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蠱?”西谷一愣。
“你剛才也說了,那個錦黛的母親是當?shù)氐拇笮M師,要說給你們下個蠱應該是易如反掌。而且我從西瑤的死狀上看,似乎也跟詛咒無關,如果我猜的沒錯,她就是死于蠱毒。”
陳喜在一旁聽了,大驚,急忙說道:“師父,那既然她是中蠱而死,那她的尸體還有這血,都得處理了啊,弄不好我們都會中蠱的。”
賀道人擺擺手:“下蠱之人,目標很單一。這種蠱,也許在他們剛剛離開部落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下好了。蠱毒是不會禍及旁人的。”
西谷的嘴唇直抖,又問道:“那為什么我們這里的人,只要一出了村子的范圍,就會暴斃而亡???”
“很簡單。下蠱之人以蠱圈地,認血不認人,只要是你們的族人,帶有你們血緣關系的人走出村子,就會被下在村子附近的蠱蟲侵襲。而沒有你們這種血緣的人,卻可以來去自如,不受影響,這也許就是對你們最大的報復吧。”賀道人分析道。
說到這里的時候,我看了鵲兒一眼。
我知道這個村子里的人都不敢走出村子半步,唯恐受了詛咒?,F(xiàn)在看來,有可能是中了蠱毒。但是鵲兒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一條通道,卻可以來去自如,而她也是部落克牧族的血統(tǒng),為什么不受蠱蟲襲擊呢?
這時,一個大膽的猜想在我的腦海中出現(xiàn)。
蠱蟲認血不認人,那么對于鵲兒能夠來去自如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鵲兒不是克牧族的人。
看鵲兒的長相,也的確和村長西谷相差甚遠,甚至她也不像那個死去的西瑤。
這個推測有其合理性,但是又略顯荒謬。鵲兒土生土長在這里,怎么會不帶有克牧族的血緣呢?
西谷聽了賀道人的推測,半信半疑:“這么說,一直以來的詛咒之說,只是因為被下了蠱?那么怎么才能解除這蠱毒呢?我對不起錦黛,我愿意以死謝罪,但是不要在株連我的族人了。我們在這里做下了太多有違天倫的逆事,也受到了足夠的懲罰,詛咒也好,蠱毒也罷,求道長賜個解救之法吧?”
賀道人點點頭:“我對巫蠱只是聽聞,對此我并不擅長。但是如果能夠找到這件事情的源頭所在,也許還有得挽回。”
“源頭所在?那是什么?”西谷問道。
“你這事因誰而起???”賀道人反問道。
“因誰而起?錦黛?可是錦黛死了好多年了,剛來這里的時候,我還能在夢中見到她,這些年,她在夢里都消失了。”西谷搖著頭說道。
賀道人擺擺手:“今晚我們要去一趟山里,運氣好的話,還能見到她。”
西谷一聽,雖然不明就里,但是聽說有可能見到錦黛,非要跟著賀道人一起去。
賀道人面色凝重,擺手說道:“村長,現(xiàn)在這一帶鬼魅紛出,你還是留在村里,叮囑族人盡量不要外出。而且,你們克牧族可有什么信奉的神靈?”
“我們克牧族,信奉圖騰。”說著,西谷從床鋪的后面拿出一面旗子,上面繡著一顆獸頭。那怪獸兩眼圓睜,斜首望天,氣勢洶洶。
“這獸頭是……”
“本族圖騰,嚎天狼首。”西谷答道。
賀道人點點頭:“眼下我沒有什么符篆保護你們,在我們沒回來之前,你們將這圖騰立在門口,但愿能夠保護你們。你們有本族圖騰,卻去相信什么天神,真是有病亂投醫(yī),舍本逐末,南轅北轍啊。”
西谷聽了,連連稱是,似乎也看到了破除詛咒的曙光。
我靠近賀道人,低聲問道:“你是想再去那水潭?”
