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有消化完仙姓,就又聽到一個重磅消息。原本,什么家族死絕這種事跟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但是他們姓仙,這就不一樣了。我一直尋找的是什么?仙家墳地的線索,有人姓仙,而且姓仙的死后都往這里趕,那么這個該死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仙姓家的墳地,也就是說,它是仙家墳地!
只不過,這個仙和我想象中的仙完全不一樣。我驚問道:“怎么死的?”
巫老一臉的悲傷,皺紋仿佛又橫生出好幾條。他瞇著眼睛,轉(zhuǎn)頭看那些站立不動的死者,道:“被人害死的。”
我更吃驚了,道:“被人害死的?仙家人和什么人有恩怨么?”
巫老道:“說有,也可以是有,說沒有也可以是沒有。是人就有恩怨情仇,不過仙家人一輩子行善積德,恩多怨少,有生死大仇的人,卻不多。你小娃娃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咳嗽了兩聲,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剛?cè)牖锏谋I墓賊,其實我自認自己不算是一個盜墓賊,于是道:“我是個大夫。”
巫老盯著我看了兩秒,似乎有點不相信,隨后他又往龍舟上看去,道:“那個醫(yī)藥箱是你的?”
我點了點頭,他這才笑起來。之前,他的眼神里一直藏著不屑,而當他知道我是個大夫的時候,那蒼老渾濁的眼睛忽然變得有些慈祥,讓我很不習慣,于是干笑了兩聲,繼續(xù)問道:“巫老,你能不能告訴我幸存的仙家人是誰?住在那?如果能回去,我想找他問一些事情。”
我心里清楚地很,姓仙的家族和我尋找的仙家墳地很可能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這只是一個巧合而已。然而,從種種跡象表明,看似巧合的事情其中都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關(guān)系,比如我和王不亡的隊伍同時遇上,相差只有兩天,再比如,巫老的到來是因為仙家人的集體死亡,而我們幾乎是同時到達這里。
還有,我哥即將出獄,而我卻收到了原本應該給花千河的牌位。
這種復雜的關(guān)系有很多是理都理不清的,如果非要給這些關(guān)系冠以一個詞匯的話,我覺得“命運”這個詞非常貼切。
每個人,都有他的命運,那些看似不找邊際毫無關(guān)系的事情,以巧合的方式聯(lián)系起來,這就是命運。
巫老道:“你想問啥?”
我尷尬地笑了笑,道:“也沒什么大事情,就是有些東西我很在意。”
“姓氏嗎?”
我道:“這你也看得出來?”
巫老指著我的腰,道:“我認得那個東西。”
我的腰上掖著鎮(zhèn)尸鈴,雖然它現(xiàn)在沒有響,但是我一動,它就會響。不過被我掖著,它的聲音并不大,甚至我不注意的話都聽不到。
我瞬間緊張起來,隨即又感覺我的神經(jīng)太敏感了,鎮(zhèn)尸鈴這東西,連陳達望一眼也能看出來,被另一個人認出來也并不稀奇??墒俏业木o張卻莫名其妙的沒有消失,盯著巫老看了很長時間才猛然醒悟,我問他仙家人的事情,他卻一口道出最吸引我的東西,還說認得鎮(zhèn)尸鈴,這其中的聯(lián)系,才是讓我緊張的地方。
巫老見我不說話,忽然苦笑起來,竟帶出了種悲慘的味道,他指著自己的臉,道:“你要找的人就在這。”
我差點跳起來,驚呼道:“你就姓仙?!”
他點了點頭,這時候?qū)O紫可也湊了過來,老頭子用一副色瞇瞇的模樣看著孫紫可,還咽了口唾沫。估計是覺得我的目光太犀利,他頗為尷尬地把頭轉(zhuǎn)回來,道:“我猜你想知道的一定是仙姓。”
說實話,具體想問的問題,直截了當?shù)恼f就是他們和仙家墳地是不是有關(guān)系,但云南和四川相隔太遠,這一點我就不能確認。至于仙姓,我本來沒想到,但他既然這么說了,我就打算順著他來,道:“您說說看。”
他道:“我叫仙彌生。你熟悉嗎?”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心說他是來攀親戚來了,嘴上道:“姓仙的我一個都……”說到這,我忽然想起一個名字,皺著眉頭道:“我認識一個漢人,他叫張彌生,他不住在云南。”
仙彌生沒答話,連表情都沒有變化,似乎在等著我繼續(xù)說下去。
我忽然覺得,我一直在尋找著蛛絲馬跡不得而入,忽然間天上就掉下來一頭大肥豬,整個人都興奮起來。我強壓著興奮看著這頭大肥豬,繼續(xù)說道:“幾十年前,他是神仙調(diào)查組成員,比花瞎子小三歲,在神仙調(diào)查組解散之后就不知所蹤,但沒人留意他去了哪里。”
這是在我爺爺?shù)墓P記上記載的神仙調(diào)查組成員名單之一。那時,劉一耙子是最后重組神仙調(diào)查組的人,他們的成員大多是一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雖然也有幾個三十多歲的人物,但早就蹬腿歸西了。
張彌生不是神仙調(diào)查組核心人物,他也沒有參與豐碑林墳的挖掘,更沒有什么事跡被記載下來,似乎整個神仙調(diào)查組都和他沒關(guān)系,所以,他的消失并沒有引起重視,只當是神仙調(diào)查組解散之后,這個年輕人沒地兒玩了,索性走了。
他這才道:“花瞎子,他后來當了趕尸人,手上拿的就是鎮(zhèn)尸鈴。小娃娃,你叫啥?”
