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爺?shù)膯栴}讓我有點迷惑,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不過,被他老人家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來了一些事情,這個事情就和我的妹妹有關(guān)了。
前文說過,當(dāng)年母親生下我之后,把妹妹的胎衣里剩下的那顆小肉球也帶了回來,而且還在家里給妹妹設(shè)了一個靈位,位置就在堂屋后墻的柜子上,小肉球就裝在一個黑色的小瓷壇子里,用蓋子蓋著,還用蠟燭封了口子,壇子前面有個小牌位,上面寫著妹妹的名字,叫徐夢兒。
夢兒,顧名思義就是一場夢境的意思……
然后,妹妹的靈位和二叔爺給我的那張背龍圖的符印是一起供著的,為了不惹人注意,背龍圖就像是一幅畫,掛了墻上,正好把那瓷壇子和牌位都給擋住了,所以,不是跟我們家比較熟的人,一般不知道這柜子上擺著的物什具體是個什么情況。
那么,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知道妹妹的事情的呢?
那是我六七歲大的時候,一次偶然的機會,從鄰居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的命格比較硬,在娘胎里就把妹妹給克死了,然后我很內(nèi)疚,夜里就做了一個很詭異的夢,我夢到自己變成了一條蛇一樣的怪物,張著大嘴巴在水里游啊游,然后咬住了一個粉嘟嘟的女嬰,一點點地就吞到了肚子里去了。
那次夢醒之后,我非常清楚地記得夢里的場景,特別是那女嬰被我吞噬的時候,一直瞪著我的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當(dāng)時她顯得非常恐懼和無助,這讓我內(nèi)心深處愈發(fā)感到罪責(zé),覺得自己和殺人犯沒什么區(qū)別。
此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經(jīng)常都會做同樣一個夢,一直夢到一個粉嘟嘟的嬰兒坐在我床邊,張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我,神情滿含怨念,似乎在責(zé)怪我為什么要把她吞掉,為什么要剝奪她生存的權(quán)利。
那段時間也是我肚子毛病最多的一段時間,經(jīng)常拉肚子,發(fā)高燒,整個人都面色發(fā)青,昏天黑地的,直到后來父親聽從了二叔爺?shù)闹更c,帶我去認(rèn)了“干爹”,才感覺好一點,也沒有再做那個怪夢了。
不過,從此之后,在我內(nèi)心的深處,卻一直都是對那個沒有出生的妹妹感到極為虧欠的,因為這個原因,我經(jīng)常會在爸媽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對著妹妹的靈位禱告,和她說一些表示道歉的話,雖然她未必能聽到,但是這讓我心里舒服了不少。
妹妹的靈位在柜子上一放很多年,基本上沒怎么動過,那小肉球更是從來都沒被取出來過,所以我一直都不知道它到底長個什么樣子,直到后來有一年,家里養(yǎng)的貓不小心把那壇子蹬翻了,壇子摔碎了,我才見到那肉球的模樣。
說起來那肉球也不是很特別,就是青紫色的,龍眼大小,表面很光滑,感覺像是石頭,但是又隱約有點軟綿的視感,估計是因為放置的時間太久,有些石化了。
當(dāng)時我本來想撿起來摸一下的,哪想到母親提前一步把那小球撿了起來,重新找了個小瓷壇子裝好了,在柜子上擺好了,然后則是雙手合十,對著妹妹的牌位一陣禱告,說什么:“夢兒別生氣,是娘親沒注意,娘親這就去宰了那畜生。”于是我就沒能摸到,也不知道那小球到底是個什么質(zhì)地。
當(dāng)時母親禱告的時候,我就站在旁邊,因為心里好奇,一直還想小球摸那小球,于是就對母親說:“媽,那小球是硬的還是軟的?能給我摸摸看么?”
結(jié)果,哪知道我這話一出口,母親回頭就抽了我一巴掌,脆生生地響,當(dāng)時我就給打蒙了,然后我再看時,才發(fā)現(xiàn)母親噙著淚水,咬牙戳著我腦袋道:“你這個喪門星,你把你妹妹克死了還不夠?現(xiàn)在還要去玩她的遺骨,你簡直就是畜生,信不信我打死你?!”
