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撐著龍舟轉(zhuǎn)了向,開始往洞穴里劃去。
這艘龍舟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大部分地方都出現(xiàn)了腐爛的跡象,尤其是泡在水里的那一部分,但還能撐住人,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
洞穴里一半是水,水面距離洞頂不足兩米,而且很不規(guī)律,我們都得貓著腰。我拼了命的劃著船,其他三人坐在龍舟里,把我當(dāng)成了苦力。好在洞穴里沒有霧靄,還能看得清東西。
其實,我本來沒打算這么干,但看見花千河成了那個死樣,我沒來由的滿腔怒火,直到現(xiàn)在才有點冷靜下來,回頭看著同樣沉默不語的三個人,張了張嘴想說什么,結(jié)果什么都沒說出來。
倒是陳達望先開口了:“花兒,你哥是怎么暈死過去的?”
我道:“大概是累的。”其實我也不太確定,花千河的樣子很奇怪,看起來是累的,臉色卻沒那么潮紅,心跳也沒那么劇烈,唯有呼吸很急促而已。
他不再說話了。
我默默的在船尾乘船,越深入洞穴,就越昏暗,也越來越冷,陰風(fēng)颼颼地刮,而且洞穴似乎在逐漸變小,之前只是稍微彎著腰就能過,而現(xiàn)在要把腰彎的很低,撐船也變得相當(dāng)費力。
我又撐了一會兒,就有點累了,道:“換人。”
劉命接過去,我就蹲在劉命之前蹲著的地方往水里看照,發(fā)現(xiàn)水已經(jīng)變得很清澈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這水竟然如此怪異。
我道:“大旺,水清了。”
陳達望腦袋轉(zhuǎn)過來,道:“恐怕陰氣已經(jīng)沉下去了,水的毒性也會迅速變小。其實你們不用這么緊張,陰氣對冷血動物的殺傷力非常大,但對大型恒溫動物就沒那么大了,咱們就算落進水里,只要盡快爬出來也沒有大事。”說話的工夫,他就低頭抓了一把水,道:“就是不能喝。”
劉命道:“小放,你剛才撐船的時候,有沒有覺得這艘船很沉?”
我道:“一開始拉船靠岸的時候我就這么覺得。難道不是這艘船本來就很沉?我不經(jīng)常劃船,車我倒是常開。”
“這跟開車能一樣嗎?”孫紫可忽然把腦袋伸出船外,低頭往船下看,她保持這個動作大概有三秒的工夫,用一種不知所措的口氣說道:“見鬼。”
我心頭一驚,拽著孫紫可的衣服就把她拉了回來,同一時間,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從水下伸出,迅速往船上爬,那竟然是一堆濕漉漉的頭發(fā)!
之前河水太黑,船從洞口駛出來的時候,我們根本沒有眼力看到船下有東西,甚至于我們根本沒有去想,卻沒想到上了船進了洞,船下忽然爬上來一堆頭發(fā),它們仿佛有生命一樣瘋長起來,轉(zhuǎn)眼就勾到船沿,繼續(xù)往船里爬。
劉命跳了起來,整艘龍舟都在左右搖晃,他喊道:“火!火!”
我炸著頭皮盯著爬上來的頭發(fā),心想我也不抽煙,東西大部分又都是陳達望置辦的,我手里哪有火???
轉(zhuǎn)眼間,層層瘋長的頭發(fā)就爬到了船里,跟觸須一樣纏住了孫紫可的腳踝,我一邊掏刀一邊大喊道:“大旺,拿火!”
孫紫可一瞬間就被拽坐下了,但她竟然還沒慌,拿著往頭發(fā)上一劃,纏在她腳踝上的頭發(fā)就被割開了,但被砍掉一截的頭發(fā)并沒有縮回去,而是繼續(xù)伸過來。
陳達望也掏出了火,但龍舟上空間有限,他挪動不過來,我伸手接住,著急忙慌點了兩次沒點著,氣得我差點把打火機扔水里。點第三次,終于點著了,這時我就見孫紫可又被纏住。此刻我也顧不得能不能燒到她,硬著頭皮把打火機往那堆頭發(fā)上一湊,瘋長的頭發(fā)忽然跟澆了汽油一樣燃燒起來,一直燒到水面才停下來,船上的頭發(fā)都被燒干凈了。
“你瘋了!”孫紫可驚叫一聲,拼了命的拍打腳踝上頭發(fā)燃燒的火焰,但那些火焰并不足以引火上身,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就燒光了,船上只留下一些灼燒過的黑色痕跡。
孫紫可估計燒著肉了,抱著腳踝倒吸冷氣,又道:“我的哥哥們,它又是什么?。?rdquo;
我看著船上深深的刀痕,一陣后怕,得虧孫紫可力氣小,要么一道口子劃出來漏了水,我們幾個就都得栽了。聽她這么問,我一樣心有余悸,道:“看都沒看見。”
花千河運氣到底是有多好,龍舟下藏著這么一個鬼物,他竟然處在昏迷時還能逃過一劫,他媽的,倒是讓我們給趕上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陳達望神神叨叨,掏出來四根蠟燭點著,一邊往船尾和船頭立蠟燭,一邊道:“趕尸人真他媽不是東西,他早知道船下有鬼,用閉息術(shù)逃過一劫,該死的連提醒咱們一下都沒有。”
我驚呼道:“閉息術(shù)?原來那是閉息術(shù)造成的?”