我?guī)缀蹩梢源_認,在我眼前的人就是張彌生改名換姓,立刻道:“花千放,他孫子。”
仙彌生嘆了口氣,道:“神仙調(diào)查組早就散了,你們還在繼續(xù)呢?”
我道:“請您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
仙彌生從袋子里掏出煙斗,裝上煙后吧唧吧唧抽了兩口,急得我都出汗了,他才慢悠悠地說道:“神仙調(diào)查組解散的時候,我正在遠游,當時到了云南的苗人村寨里。解散的消息也是劉一耙子通知我的,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都怎么樣了?”
我道:“都駕鶴西去了。”
仙彌生瞇著眼睛,道:“看來還是我活的時間長。那個時候,我受了重傷,是一個苗人姑娘給我治好的。我當時得知神仙調(diào)查組解散,心情很不好,就沒急著回去,反而跟那個姑娘學起了蠱術(shù)來。”
關(guān)于張彌生的性格,我多少有些了解,我爺爺評價他頑劣不堪,雖然最后的結(jié)果是,我爺爺才是最頑劣不堪的那個人。
他對很多新鮮事物極感興趣,所以經(jīng)常帶幾個饅頭就往別處跑,幾個月不著家也是常事,也因為這種性格,他才加入的神仙調(diào)查組。當時豐碑林墳的挖掘沒有他,我就估計他是出去玩了,沒趕上,才逃過一劫,否則也得被我爺爺害死。
但這是秘密,就算現(xiàn)存的神仙調(diào)查組成員也不知道那些人為什么消失了,甚至都把張彌生歸類在那里。
我繼續(xù)聽著。
張彌生又道:“本來,我是打算學會了蠱術(shù)就走的,但苗人的蠱術(shù)不傳外人,我就跟那個姑娘結(jié)了婚,但當我學的差不多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我竟然被那婆娘種了蠱,離不開了。我還是想回去看看,于是暗地里給她下蠱,我們兩個一直在爭,爭了好幾年,折騰的身心俱疲,直到有一天,她說她累了,她既然留不住我,就讓我走了罷,只要求我別把蠱術(shù)帶出去害人。那個時候,我忽然不想走了,終于發(fā)覺我其實很享受這樣的生活,我很愛有個人跟我對著干,我很愛老婆子。”他臉皮也是厚,說起小年輕喜歡掛在嘴邊的情啊愛啊一點都不臉紅。
“我在那里一直過了七年,后來想回家看看,可是都七年了,家里人估計也認為我早死在荒郊野外了,與其互相牽掛著,還不如斷了個干凈利落,就沒有回去。后來,我老丈人走了,我接替了他的位置,當了巫老,為死者進行游葬。那個時候,我是第一次來這。”
“因為是第一次,老婆子也陪我來送葬,我們倆到達山谷的時候,碰見了一個道人。那個道人胡子花白,看起來怎么也得有七老八十了,但是臉卻像是個年輕人,他讓我想起了姜子牙。那老道對我說:這地方有條龍脈,卻是條死龍,龍頭里鬼怪叢生,還是我替你把他送進去吧。就這樣,老道為我把死者送進了這里。我在外面等了足足三天,他才出來,然而他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頭發(fā)全黑,容顏卻蒼老到了比現(xiàn)在的我還難看的地步。”
“他問我是不是神仙調(diào)查組的成員,我自從來到苗疆后,誰都沒提起過,所以非常吃驚,問他是誰,他卻不回答我,說我一樣跟仙家無緣,但我和他有緣,還對我說張姓要從我的身上消失。那時候,我也沒說過我姓張。他就像是什么都能看穿的得道仙人一樣,我又問他我應該改成哪個姓,他手一指山洞,對我說,姓仙。于是我就姓仙了。”
“仙姓氏族人很少,哪個時候也不過二十人,每一次有人離世,都是我送終的。奇怪的是,仙家的人大部分活不過四十歲,我估摸著我有生之年能把他們?nèi)妓妥撸谑蔷统弥宋缭炝艘凰掖?,因為這是撞死龍,所以我把船造成龍舟的模樣。大概在十七八年前,我再次送仙家人過來的時候,再一次碰到了他。我沒想到他還活著,那時候我已經(jīng)從二十來歲變成五十多歲了,他怎么著,也得有上百歲了。”
“老道士又對我說,幸虧有我在,否則仙家沒人能活到四十歲。這時候我才了解,原來這個老道士也是仙家人,怪不得他說與我有緣。他還說他想和花瞎子見一面,奈何他們倆沒緣,所以就一直沒見。”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了解那么多,再次問他到底是什么人,這一次他同樣沒告訴我。”
“最后一次見他,是在三年前,還是在這個地方,他說他死后,不出三年仙家人都將死絕,期望我能為他們送終,然后他就在我面前坐化了。”
“果然不出三年,仙家人除了我之外,全都死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