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重要的事，就是從此喬婆婆必須生活在鬼域，不能再在人類的聚居區(qū)生活。

一方面是因為喬婆婆在陽間只是一面靈牌，一定意義上已經死了。另一方面她只有生活在鬼域，才能沾染上鬼氣。

開始的時候，喬婆婆不知道鬼域該怎么去。神婆告訴她，每天晚上子時過后，會有一班渡船在秦河經過。接走游蕩在這邊的游魂，到對岸的鬼域去。在第二天天黑之后，再由對岸回到清平鎮(zhèn)河岸。

于是，喬婆婆每天乘坐渡船往返在秦河兩岸。

說到這里的時候，我問喬婆婆：“怎么那些鬼魂還需要渡船才能過河的嗎？”

喬婆婆點頭：“這河水中，有一股戾氣。這戾氣沖天，普通的游魂小鬼從河上經過，根本就抵擋不住那戾氣的侵襲。只能通過渡船來過河。”

陳喜接著問道：“那這個游船，不是去年才沉的嗎？怎么你二十年前就有渡船了？”

喬婆婆說道：“開始的時候，是那種擺渡的小船。后來鬼魂越來越多，小船應付不了了。就越換越大。直到去年，換成了那艘沉沒的游船。”

“可是我昨天看到那船上的鬼，并不算多啊。”我問道。

“那是因為有一部分鬼投胎了，新鬼還沒上來。”喬婆婆解釋道。

“婆婆，這里這么多的鬼，他們每天坐船來回是要干什么啊？”鵲兒突然插嘴問道。

喬婆婆似乎對鵲兒有特殊的好感，聽她問起，笑了笑，說道：“這里的鬼，有百分之八十，是在這秦河里淹死的。他們來回走，是要找替身啊。只有找到替身，他們才可以輪回投胎。”

我突然想到坐這個船，還需要交冥幣，便問起收冥幣的那個鬼。

喬婆婆解釋說，那個鬼是什么來歷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從她開始坐渡船，收錢的就是這個鬼。而且坐船的鬼對他十分敬畏。

我皺了皺眉，我倒是知道一些這水鬼找替身的事。據(jù)說淹死的人，變成鬼之后，不能投胎。只能找到下一個淹死的人來代替他，才能去投胎轉世。如果一時間沒有人淹死，他就要一直是孤魂野鬼。

所以，如果沒有人淹死，這水鬼就要親自出馬，去勾人上套，迷幻別人自己走進水澤，淹死之后再來替換他。

這水鬼找替死鬼的事，本身就是一件損陰喪德的事。更何況在這秦河里竟然會有這么多的水鬼出現(xiàn)。怪不得秦河附近都沒有人出現(xiàn)，一條成天淹死人的河，又怎么會有人愿意在那附近出現(xiàn)呢？

陳喜問道：“婆婆，說句不該說的。您這種犧牲自己的陽壽，來換取每天看到兒子的做法，雖然偉大，但是我感覺有些不值。你兒子畢竟已經死了，最好的歸宿還是去投胎。不然時間長了，恐怕會遭受更多的磨難。”

喬婆婆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可是小天他……一直想給他姐姐報仇，這個心愿不了，他又怎么能甘心去投胎呢。更何況，他現(xiàn)在根本就不認為自己已經死了。”

“婆婆，你剛才說這河里有一股特別大的戾氣？那我問你，你女兒喬瑾兒死了之后，你可曾看見過她的鬼魂？”陳喜問道。

喬婆婆搖了搖頭：“這件事，我也覺得奇怪。按理說我沾上了鬼氣，只要是鬼，我就都能看見。我也在懷疑，瑾兒是不是已經投胎了？”

陳喜搖搖頭：“如果瑾兒死于非命，一定會有怨氣。有怨氣的鬼一定不會那么容易投胎。而且你剛剛也說，撈尸工當年在河上撈了幾天，都沒有撈到瑾兒的尸首？”

喬婆婆點頭稱是。

“那別的淹死的人呢？尸首能找到嗎？”陳喜追問道。

“撈尸工，一般來說，絕不走空。即便是有兩次沒有撈到尸首，過幾天，尸首有可能漂浮在水面上。這些年來，我所知道的沒找到尸首的，只有瑾兒一人。”

陳喜點點頭：“好吧，婆婆你救了我們，我們無以為報，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幫你查一查你女兒的下落，還有嘗試解決一下你兒子喬小天的事。不過我沒有把握，如果失敗了，你也別怪我們。”

喬婆婆一聽，大喜過望，連聲感謝。

我急忙把陳喜拉到一邊，低聲說道：“你瘋啦？這事咱們管的了嗎？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嘿嘿，我以為和你商量你也會同意的。”陳喜笑嘻嘻地說道。

“別跟我嬉皮笑臉的。婆婆幫了我們，咱們幫幫她也是應該的。只是現(xiàn)在你攬下的事，咱們一點線索都沒有，要怎么幫??？到時候婆婆滿心希望，再落了空，會更失落的。”