說真的,當(dāng)時我被母親罵得無地自容,感覺自己真實罪大惡極,雖然年紀(jì)很小,但是也是羞恥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心里滿是愧疚,最后只能捂著臉大哭,然后對著妹妹的牌位不??念^道歉。
然后,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母親盛怒之下,舍不得打我,把家里養(yǎng)的那只貓抓過來按在了桌子上,大罵了一聲:“該死的畜生,叫你再跳桌子!”然后,母親掄起手里的菜刀,一下子把那貓的頭給剁下來了。
至今為止,我依舊清楚地記得,那貓頭掉下來的時候,一股紫黑色的血直接就噴在了桌子上,還冒著熱氣,然后那貓頭滾在地上,嘴巴大張著,眼睛瞪得圓圓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而母親剁那貓頭的模樣也是兇狠到了極點,完全顛覆了母親之前在我心中留下的慈愛善良的形象。
可以想象,當(dāng)時我目睹了這一幕之后是什么樣的感覺,當(dāng)時我真的是嚇得兩腿都哆嗦了,心理留下了極大的陰影,感覺母親就像是瘋了一樣,很擔(dān)心她一個控制不住,回頭一刀也把我給剁了。
好在,母親殺完那貓之后,怒氣緩和了下來,回身告訴我,讓我絕對不要亂去碰妹妹的遺骨,也絕對不能褻瀆妹妹的在天之靈,要我心里始終對妹妹保持歉疚之心,沒事多在妹妹靈前說說好話,不然她就要收拾我。
很顯然,當(dāng)時母親雖然話語說得很輕松,卻都如同刀子一般刻在了我的心里,所以,從此之后,我對妹妹的靈位愈發(fā)恭敬,幾乎不怎么敢正眼去看,平時沒事就跪在她靈前,和她說說話,然后,日復(fù)一日,這幾乎形成了一個習(xí)慣,每次放學(xué)回家,我總是會到她靈前“匯報工作”。
至于那只被斬首的貓?好像是被母親填到灶膛里燒成灰燼了。
然后,我每天對著妹妹的靈位說話之后,也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還是什么的,總之,從此之后,我就覺得我那么妹妹好像并沒有死,她還一直活在我家里,甚至有時候,我都能聽到她的笑聲。
這個事情就這么一直持續(xù)了下來,此后有些時間里,我偶爾做夢,會夢到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小女孩,拉著我的手跟我一起玩,我們都很開心,就是我一直看不清她的模樣,只記得她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我覺得那應(yīng)該是我內(nèi)心深處對妹妹的緬懷和思念,所以,我并沒有把這個當(dāng)做什么太過異常的事情。
但是,現(xiàn)在二叔爺卻是問起來這個事情,這就讓我心里有點為難了,不知道要不要把這個事情告訴他。
最后我思考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要把自己內(nèi)心的事情暴露出來為好,所以當(dāng)時我就對二叔爺?shù)溃?ldquo;夢到過,之前我發(fā)燒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女人站在我床邊不走,她是半路上盯上我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果然,二叔爺聽了我的話之后,有些失望地?fù)u了搖頭,然后則是對我道:“好了,先不說這些了,先趕路吧。”
二叔爺說完話,帶著我往村外走,那老太太自然也是跟著一起的。
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之后,就感覺腦袋轟轟響,有些暈頭轉(zhuǎn)向的,兩腿灌了鉛一樣,邁一步有千斤重,身上也是酸疼酸疼的,特別是肚子的位置,簡直就像是有人在掐著我的肚皮用力扭動一樣,那滋味可謂是回味無窮。
當(dāng)時,身體的這個情況,讓我越走越慢,幾乎有點堅持不住,但是,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懦弱,我還是咬牙緊跟著二叔爺?shù)牟椒ァ?/p>
然后,就在我們馬上就要走到村口的時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是聽到背后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
“嗒嗒嗒——”那聲音亦步亦趨,距離非常近,感覺就像是有個人貼著我的后腦勺跟著我一樣,然后,我下意識地回身看去,卻是發(fā)現(xiàn)路上空空如也,并沒有什么人。
這讓我有點疑惑,身體下意識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連忙跑上前抓住二叔爺?shù)氖直鄣溃?ldquo;二叔爺,我,我聽到后面有人走路聲——”
“嗯?”聽到我的話,二叔爺神色一沉,隨即回身瞇眼掃視了一番,之后卻是迅速將我抱起來就往村口跑,一邊跑還一邊有些焦急和疑惑地說道:“怪事了,怪事了,又一個,這是怎么回事?”
“二叔爺,什么又一個?”我被二叔爺攜著往前走,顛得腦袋棍子打一樣,但是同時也滿心好奇,不知道二叔爺?shù)脑捠鞘裁匆馑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