噴出濃郁的黑氣,身體迅速變成一蓬黑煙,隨著河風(fēng)飄逝消失。
剩下的那個亡魂反手撲向四喜,四喜搶先一步將那個亡魂踹倒在地上,然后一劍貫穿亡魂的胸膛,將他釘死在地上。
“嗚哇——”亡魂看著自己的胸口,怪叫一聲,化作黑煙不見了。
我呆呆地看著四喜,渾身都被冷汗?jié)裢噶耍@小子此時的身影在我眼前變得無比高大。
四喜一把將我拉起來:“發(fā)什么愣呢?快走!”
我的心中涌起濃濃的感動,同時又夾雜著一絲內(nèi)疚,沒想到危險時刻救了我的人竟然是之前我最討厭的人。當(dāng)然,我還帶著一點慚愧,同樣都是豆大的孩子,但是四喜的武功卻那么好,而且臨危不懼,我跟他比較起來簡直差遠(yuǎn)了。
四喜護(hù)著我一路退回甲板,我好奇地問四喜:“你手上這把劍貌似跟虎子叔的追魂劍一樣啊?”
四喜手腕輕抖,唰唰挽了個劍花:“這是義父仿造追魂劍為我量身打造的,取名叫做‘奪魄’!”
我在心里粗略計算了一下,直至此刻我們殺死的亡魂沒有上千也有八百,可是仍然有源源不斷的亡魂圍攏上來,我們背靠背圍成圈守在甲板上,除此之外,貨船的每個角落都爬滿了亡魂。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何家兩次派出的高手都全軍覆沒了,面對如此龐大的亡魂軍團(tuán),心里只有深深的絕望。就算沒有戰(zhàn)死,也得被這些亡魂活活累死。
“怎么辦?亡魂的數(shù)量太多,怎么殺都?xì)⒉煌臧。?rdquo;虎子擦著額上的汗水,抬手一劍,將沖上來的亡魂劈成兩半。由于消耗了大量體力,虎子也累得氣喘吁吁,面色都有些發(fā)青了。
“兵法有云,擒賊先擒王!依我看,這些亡魂都是聽命于那個鬼女人。與其把力氣白白浪費在這里,不如直接去把那個鬼女人給殺了!”何家磊心高氣傲,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竟然獨自沖出包圍圈,縱身躍入江面,施展水上飄輕功,直接殺向大紅花轎中的鬼新娘。
“家磊,你真是胡鬧,快回來!”何老急得大喊,但是何家磊的身影已經(jīng)去得遠(yuǎn)了。
在距離大紅花轎還有五米遠(yuǎn)的地方,何家磊足尖猛地一點水面,一記蜻蜓點水整個人騰空高高躍起,在空中騰挪轉(zhuǎn)身兩圈,手中的六節(jié)鞭發(fā)出噼啪脆響,猶如一條凌空撲落的毒蛇,刺破空氣,朝著轎中的鬼新娘激射而去。
紅衣新娘水袖輕輕一甩,手腕上的那個翡翠鐲子就像出膛炮彈,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嗖地射向何家磊。
何家磊大驚失色,急忙在空中做出躲避動作。
雖然躲過了這一擊,但是身體卻失去平衡,就像斷翅的鳥兒一樣墜落下來。
不等他落入江中,兩條大紅布幔飛射而出,瞬間將何家磊包裹在其中,纏繞成一個蟲蛹,然后唰地收回軟榻之中。
“家磊!”何老呲目欲裂,除了長子何家勇以外,何家最有天賦的就是次子何家磊,如果何家磊再遭遇不測的話,那么何家可就真的完蛋了!
“上?。?rdquo;何老聲嘶力竭地叫喊著,當(dāng)先躍入江中。
與此同時,黃六爺、盧皓藍(lán),虎子還有爺爺也緊隨其后跳了下去。
五大家族的掌門人化作五道殘影,自江面上急速掠過,聯(lián)手對付那個紅衣新娘。
何老救子心切,縱身沖進(jìn)軟榻,九節(jié)鞭直奔紅衣新娘的面門而去,同時厲聲呵斥道:“妖女,吃我一鞭!”
噼啪!
九節(jié)鞭凌空甩出一個“S”形,迸射出刺目的血色光芒,劃出一道詭異刁鉆的弧線,看似襲向紅衣新娘的面門,其實凌空微微一折,竟然越過新娘頭頂,襲向紅衣新娘的后背。
紅衣新娘看得準(zhǔn)確,水袖閃電般射出,一下子就卷住了九節(jié)鞭,濃郁的鬼氣包裹著九節(jié)鞭,將鞭子上的紅光猛地壓制下去。
“嗚哇——”
一聲鬼嘯,何老收勢不及,徑直被水袖甩飛出去,砰地撞破花轎,跌入滔滔江水中。
這個時候,黃六爺與盧皓藍(lán)同時殺到。
黃六爺雙手高舉黑色板斧,舞得跟旋風(fēng)似的,這是黃家有名的斬鬼斧。
而盧皓藍(lán)的兵器頗為奇特,竟是兩把精鋼鑄造的鐵爪,套在指上,跟手臂連為一體,鐵爪鋒利異常,吹毛斷發(fā),名曰“閻羅爪”,剛才我就親眼見到盧皓藍(lán)用閻羅爪將一個亡魂撕成碎片。
兩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配合非常默契。
黃六爺?shù)臄毓砀苯优蚣t衣新娘的腦袋,盧皓藍(lán)的閻羅爪卻刺向紅衣新娘的腹部。
只此一招,便將紅衣新娘的上下路子都給封死了。
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只聽唰唰聲響,掛在轎子里的那些布幔以閃電般的速度,如同一張蛛網(wǎng),迅速交織在紅衣新娘面前。
黃六爺和盧皓藍(lán)登時就變成兩只落入網(wǎng)中的飛蟲。
黃六爺情知不妙,半空中硬生生停住攻勢,凌空翻滾著落入江中。
盧皓藍(lán)收勢不及,一頭撞在網(wǎng)窩里面,砰地被大網(wǎng)遠(yuǎn)遠(yuǎn)反彈出去,一下子沒入了水里。
等到虎子和爺爺殺到的時候,那張大網(wǎng)帶著澎湃的鬼氣,直接從花轎中激射而出,朝著虎子和爺爺兜頭籠罩下來。
爺爺雙手交叉在胸前,喊了一聲:“虎子,上!”
虎子騰身飛起,雙腳踩在爺爺交叉的手臂上。
“呀!”爺爺沉聲喝氣,雙臂猛地往前一推。
虎子借助爺爺這一推之力,人如陀螺般凌空急速旋轉(zhuǎn),追魂劍纏繞著他盤旋飛舞,幻化成無數(shù)道流轉(zhuǎn)的青光。人即是劍,劍即是人,人劍合一,瞬間穿透了那張大網(wǎng),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徑直射向花轎中的紅衣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