“給你看樣東西。”說著陳喜從他的包里掏出那個血羅盤。

這血羅盤在河邊的時候，我就交給了陳喜保管，讓他時刻注意著羅盤的動向。他畢竟對這東西比我更了解。

原本在清平鎮(zhèn)的時候，羅盤的指針一直指著對岸。當時我就以為爺爺肯定在這邊。結果現(xiàn)在的這個血羅盤，血紅色的指針卻又反指向清平鎮(zhèn)的方向。

我指著這羅盤，說道：“這玩意，壞了吧……還有個準譜沒有？”

陳喜擺擺手：“胡扯，這怎么會壞。它指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沒問題？”我想了一下，猛地明白了過來：“它指向沒問題，那就是說，它實際上指的是這條秦河？爺爺在河里？”

陳喜點點頭，又搖搖頭：“血羅盤指的是秦河不假，但是現(xiàn)在我也確定不了它到底是不是因為爺爺，才引發(fā)的指針指路。所以，我們要想辦法摸清這秦河河底的秘密，一方面幫幫婆婆，另一方面也要弄清楚這指針到底是指的什么？”

我這才明白陳喜，為什么會攬下那個差事，原來他是早有打算了。

“可是，咱們要從哪入手呢？”我有點犯愁。

“這秦河之上，最熟悉秦河上下的莫過于撈尸工了。我想這秦河在哪個地方有漩渦，在哪個地方有激流，哪個地方窩水容易存尸，他們都應該一清二楚。而且我聽說在黃河長江那種大河上的撈尸人，不但有撈尸的本事，而且都要能通靈才行。陽世陰間的事都得通曉，否則就干不了撈尸人。這秦河撈尸人，我雖然不了解，但是我想應該也差不到哪去。”陳喜手舞足蹈，講的唾沫星子亂飛。

“你的意思，是要去找撈尸人調查一下情況？”我問道。

陳喜點點頭，回頭問喬婆婆：“這秦河撈尸人，住在哪里？”

喬婆婆答道：“就在這秦河的上游，距離你們遇到我的地方不到五里，在河灘上有一條烏篷船。那條船很好認，在船頭插著一根黑幡。你們找到船之后，只要上船拔起黑幡舉起來搖三搖，撈尸工就知道來生意了，他們自然會出來找你。”

“草，弄得神秘兮兮，像接頭暗號似的。”陳喜不屑一顧。

要回到清平鎮(zhèn)，我們就必須再等到第二天的晚上，再次乘坐游船回去。我問喬婆婆這個鬼村到底是個什么所在？難道整個秦河一側，都是鬼村嗎？

喬婆婆說，所謂的鬼村，其實是一個和現(xiàn)實世界相對應的一個空間。這里沒有白天黑夜的概念，是容留孤魂野鬼棲身的一個場所。按性質來講，更像是人類社會的那種收容所。只不過在鬼村里，每個鬼魂都有自己的所謂的家院，在這里鬼魂之間不能串門，不能交流，只做容身。

喬婆婆其實對著鬼村也不是太了解，她所知道的也都是清平鎮(zhèn)的那個神婆告訴她的。

我們不得不繼續(xù)呆在鬼村，等那游船來。

由于沒有白天黑夜的概念，我們更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總之我們窩在喬婆婆的家里百無聊賴，東倒西歪地躺著休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在迷迷糊糊中被喬婆婆叫醒，告訴我們渡船要來了。

這次喬婆婆特意多拿了一些冥幣，用來打點那個收錢的鬼。喬婆婆曾經給那神婆留足了錢，所以神婆也不吝惜，買了大量的冥幣來燒給喬婆婆。

陳喜看著那些冥幣，嘟囔著：“在這鬼村里，喬婆婆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富婆?？上Я?hellip;…”

我和鵲兒一起瞪他，他嘿嘿傻笑。

我們又看到了那艘鬼渡船，上次上船的時候屬于不明真相。現(xiàn)在知道這是一艘鬼渡船，我們在上船的時候難免就多了些想法?？吹侥切┩械墓砘辏睦镆彩瞧呱习讼?。

好不容易捱到渡船靠岸。這次由于有了更多的冥幣，那個收錢的也沒為難我們。

當我踏上清平鎮(zhèn)的土地，那種踏實感油然而生。

在清平鎮(zhèn)的河灘上，喬婆婆跟我們告別，她要繼續(xù)去看她的兒子燒紙。

我們告別了喬婆婆，沿著秦河，向上游的方向走去。

秦河的水依然湍急，這么一條穿城而過的河流，原本應該成為本地居民的母親河，造福一方，滋養(yǎng)兩岸。誰曾想，這條河居然讓兩岸的人對它敬而遠之，唯恐避之不及。那么在這秦河河底，到底有著什么樣的秘密。

看來，是到了解開謎底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