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翻滾的黑霧，蔓延而來的速度非常快，轉(zhuǎn)眼間就把巫老淹沒了，透過巫老木桿上的燭火，我也看清楚了，那竟然是一堆密密麻麻的黑色飛蟲，因為太密集所以像是翻滾的霧靄。它們成群結(jié)隊，速度奇快，下一刻我就看不到巫老的身影了，連燭火的光我都無法看清。
這些蟲子也不知道有多大的攻擊性，巫老怎么樣我是沒空擔(dān)心了，也顧不上那些死人，那些黑蟲轉(zhuǎn)眼間就沖到了龍舟前面，它們會瞬間把我們的龍舟淹沒。
我用力喊道：“跳下來！跳下來！”
孫紫可沒有絲毫猶豫，摟著陳達(dá)望的脖子從船頭栽進(jìn)水里，我只聽“噗通”一聲，隨后蟲潮就淹沒了龍舟。我深吸一口氣，猛地潛進(jìn)水里，緊接著蟲潮就從水面上涌過，它們帶動了一陣大風(fēng)，吹得水面波浪后涌，我透過波浪看到的黑色蟲潮都是扭曲的。
它們的個頭很大，每一個都渾身漆黑，生長著翅膀，前擁后擠仿佛在逃跑一樣，根本沒有什么規(guī)律。這些蟲子因為互相撞擊，掉了一路，全落在了水里。我怕它們在水里還能襲擊人，就拼命的往旁邊游去。
可是還沒等我游到旁邊遠(yuǎn)離蟲潮，它們就已經(jīng)過去了，我立刻把腦袋鉆出來，就發(fā)現(xiàn)并不平靜的水面上漂浮著無數(shù)的黑色蟲尸，它們大如拳頭，身無羽毛，卻長著翅膀，那模樣明明顯顯的就是飛蛾！
它們尸橫遍野，到處都是，如果不是經(jīng)歷了剛才的場面，我都懷疑它們是被沖刷下來的尸體。這么大的飛蛾我頭一次見到，尤其它還是漆黑一片的，身上既沒有斑點也沒有其他的顏色，看起來格外的詭異。
這些飛蛾落在水里，并不會下沉，都漂浮在水面上，而且有一部分還是活著的，用力撲騰掙扎，水面上落了一層飛蛾身上的銀粉。我看著它們碩大的肚子，沒來由的涌上一股寒氣，正巧劉命也出來了，我就道：“這些飛蛾有沒有毒？”
劉敏道：“我哪知道！快回去，別把老陳淹死了。”我這才猛然驚醒，陳達(dá)望落水不是一般的危險，他那身體里長頭發(fā)的怪病要是不解決了，生活自理成了難題不說，肯定活不了多長時間，更別提落水了，如果孫紫可顧不上他，他肯定就得被淹死。
我們趕緊往龍舟那游，期間空氣中的飛蛾粉一直往下掉，跟處在沙塵暴里一樣，只一會兒工夫我就感覺臉上堆了一層，爬到船邊的時候，正看見孫紫把陳達(dá)望舉起來，那陳達(dá)望已經(jīng)閉眼等死了。
我們立刻上船，放下尸精骷髏頭后，把陳達(dá)望從水里撈出來，隨后又搭了把手，又把孫紫可弄上來。此刻孫紫可還帶著防毒面具，因為面具灌水，她立刻摘下來了，我就道：“趕緊帶上。”
孫紫可道：“怎么了？”
我看陳達(dá)望嘴角一直往外溢水，估計肚子里也灌了不少水，也沒工夫仔細(xì)探究飛蛾是否有毒，一邊擠壓陳達(dá)望的胸部一邊道：“不想毀容就帶上。”
我這一按，陳達(dá)望一口水全噴我臉上，他用力咳嗽了兩聲，但還是沒有醒過來。我繼續(xù)給他擠壓，估摸著肺里的水排地差不多了才停下來。
我剛松了一口氣，就感覺臉上開始變地刺癢，忍不住抓了一下，這一抓又非常疼，是那種刺痛，就跟有千萬根針扎在我的臉上一樣，不動的時候只能感覺到不適，但一動，那些針就刺激血肉弄出來一陣刺痛。我驚得轉(zhuǎn)頭看向劉命，正見他手里抓著一只飛蛾，神色說不出的嚴(yán)肅，道：“原來這些是美尸蛾。”
光聽這名字，我就感覺到不妙，孫紫可的防毒面具又沒清好水，說起話來甕聲甕氣：“這都什么時候了，有話趕緊說。”
劉命道：“這種蛾子擁有劇毒，尤其是對蟲類格外有效。在古代一些地區(qū)，死人入殮的時候都會在尸體面部涂美尸蛾的粉，用以美化和保存尸體。但是這種蛾粉如果粘在活人身上，毒素會造成刺癢，越來越強烈，不及時處理的話根本忍不住，只能自己把自己撓爛了。”
我道：“你直接說咱們會蹬腿歸西多他媽通俗易懂。”說完我就打算往水里跳，雖然水面上布滿了尸蛾粉，但尸蛾粉不溶于水，水下一點沒有，這種粉末帶來的過敏一類的癥狀通常用水清洗就會好，最起碼也會減輕病癥。
但我剛踩出一只腳，就被劉命一把拽回來了，他道：“用水洗沒用，得用酒。你別給我掏酒精，酒精沒用，得用花酒，最好的是玫瑰酒。”
我把正掏工具箱的手放下，心一下就沉了，罵道：“那咱們不就得等著蹬腿歸西嗎？”
臉上的刺癢忽然間劇烈起來，是那種突如其來的劇烈，根本無法控制，一直蔓延到整個腦袋。我下意識地想要撓，又硬生生把手按住。
