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瞪大,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床單,要不是這是半夜,我恐怕早就喊出了聲。
“蘇瑤,蘇瑤!”我輕聲而又急切地叫著。
雖然我的聲音不大,但在這么安靜的環(huán)境下,她怎么著也應(yīng)該聽到才對。
可是,她一點兒反應(yīng)都沒有,依舊保持這一個姿勢,慢慢往門外走去。
我穿上鞋,有些擔(dān)心地跟在她身后。
她果然是去了廁所,在那里,我又一次碰見了那個來歷不明地阿姨。
她依舊像上次一樣背對著我,這么大熱天,穿著一件長長的類似雨衣一樣的東西,用手中的墩布在墩著地。
我今天特意留意了一下她手中的拖把,果然,烏黑柔順,就是人的頭發(fā),那個蝴蝶發(fā)卡仍舊別在上面,隨著頭發(fā)在地上擺動一動一動的。
蘇瑤慢慢向她走過去,那個阿姨感覺有人靠近,緩緩將身子轉(zhuǎn)了過來。
衣服上大大的帽子將她的半個臉給遮住了,只看到一張嘴和一個下巴。
她剛想跟蘇瑤說什么,卻一抬眼,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我。
先是一愣,然后竟沖我笑了起來。
我去,這不笑還好,一笑更難看,滿口的牙參差不齊不說,還又黑又黃,頓時讓我想起來西方神話中的巫婆那個形象。
我剛剛一邊走一邊將齊岷教給我的咒語反反復(fù)復(fù)在心里默念了好幾遍。我不知道他說的所謂的黃色靈符能有多厲害,但是怎么著也得實踐一次吧。
我讓你笑,一會兒就讓你哭!
我右手食指和中指伸直,指于眉心,雖然動作不是很純熟,但是自我感覺還算標(biāo)準(zhǔn)。
口中將剛剛在心中默念的好幾遍的咒語念了出去。頓時,眼前出現(xiàn)了一道黃色的靈符,它隨著我的意念緩緩向那個阿姨移動過去。
那個阿姨倒也沒有任何的懼色,看著靈符離自己越來越近,她的笑容變的越發(fā)讓人不敢直視。
她后退一步,就在靈符燃盡的瞬間,突然消失不見了。
我收回氣息,上前兩步,廁所內(nèi)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了,連她剛剛手里拿的那個拖把也沒了。跑的還挺快。我將自己的右手在眼前晃了晃,沒想到,按齊岷說的,還真能有靈符出來。
蘇瑤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她的眼神渙散,眼睛沒有任何焦點,平時著前方。
這是在夢游嗎?我剛想拍拍她,可是突然想起有人告訴過我,說夢游的人千萬不能把她叫醒,否則會被自己的行為給嚇?biāo)赖摹?/p>
我收回已經(jīng)伸在了半空中的手,悄悄繞到蘇瑤的身后。把她一個人仍在這里我肯定不放心,等著吧,等她回去我再一起回去。
其實外面也沒什么,就是蚊子多,我站在那里手腳不停地抖動著驅(qū)趕蚊子。
這平時也沒見廁所這么多蚊子啊,更何況我倆站在這里,為什么蚊子只咬我不去叮蘇瑤呢?她身上有驅(qū)蚊的東西?
還好,蘇瑤就呆了一小會兒就回宿舍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如果呆上一夜,我一定會胖一圈的。
第二天我試探性地問蘇瑤,有沒有半夜起床上廁所。她睜大眼睛,半天搖了搖頭,反倒一臉郁悶地問我:“你看到我上廁所了?”
“沒,我就是問問,昨天晚上我上了好幾趟廁所。”我沒敢說實話。心里慶幸還好當(dāng)時沒有把她叫醒,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心里肯定過意不去。
“不過我昨天倒是夢了一晚上找?guī)?rdquo;蘇瑤一講到她昨晚的夢,哈哈地笑:“我跟你講,昨天晚上我夢見自己在不停地找?guī)貌蝗菀渍业揭粋€,不是周圍都是人就是位置不合適,反正上不了,到我醒都沒找到。我在想,如果我不小心上了,會不會就尿床了?”
“這得想上廁所到什么地步??!”
