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敬畏死者,但我可不想和死人結(jié)冥婚,想想看,一覺醒來身邊躺著個死人,這是一件多么操蛋的事情?嚇不死你也得把你嚇成精神病。
我被抓到的時候,就已經(jīng)毛骨悚然了,蹬了兩腳沒擺脫開,心理一急,差點喘了氣。最要命的是我還抱著一壇子救命的酒,騰不出雙手。我扭頭回看,水下的淤泥已經(jīng)被我折騰起來不少,視線也變模糊了。但我還是能看得清楚,那具年輕的女性尸體一點沒動,還好端端的躺在沉沙中。
拽住我的東西是什么?
沒來由的,我后背直冒涼氣,比剛才還要驚悚,未知的東西永遠比已知的東西讓人害怕,這是從人自出生以來就一直體驗的事情。黑天比白天可怕,就是因為黑夜里藏著很多東西,我們看不見摸不著,而現(xiàn)在我就處在這樣的局面。我看不到在淤泥下面到底有什么,而它已經(jīng)對我構(gòu)成了威脅。
我危機感爆棚,緊張到了極點,弓起身子去看腳上纏著的東西,這一湊近,我才看見,我的腳上有一雙小手,一個人頭大小的孩子抱著我的小腿詭異地笑著,在水里我聽不到聲音,卻仿佛聽見它已經(jīng)笑出了聲,那張小嘴一咧開顯得頗為可愛,但看在眼里卻極度驚悚。
我生怕他跟養(yǎng)尸蟲一樣,抱住不放了再啃我一口,伸出另一只腳對準他的小腦袋狠狠踹了下去。
這一腳終于奏效了,把它踹進了淤泥里。我立刻回身拼了命的上游,直到腦袋露出水面,又用力喊道:“下來幫忙!”
劉命一聽,“噗通”一聲跳了下來,我又喊道:“是那個山娃娃!”
劉命正往我這游,聽到這句話立馬轉(zhuǎn)身又回游上船,小手搗騰地比剛才還快,水花亂撲騰,氣得我大罵了一聲:“你他媽真不管啊!”
緊接著,劉命的手扒到船上,把船上的刀帶了下來,又往我這里游。我心臟砰砰直跳,看見是他是回身取刀才放心,忍不住再次回頭看水下,卻沒見那只山娃娃跑到了哪里。
直到和我劉命碰頭,他才道:“哪呢哪呢?”
我一邊往船邊靠一邊道:“不知道!掩護我上船。”
劉命猛地沉了下去。
我心里又咯噔一下,心里祈禱著劉命你可得撐住,更加拼命往船邊游,直到夠到船,我雙手一抬,孫紫可就把酒壇子拿了上去,我又回身去找劉命。
可剛一回身,劉命的腦袋又冒了出來,原來他不是被拽下去的,是自己潛下去的。他甩了甩腦袋上的水,道:“沒找著。”
我道:“別找了!趕緊上船。”說著我雙手抓住船沿,翻了上去,又回身把劉命拽上來,這才松了一口氣,可我也余驚未消,滿腦子都是那個小孩子的臉,怎么也想象不出它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劉命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打開酒壇子先灌了一口,往手上一噴,開始摸臉。我身上也奇癢難忍,和他搶了起來。不得不說,這花酒跟神仙的靈丹似得,抹在臉上立刻就不癢了,只覺得沁人心脾,我們倆完事,又開始灌酒往陳達望身上噴,酒水夾雜著唾沫全吐他身上了。給他用完之后,酒還剩一些,就讓孫紫可把露出來的皮膚抹上一些,防止被養(yǎng)尸蛾身上的粉沾上。
這攤子酒的量剛剛正好,我都沒顧得上喝一口就光了。
因為我們的動作很快,所以船只還沒被拉出去多遠,我們正好到達了第一個死人選擇埋葬的地方,從船上看,還能看到那具年輕尸體的臉,她已經(jīng)半埋在淤泥里了,只要再過一段時間,恐怕連看都看不見了。
我沒找到該死的山娃娃,忍不住又往船底照了一下,它也沒在,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陳達望還在昏迷,剩下我們?nèi)齻€草木皆兵,我正找熊孩子呢,孫紫可忽然小聲說道:“那老頭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樣。”
我這才驚覺,巫老似乎來過這里一樣,他沒帶防毒面具,卻沒受瘴氣毒害。他事先帶了花酒,以至于美尸蛾的粉也弄不死他。這么一個奇詭險峻的地方,出現(xiàn)什么都沒準兒,如果巫老第一次來就預(yù)料到了那才叫奇怪。
但現(xiàn)在沒人知道他之前來這里干什么,我們又不敢靠近他,否則打擾了那些死人為自己尋找安葬之所,說不定還會發(fā)生多危險的事。我盯著巫老的背影,小聲說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劉命道:“我有預(yù)感還要來某種東西。”
我立刻道:“你別嚇唬我。”
孫紫可道:“我也有這種預(yù)感。那些飛蛾到底為什么成群結(jié)隊地往外飛?”