這種刺癢來的實在太劇烈了，也難怪劉命這么嚴(yán)肅，簡直不是人能忍受的，只要再癢一點，我估計寧肯自己把自己腦袋撓爛了，也忍不了。
這種死法可不是一般的折磨，我用力抓著頭發(fā)，劉命也抓著頭發(fā)，我們兩個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孫紫可道：“現(xiàn)在哪里弄花酒去？你們能撐多長時間，咱們立馬回去趕得上么？”
劉命的臉開始扭曲起來，道：“最多能撐十分鐘。”
我一聽，頓時懵了，立刻撿起刀，呲牙咧嘴道：“回頭給我燒個妞。”
孫紫可這次冷靜了許多，道：“要死了還有心情扯閑蛋，我真是無力吐槽。趕緊下水洗洗，治不好也能撐個……誒你們看，那老頭沒死！”
我猛地轉(zhuǎn)頭看去，就見巫老重新點了兩根蠟燭，立在桿頭，那九個死人的人頭還漂浮在水面上，竟然一個沒少。這時我才察覺到龍舟還在前進(jìn)，繩子也沒有斷掉。只見巫老回過頭來，那張臉上同樣布滿了銀粉，甚至在反光。但他卻跟沒事兒人似得，估計是聽孫紫可叫他老頭，表情很不高興，當(dāng)著我們的面從一個死人沉在水下的背簍里拿出一個大壇子，打開之后往頭上一澆，隨后朝我們笑了笑，露出一排斑駁的大黃牙。
我眼睛都立起來了，做了個喝酒的手勢，又打了個問號。那老頭就呲牙咧嘴地喝了一口，又挨個往死人頭上倒。他沒有明確回答，但誰都看得出來他手上拿著的壇子就是酒壇。
他明顯在氣我們。
如果一個小年輕故意氣我，估計我還能忍住，否則我早讓花千河氣死了。但一個老頭兒氣人，實在讓人忍不住，怎奈他有酒，看樣子說不定還是花酒，我就不得不堆起了笑臉，打手勢問他能不能分點給我們。
誰知道他立馬搖頭，然后指了指我們，起先我還沒明白什么意思，可看他擠眉弄眼卻明顯不是在看我，而是看我旁邊，就明白過來他是生孫紫可的氣。
我裝模作樣拍了孫紫可后腦勺一巴掌，道：“趕緊道歉！”
孫紫可也不含糊，端端正正地站在船頭，深鞠一躬，嬌聲道：“老人家，我錯了。”
別說，這美女一旦說出我錯了，沒幾個男人能受得住，那巫老估計也是個色老頭，聽到這話瞇著眼睛笑了起來，把酒壇封住，然后扔在了水里。
本來我們是可以等到龍舟到達(dá)酒壇上方，再進(jìn)水去拿的，但我臉上的奇癢實在忍受不住，就立刻跳下了水，朝酒壇所在的地方游了過去。
我估摸著等我到了，巫老的尸體隊也走遠(yuǎn)了，我還在它們身后，應(yīng)該不會回頭找我麻煩，但是我想不到的是，我剛游到一半，就看見一具尸體忽然脫離了隊伍，停了下來。
它的腦袋慢慢淹沒進(jìn)水里，再也沒出來了。
我嚇了一跳，抬眼去看巫老，只見他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就把頭別過去，只留下一個佝僂的背影了。
我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心想巫老到達(dá)打的什么鬼主意，但轉(zhuǎn)念又想起皮兒的話，這些尸體不是巫老能控制的，相反巫老得跟著它們走，它們選擇在哪停下來就葬在哪里，難道那具尸體是準(zhǔn)備葬在這條河里了？
這么想著，我就覺得那具尸體應(yīng)該不會尸變，否則一早就朝我沖來了，于是硬著頭皮游了過去。
我借助礦燈能看到水底那具尸體躺著地方，酒壇就在它腦袋后面。這具尸體面紗被沖走了，是一具年輕的女性尸體，不是老死的人尸，她臉色異常慘白，表情也非常安詳，閉著雙眼，完全沒有一點尸變的樣子，只是一打眼，根本看不出是個死人。
我這個人比較怪，不怎么尊敬活人，但我很尊敬死者，她不是尸變的怪物，我就不能叫成“它”了，這是對死者的不敬。但是，我又不反感盜墓，說到底我盜墓不是為了錢財，而是為了仙家墳地，為了我爺爺，為了一個秘密。
這兩者應(yīng)該是矛盾的，敬畏死人又不反感盜墓，鬼才相信。但我明白，我就是狗屁不通，不光是我，陳達(dá)望也是，恐怕很多盜墓賊都是。他們敬畏死者，又喜歡靠死者發(fā)財。
于是下九流多了一個職業(yè)，多了一群狗屁不通的人。
我懷著敬畏的心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抱起酒壇子就跑?？晌覜]料到的是，剛一轉(zhuǎn)身的工夫，我忽然感覺腳被抓住了，驚得我心里咯噔一下，猛然用力往下蹬，心說難道她看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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