劉命也道:“該死,我之前看著就有點怪,但你花千放是個大夫,你竟然也沒看出來?”
我道:“我怎么知道他會閉息術(shù),那玩意弄不好會死人的!”所謂的閉息術(shù),實際上只是一種短時間內(nèi)控制自己呼吸的法子,還稱不上什么武林絕學(xué)。它的原理是依靠強悍的精神力強硬地限制呼吸,放松身體,達到氣息若有若無的程度。但是,這樣也頂多能撐半個小時,如果是完全閉息,撐不過五分鐘。大部分的人,是做不到這樣的,呼吸是一種本能,光靠精神力難以控制,但有的人經(jīng)過長期訓(xùn)練或者極度放松時卻可以做到,同樣的,危險程度也非常大,搞不好能自己把自己憋死,因為堅持到一定程度,腦部缺氧,就反應(yīng)不過來什么是極限了。
而緊張時,則完全無法做到。
花千河是不學(xué)無術(shù),可我也不知道他連這個都學(xué),該死的還被我碰上了。回想起他的樣子,我忽然間一陣后怕,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閉息很長時間了,如果達到了極限,意識無法反應(yīng),就再也醒不了了。
可是現(xiàn)在不是后怕的時候,我們也很危險,劉命撐船用的桿子被卷進水里去了,現(xiàn)在的狀況可以說是隨波逐流,騎鬼難下,要多兇險有多兇險。
好在陳達望點了四根蠟燭在船上,船底下那頭發(fā)也沒有再爬上來,可是我們不知道能撐多長時間。我道:“咱們得想個法子。”
劉命道:“下面是水,空氣進不了水下,要么能燒死它??墒乾F(xiàn)在很難。你們看,河水流速雖然很緩,但一直在往洞穴里流,咱們早晚都得進去,依我看最好的辦法還是硬撐過去,找到靠岸的地方趕緊跑吧。”
沒人搭理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陳達望又道:“妹子,你剛才看見的東西是什么?具體描述一下。”
孫紫可帶著面具,沒法看清臉色表情,但她的聲音卻很驚悚:“沒看清楚,我只看到了幾段白色的條狀物纏在頭發(fā)里,好像是骨骼。”
龍舟搖搖晃晃,好幾次都差點灌水,為了穩(wěn)住,我們四個人一人站一邊。我壯著膽子低頭往水下看,也沒看到船底。保險起見我又點著打火機,頭伸低幾分,終于看見船底盼著的東西了。
那是一堆活著的頭發(fā),仿佛一直在生長,一層層纏在一起。在纏繞的頭發(fā)中間偶爾露出一些慘白的骨骼,那些骨骼也是盤起來的,根本不成一個人的形狀,看起來格外陰森恐怖。
實際上,不光看起來陰森恐怖而已。
忽然間,我注意到水底沉沙中,也出現(xiàn)了白色的枯骨,心頭頓時一陣,喊了一聲,隨后拿出三爪鐵鉤,往那些淤泥里一拋,拉起來就是一串死人骨頭。
我浸淫醫(yī)術(shù)多年,疑難雜癥恐怕治不了,但人體骨骼哪塊在哪里,叫什么名字,你給我畫個形狀我就能認出來,當(dāng)然你不能拿好幾根指骨堆一起讓我猜哪根在左手哪根在右手。
我一眼就認出是人的骨骼,而不是大型猛獸。
陳達望凝聲道:“媽蛋,堆尸地。”
我看著撈出來的人體骨骼,又扔回水里,繼續(xù)打撈,結(jié)果隨便一撈就能撈出來一堆。聽到陳達望的話,我回頭問道:“什么意思?”
陳達望沒來得及說話,劉命就道:“亂葬崗!”
這時,陳達望才道:“這地方埋了不少人,又是個撞死龍的格局,恐怕咱們船下面的東西就是這些死人遺留的骨骼被陰煞之氣滋潤,成了尸精了!”
我道:“就跟那孩子一樣?”
“那是五毒業(yè)障。”
劉命插嘴道:“那是山精!”
我道:“吵個屁,我需要你們告訴我,花千河他到底是怎么出來的?河水分明是往下流動,這艘船也在往下飄。”
這個問題我很早就在思考了,但是一直沒思考出個結(jié)果,難道還真是鬼把花千河送出來的?或者又是下面這只叫什么尸精的玩意?
“就是,吵個屁。”孫紫可也道:“你們看看前面,咱們要掉水里了。”
我道:“要掉……啊?!”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猛地轉(zhuǎn)頭看向船后,就見前面的洞口忽然變得格外狹窄,狹窄到只能容龍舟通過,我們四個站在龍舟上的人,會直接被撞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