她這話一說出來,我就傻了,是啊,那些飛蛾跑什么?我開始懷疑黑暗中有什么東西在驅(qū)趕他們,但憑我想象力之豐富,也想象不出到底會是什么,就問劉命道:“你怎么看?”
劉命道:“我有預(yù)感還要來某種東西。”
“這他媽都第二遍了。”
“你不是問我怎么看嗎?”劉命臉色通紅,估計是還沒從美尸蛾毒粉中緩過來,他道:“是什么我哪知道,要么咱問問巫老?”
我心說這有什么不能問的,回頭剛想喊出聲,卻忽然看見巫老一直把手往下壓,又一個勁兒搖頭,但他這次沒有回過頭來,以至于我們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是啥意思我一時間沒明白過來,但看他搖頭的樣子,似乎是讓我們閉嘴,我就沒敢說話,仔細盯著他一個勁兒做出下壓動作的手。這手勢不像是壓什么東西,倒像是讓我們趴下似得。
我伸著脖子往那邊看,忽然間看到巫老桿頭的蠟燭搖曳起來,在他前方,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靠近,那蠟燭劇烈擺動的模樣不像是風(fēng)引起的,更像是呼吸引起的亂流弄出來的,而且,這段位置的洞穴里沒有風(fēng)。
劉命小聲道:“先別管他,咱們船頭的兩根蠟燭還剩下點,點著了它,我估計要有大事發(fā)生,你們看那老頭多緊張。”
我也看得出來,巫老變得非常緊張,就算之前有美尸蛾撲過來的時候,他都淡定自若,連喊都沒喊一聲。
我道:“火機進水了。”
劉命罵了聲沒用,又在船上的行李中翻火機,最后還是孫紫可拿出來一個把船頭兩根蠟燭點著,這時候,巫老的手勢還沒有停下,而且越發(fā)的快了。
他真的是在提醒我們趴下?
我驚疑不定,就一直瞅著他和他的前面,不多時,就看到有東西過來了。那些東西和之前的美尸蛾一樣形成了一片陰影,但是陰影的面積很狹窄,直到它們到了巫老近前,蠟燭的亮光內(nèi),我才終于看清楚了。
那竟然是一群穿著遠古時代的古老甲胄的鬼物,臉部奇長,幾乎占據(jù)了身體的三分之一,卻又體格高大,因此顯得格外扭曲。它們一排又一排踏著水面走了過來,而水面絲毫沒有因為它們的出現(xiàn)產(chǎn)生漣漪,就好像放幻燈片一樣。
隱隱約約的,從那個方向傳來古老甲胄互相碰撞發(fā)出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一種悲涼滄桑如哀樂一般的號角聲,但并不真切。
我又是一陣毛骨悚然,驚問道:“那是什么?”
劉命悚聲道:“陰兵!爬下!”他把我的身體往下一壓,我順勢又把孫紫可的身體往下一壓,將她壓在船底下,自己和劉命露出了半個身子,在船上還能清晰地看見那些東西。
陰兵是什么?誰都知道,陰間的軍隊!我小心肝承受不了,差點嚇出心臟病來,心說這他娘的到底是個什么地方,怎么還會有陰兵?
那真的是陰兵?
我倒是聽說過陰兵借道,但從沒相信過,更沒聽說過引兵長這副熊樣,那張長臉比驢還長,心臟不好的人一看估計都得嚇?biāo)馈?/p>
此刻巫老也停止了動作,一動不動,跟死了一樣,他的確是提醒我們爬下,該死的,就算我是個外行也明白陰兵和粽子的區(qū)別,所謂的陰兵是閻羅王的手下,是來收魂魄押進地府的!
理論上說專治粽子。
它們遇到巫老的隊伍,那巫老忽然又動了,他的前面燃起了熊熊火焰,也不知道他燒了什么,很快就熄滅了,那些怪模怪樣的陰兵就分開了條路,列成兩排,從巫老旁邊走過,徑直朝我們而來。
他帶著的八個死人,沒有一個倒下的,繼續(xù)往前走,老家伙是在賄賂陰兵嗎?
我沒嚇到魂飛魄散,也快差不多了,后背上全是冷汗,恨不得閉死呼吸把自己憋死,死死盯著那些過來的陰兵。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嘹亮,可是卻非常的不真實,就好像我患了耳鳴一樣。我唯恐這聲音能勾人的魂兒,又不敢伸手堵住耳朵,此刻我甚至連一根汗毛都不敢動,只能把盡力把注意力轉(zhuǎn)移,但無論怎么轉(zhuǎn)移,我的眼睛都死死的定格在了陰兵的身上。
離得近了,就更感覺恐怖,這種恐怖感難以形容,我發(fā)誓這輩子我第一次這么膽小,就算被寒流追著跑的時候,我都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嚇到渾身顫抖,連眼睛都無法移開的地步。
它們仿佛一張嘴,就能把我整個人生吞了一樣。
很快,它們就走到了我們的龍舟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