我望向正在梳頭的蘇瑤。她的臉色并沒有因為昨晚的面膜和睡眠而好轉(zhuǎn),反而更加地厲害了,眼角在陽光下,都可以看到明顯地兩道皺紋。
“呀!”蘇瑤突然大叫起來。
“怎么了?”剛洗漱回來的唐梓問。
“你們看,我的頭上怎么長了這么多的白頭發(fā)。”
蘇瑤對著鏡子,將頭發(fā)一點一點地用手掰開,仔細(xì)地看著。
這大致一看還好,可要仔細(xì)看,就郁悶了。的確如蘇瑤所說,不是一根兩個,是很多根。
“不能???我又不是少白頭,我以前從來不長白頭發(fā)的。”
蘇瑤郁悶地將梳子扔在了桌子上,就差抱著娃娃哇哇大哭了。
“蘇瑤,你還記得前一段時間咱們學(xué)校自殺的那個女生嗎?聽說也是跟你的癥狀差不多,后來被庸醫(yī)給坑慘了,才一時想不開自殺的。”
唐梓的話將大家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她說的沒錯,我就親眼看到了,跟蘇瑤的癥狀的確相似,容貌突然之間急劇地衰老,其實不止是容貌,我發(fā)現(xiàn)蘇瑤手上的皮膚也變得皺縮,失去了水分。
“唐梓,你不要嚇我。”蘇瑤聽了這話,顯得更加的無助了,她緊緊地抱著她的娃娃熊,將下巴放在熊身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難道這個病也傳染嗎?”唐梓眉頭皺的緊緊地,她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提醒大家說蘇瑤其實一直跟那個死去的女孩關(guān)系很好,該不會真的是被傳染上的吧。
她也就這樣一說,可是對蘇瑤影響可就大了,人人見到她都跟躲瘟疫似的,老遠(yuǎn)就繞道走,就連唐梓和鄧煜也是能不回宿舍就盡量不回去了。
班主任為此事還特意找了蘇瑤談話,說為了大家好,讓她能不能暫時先回家去,等病情好轉(zhuǎn)了再來上學(xué),對自己好,也為大家好。天天弄得人心惶惶的也不是個事。
院方明顯地想要推卸責(zé)任,在這個問題上已經(jīng)出過人命,發(fā)生過不愉快的事情了。他們當(dāng)然是能避免盡量避免在學(xué)校再有類似的事情發(fā)生。讓蘇瑤回家,無疑是最好的辦法。就像醫(yī)院看病人快死了勸其出院是一個道理。
蘇瑤以前雖然有些內(nèi)向,但是為人還算是樂觀,天天也是有說有笑,如今這么一弄,她課也不上了,儼然一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的樣子,天天抱著娃娃做在窗戶前發(fā)呆。
她的臉色越來越變的蠟黃,容顏以極快的速度衰老,眼睛也沒有了以前的神采,她看向我的時候,總是閃著暗淡的光。
“洋洋,只有你不嫌棄我。不怕我傳染你嗎?”這是她對我說的最多的話。
我不怕她傳染,確切地說。我并不覺得這是個能傳染的病。從心里就這么覺得。
她不似那個死去的小晴,東奔西跑去求醫(yī)看病,她只是靜靜地帶著,不跟任何人說話、接觸,班主任讓她考慮回家,她也完全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我也曾勸她去看看醫(yī)生,也許會病會有轉(zhuǎn)機(jī),但是她卻搖搖頭。
唐梓說的對,蘇瑤跟那個小晴確實是好朋友,因為她們高中是一個班的同學(xué),后來考到了一所大學(xué)的不同專業(yè)。小晴的事情她肯定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幾乎名醫(yī)尋遍,最后也逃脫不了命運,自己有何苦去折騰。
“那瑤瑤不考慮回家住幾天嗎?或許心情好了,對病也有好處。”
蘇瑤一聽提到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的家在一個很偏遠(yuǎn)的山里,那里重男輕女的現(xiàn)象特別嚴(yán)重,蘇瑤一個女孩子在家里特別不受待見,出生的時候,一看是個女孩兒,父母差點給她直接扔出去。如果不是自己努力考出了,現(xiàn)在恐怕早就嫁人了。
她其實還有一個接近,出生一個月就死了,原因就是因為是個女孩子,父母根本就不管,任她哭鬧,無人問津,等大家想起她時,她早就已經(jīng)咽了氣。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我想多不敢想,但是確實真實存在的。
在她的家里,女孩子就是為了給男孩子賺嫁妝錢的,所謂“萬紫千紅一片綠”(紫:五塊錢,一萬張;紅:一百塊,一千張;綠:五十塊,一堆),禮錢都是上秤量,完全就是賣女兒,女兒出嫁了,也就跟家里一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了。
蘇瑤雖然柔柔弱弱,但是她心里卻是要強(qiáng)的很,不愿意這樣讓人擺布,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考了出來,當(dāng)然,家里指著她掙她弟弟的嫁妝錢呢,怎么可能還會浪費錢在她身上讓她讀書?她所有的學(xué)費都是自己辛苦打工掙來的,家里也就偶爾給些生活費。
我是很佩服蘇瑤的,她真的很能干,掙的錢除了買這個娃娃,都沒見她怎么花過錢,她全都存了起來,說看能不能湊夠弟弟的嫁妝錢,這樣她在外面也安心不少。
如今生了這樣的怪病,回家了也不會有人管的,以前父母還指望自己能嫁出去,這樣一病,嫁人都沒指望了,她還回去干什么?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這些天,我都沒有去上自習(xí),只有一有空我就回宿舍陪蘇瑤。還會帶飯給她。她看我的時候,眼神中總是充滿了悲傷和感激之情。我其實并不需要她的感激,我只是想讓她知道,這個世上,還是有人關(guān)心她的。