賀道人點頭說道:“鬼引尸,到了水潭就消失了。他們今晚一定還會去,我倒想看看那個鬼土地……”
最后我說服了鵲兒留在村里,因為此一行吉兇難料。我和陳喜跟著賀道人準備出發(fā)。
西谷把那面旗子還有一支桃木劍遞給賀道人:“嚎天狼首是部落的守護,我們出來的時候,帶著幾面這樣的旗子,一直保存了這么多年。這些旗子是用先祖的骨灰兌成的染線繡制而成,希望能夠幫到你們。這桃木劍是這位兄弟的,現(xiàn)在也物歸原主。”
賀道人虔誠接過,帶著我和陳喜,離開了村子。
在路上,我還在納悶,他們村子明明有自己的守護,卻偏偏去相信李有根他們裝神弄鬼。
賀道人解釋說他們可能是因為即便有守護在,也免不了詛咒的侵襲。從而開始對這圖騰的守護產生了懷疑。
在上山的路上,我簡單問了問陳喜來到這里的經(jīng)過。果然當天陳喜是不好意思打擾我和爺爺,便獨自上路來尋找賀道人。
沒想到他剛剛到達嬰骨墳場,就遇上了嬰尸。他奮力殺掉兩只后,落荒而逃,慌不擇路誤闖進了村子里。
而陳喜在村子里很快被發(fā)現(xiàn),被幾個女人圍著看。他想脫身,卻被村長發(fā)現(xiàn)制服,關進了石室。而那石室的石門沉重無比,只有村長一個人可以推開。接下來就是我所預料到的,不時有女人進來尋求陳喜的交合,但是都被陳喜拒絕。
而我也將來尋他的經(jīng)過簡要講了一遍,陳喜聽了很感動,連稱好兄弟。
我們找到了昨天發(fā)現(xiàn)的那處水潭,躲在水潭邊的草叢里,靜待那只奇怪的隊伍出現(xiàn)。
賀道人也把他自己的猜測講了出來,他說見到那血紅的喜轎,想到了村長所說他和錦黛在深山之中,他也曾為錦黛做了一乘喜轎。他懷疑,這兩者之間,不僅僅是巧合,很有可能兩者之間有著聯(lián)系。
我脫口而出:“賀道長,你是懷疑那個轎子里的鬼土地,就是錦黛的鬼魂?”
賀道人點點頭:“時隔了幾十年,這鬼魂在外飄蕩幾十年,怨氣不散,早應該化成了厲鬼了。她靠著這沖天的怨氣,成為這一帶的鬼土地,也是有可能的。只是,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如果這個鬼土地,真的是錦黛的鬼魂。那只要說服她不再為難西谷他們,這個下了幾十年的蠱毒也許就不解自破了。”
想到一會還要和厲鬼打交道,我不禁連打了幾個寒戰(zhàn)。而陳喜聽了,卻很興奮,揮舞著在村子里失而復得的桃木劍,躍躍欲試。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也越來越深。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耳邊終于再次響起了鼓樂聲。
我激靈一下,幾個人打足了精神,注視著水潭前的一切。
鼓樂連連,童子開道,鼓樂伴行,迎合喜轎。那只怪異的隊伍從遠處慢慢走近。
第一次看的陳喜,此時也目瞪口呆。
那支隊伍里的血紅喜轎,特別是上面的白色喜字格外醒目。
隊伍很快就到達了水潭邊上,也就是昨天我們追蹤到此,腳印消失的地方。隊伍突然停了下來,那幾個馱著喜轎前行的嬰尸撤出了身子,喜轎并沒有像我預料的那樣入水,而是??吭诹颂端?。
喜轎后面跟隨的那幾具活尸,繞過那乘喜轎,繼續(xù)像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走。絲毫不顧及前面就是那水潭。
活尸,一個接一個走進了水潭,很快就沒了頂,消失在水潭之中。
而那兩個童子和六個吹樂鼓號的人,則分立在那喜轎的兩側,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
沒有嬰尸在下面馱舉,那轎子卻在原地無風自轉。
很快,那轎子就轉了半面,正面正對著我們,那血紅色的轎簾擋住了轎子里的鬼土地。
我和賀道人對望了一眼,我心里忐忑不已,難不成是轎子里鬼土地發(fā)現(xiàn)我們了?
這時,突然那穿著紅襖的童子上前,伸手機械地掀開了轎簾……
我的眼睛緊緊盯著轎子,也很想看看這喜轎里面的那個鬼土地,到底是個什么樣的。
血紅的轎簾掀起,我看到在那轎子里面坐著一個身著喜服,頭戴銀色配飾的一個人。
頭頂?shù)你y色配飾垂搭下來,遮住了那人的半邊臉頰。
即便是我不認得這民族的服飾,我也能推斷出,這身喜服應該是少女出嫁時候穿的服飾。這身喜服和這套喜轎搭配,倒是相得益彰。
那轎子里的女人,在掀開轎簾之后,緩緩地鉆出了轎子。
看的出來,她的身子很輕,走起路來輕飄飄的。我揉了揉眼睛,卻依然看不清她的臉。
但是當她站起來之后,我竟然發(fā)現(xiàn),那女人的肚子,是鼓的。
轎子里的女人在水潭邊站立了一會,頭一直轉向我們這邊。雖然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是感覺她一直在盯著我們。
這種感覺讓我如芒刺在背,很是別扭。
突然,那女人伸出胳膊,輕輕地沖著我們這邊揮手,而后又向我們招手。
招手的動作很慢,而我身邊的賀道人,竟然直起了身子,朝著那個女人緩慢走去。
這一下,把我嚇得不輕。
我顧不得其他,急忙低聲說道:“賀道長,你去哪里?”
陳喜也喊道:“師父,別過去啊……危險。”
可是,賀道人就像是中了邪一樣,對我們的喊聲充耳不聞。身子直直地向那一身喜服的女人走去。
而那女人也突然抬起胳膊,將自己頭上的銀色配飾一把扯去,真正露出了她的那張臉。
在我看到她的臉之后,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